“谁?!”
明望暴怒,他刚刚竟然完全没有察觉自己这边混进了别有用心的家伙,到最后,他还是遂了皇帝的意,杀了帝国皇后。
他猛地控制起一旁被丢弃的剑,凌厉的剑芒直指二楼,意图追赶凶手。然而,原本被指派制住皇后的星盗们此刻却乱糟糟地追了上去,他们拥挤的身影不仅挡住了明望的攻击线路,也令整个场面更加混乱。
尹希琳抬头望去,只见一双暗红色的眼睛一闪而过,愤怒和痛苦让她把一切情绪倾泻而出,凶手僵住了。
明望见凶手现身,立即开枪射击,一发电磁炮擦着尹希琳的头发飞过,几乎将她卷入其中。然而,凶手却仿佛有预感一般,瞬间摆脱了尹希琳的精神控制,他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人堆之中。
“妈的!坏了老子大事。”明望见人跑了,啐了一口,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白痴,组里多一个人都不清楚吗?他怎么混进来的?”
“现在怎么办?”他身后的女人问道。
“走吧,他竟然敢用空间跳跃跑路,至少也是个S级。”明望咬牙骂道,“那个狗皇帝真是杂种,放心不下还要自己派人来,这个仇老子迟早要报了。”
“把这些人都杀了。”女人对现场下令,然后打开光脑说道,“第二队准备接应,第三队现在就撤,耀石不管了,拿多少算多少。”
身后传出几声惨叫,随后是浓烈的血腥味,原本是接待皇后所办的宴会,世人都清楚皇后讨厌暴力,这些贵族怀着谄媚讨好的心而来,不约而同的没有携带机甲,让收割他们的生命就像秋天取下枝头的果实般容易。
尹希琳紧紧抱着皇后的身体,仿佛这样能够挽回些什么。攻击凶手的那一瞬间,她的感知能力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只是不明地颤抖着双手,将母亲那已经冰凉的身体挪到胸前,然后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皇后的年纪大概只比穿越者的实际年龄大一点,从小,她就被当作一个无害的皇后来培养,被引导着舍弃了自己与生俱来的强大能力。长大后,她又不被丈夫所喜,骄傲的性格让她与儿子之间的关系也处理得并不融洽。
公主是让她骄傲的女儿吗?
穿越者的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那是痛苦和无措的泪水,还有一些木然。这大概是尹希琳第一次,真正在这个世界里感到无比的难过。
外界的嘈杂声渐渐传入她的耳中,她听到了星盗们喊“赛坦人”的声音,随后是巨大的爆炸声。这些声音让她的耳朵短暂地失聪,但安静的环境反而使她感到更加浑浑噩噩。
她觉得自己的悲伤其实是大过了愤怒,无能为力的感觉涌上心头,可实际上,尹希琳骨子里的狠和冷漠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她尊重他人,但她也漠视这个世界的生命。
尹希琳无意识地操控着能够够到的东西,地上散落着许多武器,周围还有很多人活着,这不是正好匹配吗?
“把公主带上,马上走!”
星盗们准备撤退了,他们疯狂地清理着现场的活口,外面又响起了新的爆炸声,一双手揪住了尹希琳的衣领,想要把她拽起来带走,但在他接触到公主的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尹希琳喉咙一甜,那双手的主人已经倒在了地上,直到死,他都不清楚是谁杀的他。
同样不清楚的,还有现场的其他星盗,不断有星盗在刀剑的切割下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这个场面,和刚刚他们杀死叶泽星贵族的样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老大,恐怕是公主说的那个暗卫。”女人也警惕起来,她退到了明望身边,抬起手来构造立场,“是S级。”
“他有病吧,这个时候跑出来逞能?我对公主没有恶意,皇后也并非我所杀。”
明望皱了皱眉,嘴上这样说着,却转过身,大步朝公主走了过去,身后的女人也跟着他,没理会其他人的求救。
“停下,否则我对公主不客气了!”
