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送饭的仍是晨时那两人。
沈颐狠狠地踹了两人几脚,踹完仍不解气,拉着女孩过来一起踹。
女孩盯着地上的两人看了会,又侧眸看向沈颐。
沈颐一脸的理所当然:“踹啊!”
女孩迟疑片刻,抬起脚,轻轻地踹了两人一人一脚。
踹完就抬眸看向他,模样乖巧。
仿佛在说,我踹完啦!
沈颐笑出了声,他没忍住又揉了揉女孩的脑袋,说:“真乖。”
女孩下巴微扬,脸上浮现些许得意。
食盒掉落在旁,女孩拿出里面的馒头,仍是先递给沈颐一个,方才躲到远处,小口吃了起来。
沈颐走到她旁边陪着她吃完,方才到处翻找起绳子来。
女孩就蹲在角落里,眼巴巴地望着他,丁点声响都不发出。
沈颐时不时地回眸扫她两眼,眼中始终带着笑意。
片刻后,沈颐找到了绳子,将被他敲晕的两人捆在一起,胡乱地往两人嘴里塞了点东西。
女孩走过来,躲在他身后,只探出个小脑袋,好奇地看着被沈颐五花大绑的两人。
沈颐抬起的脚又放下,他回眸盯着女孩,片刻后,推着女孩回到了角落。
“不许看。”他让女孩面朝墙壁,还抓着她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女孩依言照做,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温顺乖巧。
沈颐满意了,这才回到被捆的两人身前。
他再次狠狠地踹了两人数脚,直到人悠悠转醒,眸中的迷茫转为惊愕。
沈颐抬脚抵在其中一人腿间,面色凌厉,声音冷地吓人:“识趣点,不然我废了它。”
那人盯着沈颐的脚,不停地点头。
沈颐又将脚向前移了些:“确定想清楚了?”
额头直冒冷汗,那人看向沈颐,一边点头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
沈颐面色微缓,拿开了他嘴里的东西。
嘴中的东西一没,那人立即表明了态度:“您尽管问,小的定悉数相告。”
沈颐:“我的枪在哪里?”
那人丝毫不带犹豫,果断地告诉沈颐具体地点,如何到达。
沈颐也很果断地又给了他们一人一掌,再次敲晕两人。
随后回到角落,移开女孩捂着耳朵的手。
“走吧,”他朝她伸出手:“我带你回家。”
女孩轻咬住唇,犹豫了下,伸手回握住他。
在夜幕的遮掩下,他们很顺利地找到了沈颐的枪,可再出门之时,门外却围上了一群人,带头的便是刚才被他威胁之人。
沈颐握紧佩枪,眼中满是凶光,生平第一次后悔,他方才怎就未动杀心?
可此时再动杀心,他瞥了眼躲在身后的女孩,想,定会吓到她的。
于是,他主动开了口:“放我们离开,出去后,我不会回来找你们麻烦。”
山匪们放肆地大笑起来。
“不如你留下,加入我们,”山匪头子笑得最放肆,提刀指向沈颐:“我将你身后那女孩赏给你?”
女孩瑟缩了下,又往沈颐身后躲了躲,紧紧抓着他的袖角。
沈颐察觉出她的举动,眉间染上戾气,渐渐起了杀心,但顾虑着女孩,他再次开了口:“本世子自幼习武,你们加在一起也未必能打过我。”
“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放不放我们离开?”
山匪头子:“我若不放呢?”
沈颐敛了下眸,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回头,附在女孩耳侧低语了声:“别怕,我在呢。”
随即将人推进了身后的屋子,关上了房门。
沈颐提起枪,指向山匪头子:“今日,本世子便要拿你们这群为非作歹的山匪祭枪!”
话音一落,他便持枪跃进了人群,枪尖划过山匪头子的脖颈,却未能直接取他性命。
下一瞬,山匪们冲了上来。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倒下,山匪们迟来地慌了起来,隐隐有逃散的趋势。
而沈颐只是冷漠地数着倒下的山匪人数,在最厉害的山匪头子倒下、他数到三十六之时,管家冯伯带着人找到了他,围住了剩下的山匪。
山匪们放下武器,选择投降。
而他满身鲜血,站在尸体中央,眸中杀意仍存。
冯伯不放心地唤了他一声:“世子?”
沈颐松开了手,佩枪落地,杀意散去,可他的手,却在止不住地抖。
最终让它停下的是从屋中走出的女孩。
她小心翼翼地迈过地上的尸体,走到他身前,握住他颤抖的手,仰头望着他,无声地同他说:“哥哥,别怕。”
浅色的双唇张张合合,未发出声音,却让沈颐看懂了她的话。
她的眼角微弯,无声地说:“我在呢。”
“我不怕,”他抿了下唇,问她:“你呢?”
女孩摇了摇头。
周围一片嘈杂,沈颐脑海中却一片空白,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沉默许久,方才再次开口:“那我呢?”
他的声音很低,甚至还夹杂着几分颤意:“我杀了这么多的人,你怕我吗?”
女孩坚定地摇起了头。
她摇了许久,渐渐地,他的手不再发抖。
可当他的手不抖后,女孩却红了眼眶。
她垂着头,望着他手臂上的刀伤,渐渐湿了眼睛。
泪珠落在满是血迹的衣袖上,女孩拿出方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流出的鲜血。
动作极轻,仿佛是在怕弄疼他。
她低头凑到伤口旁,轻轻地吹气,一下接一下。
沈颐扬了下嘴角,抬手另一只完好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喃喃着说:“你不要怕我。”
声音仍然很低,却没了颤意。
女孩抬眸望着他的双眼,眼角挂着泪珠。
她吸了吸鼻子,朝他笑了笑,无声地说了两个字:“不怕。”
少年浑身是血,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宛如地狱归来的恶鬼,满身的戾气却在一句无声的“不怕”中烟消云散,眸中寒意尽散,被温柔覆盖。
沈颐望着她嘴角的弧度,在那一刻定下了自己的余生,就是她了。
他这一辈子,只要一个她。
“太子,那一刻,连我自己都是怕的,怕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自己,”大雪纷飞而落,沈颐伸手接住一两片飘落的雪花,嘴角轻扬着:“可她不怕我。”
他本以为自己已深陷地狱化身恶鬼无法逃脱,可她却带着一片净土随他走进了地狱,拉住他的手,支撑着他爬出地狱,重回人间。
“我少年参军,征战沙场多年,自然想要那份于军人而言无比荣耀的军功,”他望向同样站在飞雪下的楚济,声音不轻不重,一字一字传入楚济耳中:“可是,楚济,比起那份功,我更想要她。”
沈颐轻易不唤楚济本名,一旦唤了,便说明此事已无更改的可能。
楚济知道,他劝不动他了,也不想再劝了。
楚济再次打掉身上的落雪,上前拉过沈颐,往屋里走,边走边嘟囔道:“你我可都蠢过了头,明明可以回屋,却偏要在此处忍受寒风朔雪。”
他们刚到屋前,宋林英便与章御医一同出了屋。
楚济立即迎了上去,扶过宋林英:“这么大的雪,你怎么出来了?”
宋林英不乐意了,推了他一下:“怎地?我还出不了门了?”
楚济只好闭上嘴,稳稳当当地扶住她。
沈颐眉梢微扬,重复了一遍楚济的话:