明望冷冷地威胁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然而,他的话语并未能阻止那些刀剑的攻击,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起来,跟我走。”眼看使唤不动那人,自己这边又死人太多,明望指了指另一边,让女人护住手下,他来用小公主做人质把人引出来,“快点。”
小公主没听见一样,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泪水滑过她稚嫩的脸庞,宛如断线的珍珠。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那充满威胁和危险的气氛毫无察觉。这一刻,她失去了刚刚和明望谈判时候那种锐利,而是像是一个普通小女孩,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能无助地流泪。
高看她了,明望啐了一口,伸手去拉她,另一只手则握紧了武器,等待着暗处的那个强者露面,他的精神力已经与武器完全融合,溢出的仿佛要将前方的空间都撕裂开。
他的注意力集中到极点,防御着身前身后可能出现的袭击,然而,他却没有料到,真正的威胁并非来自他所防备的方向。
袭击是来自于身下的。
尹希琳的身体突然一侧,她巧妙地避开了明望的离子刀。与此同时,那把曾经贯穿皇后身体的凶器,从她的裙下如闪电般瞬起,一击便击穿了女人的防护立场,精准地刺入了明望的胸膛。
剑尖透体而出,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形成一道道凄美的弧线。
这一刻,明望竟然愣了一秒,他看着眼前六岁的小女孩,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不知道为何竟真的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女人同样愣了几秒,然后尖叫道:“是公主!她是那个S级!”
声音唤醒了明望,他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他离公主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但在他想要抬手的时候,意识却支配不动自己的身体了。
这不是……人类的力量……
仅次于星盗之王的大星盗缓缓倒地,眼睛里带着难以置信和茫然,S级强者的力量也只让他最后抽搐了几下身体,连像样的反击都组织不起来。
他死了。
尹希琳整个人贴在了他的胸膛,使劲一推,他的尸体向后倒去,从剑尖上滑落。
公主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的血迹,与她呆滞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此时的她显得格外可怖,看着明望的尸体,全场都安静了一瞬,眼前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众人的常识。
“怪物……走!我们走!赛坦人会处理她的。”
星盗们如同惊弓之鸟般四散而逃,尹希琳只来得及再杀死两个人。
爆炸声再次在耳边炸响,这次的声音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接近,仿佛就在领主府的院子里,强烈的气浪使得整个建筑都在颤抖,墙壁上的灰尘和杂物纷纷掉落。
小公主孤独地站在那里,周围是一地的死尸和鲜血。她的眼神空洞而深邃,仿佛要将这个世界都吞噬进去。
一股刺鼻的气味,那是机油和甲醛混合的臭味,让人忍不住想要咳嗽,尹希琳愣愣地向外看,才发现原来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外面是黑压压的赛坦人,都是用来清理人类的低阶,这种永远不会劳累的机器人是极好的杀人工具,每当星球上不再有活人后,他们才会停下。
啊……我应该逃跑吧……
尹希琳象征性地击穿了几个,然而终究抗衡不了这么多,她已经没有动弹的力气了,往前踉跄了几步,最终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脸朝下摔了下去。
算了……死了说不定就回家了……
她在这个世界的回忆像是走马灯一样,乱七八糟的过了一遍,哥哥、母亲,首都星的一些朋友、刚刚救过的姐弟俩……
还有宋洺刃,没想到这辈子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他的……
她等待着迎接死亡的到来,可一双手忽然扶住了她。她侧头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那赛坦人举起的枪口,但奇怪的是,它并没有开火,而是停在了那里。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不仅仅是那个赛坦人,所有的赛坦人都一致的停止了动作。
扶住她的,是一双带着纯白色手套的手,尹希琳抬起头,看着全身都包裹在白色袍子里的男人。
那是远在首都星,除非国庆日从不出面的教皇冕下。
“殿下,别来无恙。”
尹希琳呆呆的看着他,没什么反应,她大脑已经完全过载了。
她上一次见到教皇的时候,好像还是她生日、也就是帝国国庆日那天,教皇冕下亲自为她做的洗礼,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的神棍,什么都不说,只是用那种让她毛骨悚然的眼神看她。
尹希琳有点怕他,并不是说有多害怕这个人,而是本能地感觉到,她应该在他面前小心一些。
尤其是,教皇曾经试探性地询问她来处的时候。
——你在这个时代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啊?
——你是如何看待现在的生活的?
谨慎地穿越者怯怯地看着这个神棍,她是真的有点恐惧感,打心眼里的恐惧,毫无道理的恐惧,非常诡异,而这个问题更加诡异,让尹希琳很难不想到前世看过的一些小说里,烧死异端的情景。
于是教皇就会很失望地看她,然后下次见面时,再继续问这样诡异且似乎什么都知道的话。
尹希琳当然知道这个神棍很有本事,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外面的星球维护系统已经完全崩坏了,在出太阳的同时,天上出现了一道道闪电,还刮起了大风,尹希琳看着教皇的白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他有些眼熟。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来到这个时代?”
又是这样的问题……
“你让我怎么说?”尹希琳从来没有这样直视着教皇,她在他面前总是三分真实七分演技那样怯懦的模样,但此刻,她的精神不正常到了极点,便也不想再装模作样下去了,“来到这个时代,就为了目睹这一瞬间的惨剧?”
她几乎是等着教皇的发难——是烧死她?质问她为什么会入侵到这个时代?向所有人公开宣称公主殿下是一个另外世界来的假货?——她等着呢,正好,她真的不大想活了。
——但她没想到对方是这个反应。
“终于,您终于来到这个时代了!”
教皇的声音几乎都颤抖起来,他甚至一瞬间靠近过来,惹得尹希琳本能地往回退了一步——她还是有点恐惧这个家伙,本能的,但她现在已经不再在乎那微小的一点恐惧感了。
什么叫终于来到这个时代了?他在等我?
这个想法让尹希琳感觉有些好笑,但愤怒仍旧占满了她的身心,还有疲惫,所以她只是那样看着面前的教皇,同时握紧了手。
“很抱歉,让您刚刚到这里就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教皇哪怕狂喜,但他的声音仍旧是那么空灵,“可是,我不能随便打断历史的进程,因为这一切都是预定好的。”
什么预定好的?
尹希琳以前从来都高高在上的认为星际时代的人们很愚蠢,都可以遨游宇宙了,却还是相信虚无缥缈的神,可是现在,在崩溃的思维和教皇的话中,她歇斯底里起来。
“什么是预定好的……我……我来到这个世界,难道有什么原因吗?无论是什么都和我没关系吧!我……我要回家,我的家是地球!我要回到二十一世纪去!”
尹希琳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说出了自己的来历,可是面前的教皇却没有任何震惊的情绪,他连注视的目光都没有变。
“所以……你知道什么对吧!”小女孩激动地翻过手,攥紧了扶住她的人的袖子,“我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是我?!”
教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看着她,然后问道:“这里不好吗?你刚刚来到这里,怎么能够这样想呢?这个世界才是可以大展宏图的舞台啊!”
“什么跟什么啊……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里并不是属于我的世界。”
教皇像是在朗诵着什么一样,他说道:“将来您会成为帝国的王,把星际引领到一个新的时代。”
可尹希琳只是有些惊恐地看他,她觉得他疯了,当然,她的精神也不正常到了极点:“我还以为是我疯了,或者是在做什么噩梦,原来是你疯了,说到底,你到底是谁啊?你认为非和平很有趣吗?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时代很有趣吗?拜托,如果要是穿越星际的话,多少看点小说吧,正常来说,不应该是有两个小伙伴,然后在高校里开金手指大杀四方,最后才会成为星际最强这样的吗?你这算是什么啊?”
教皇的面具仍旧是那么稳固,但尹希琳知道他一直在盯着她看,半晌,他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尹希琳还想再多质问他两句,将心中的疑惑与愤懑一吐为快,可就在这时,汹涌的疲惫就像无尽的潮水一般,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力气。
好累……我终于要力竭而死了吗?
她的头沉重地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仿佛连睁开眼皮都成了奢望。
她昏了过去。
教皇缓缓摘下了手套,动作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庄重。面前的她脸上脏兮兮的,沾满了尘土与汗水,显得狼狈不堪,可他却像是完全不介意一样,轻轻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我现在是谁呢?”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借用了你的力量的,指引你的人。”
***
尹希琳睁开眼睛,之前没有的记忆迅速的涌入她的脑袋,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让她整个人恍惚起来。
原来自己并没有抢占他人的身体,这个公主殿下从头到尾都是自己?
对这辈子的回忆越深,上辈子的事情就越是像泡影一般模糊,理想、生活、追求这些像是过往烟云一般。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比起当年,已经长大了许多,这辈子和上辈子没有任何区别的长相,还有教皇所说的那些话,都让她没办法平静下来。
尹希琳抬起头,看着站在她前面的教皇,他还是和四年前一样,白袍白面具,神棍感拉满,他的头顶是黑色耀石的穹顶,上面刻画着星图如同漫天繁星,可是他的眼眸却仿佛比繁星更明亮。
眼前这个人知道自己所有的秘密,摆脱了当年那种混沌的状态,尹希琳的记忆回来了,那种对教皇如影随形的恐惧感也一同回来了,她的心也提起来了!
“只要当做看一个故事就可以了。”他说道,“如果你不清楚来之前的事情,还是会有麻烦的。”
“那原来的孩子呢?”尹希琳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淡淡地问道,“我这算是什么?”
“没有什么原来,她不重要。”
他果然以为她是在叶泽星才来的!可这算什么?为什么非得是穿越的她?
“教皇冕下,你似乎欠我一个解释。”尹希琳先发制人的问道,“我这几年究竟算什么,是你安排的一场闹剧吗?”
“这只是您的选择而已。”教皇挥了挥手,面前的星图便快速缩小,变成了浩瀚的帝国版图,他置身其中,尹希琳仿佛又一次听见了小鸟鸣叫的声音,随后这些清脆的声音,仿佛又变成了某种意义不明的圣乐。
“我只是遵循了您心底的期望,想要远离权利的中心,去过自由的生活,这是否达成您的心愿了呢?”
这种荒诞感又一次让尹希琳想笑,这算什么,操纵自己的生活,让自己失去记忆度过了无知的四年,等回来的时候,甚至连首都星的局势都变了。
“这很有趣吧,对您来说。”
“我是没有这种情感的。”教皇给出了另外的答案,“我所做的,只是……”
“只是遵循我的意志,知道了。”尹希琳打断了他,她对于和神棍扯皮已经没有了什么兴趣,直接了当地问,“所以十二号星的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也许吧,如果按照我的想法,或许就会完全是您说过的,小说里的情节那样。”教皇神神叨叨地说道,“但很可惜,您还是回到了这里,不过这也并不影响什么。”
“命运已经改变了,当您重新归位时,一切做好的准备会重新开始启动。”
听不懂……但很想吐,也很想打人,她不想再和这个家伙说话了,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得回去整理一下。
尹希琳揉了揉太阳穴,发现自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这间静室的门口,她试探性的往外迈了一步,教皇只是站在她面前,没有挽留她的意思。
“对了。”她走了两步,又重新停下来,回头说道,“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当时在叶泽星救了我——刚刚穿越的我。”
看到教皇微不可见的点头,尹希琳的唇角绽放出一丝笑意,她忽然问道:“我可以相信您吗?”
“当然。”
帝国的权利论外者温和的说道:“您永远可以相信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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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回忆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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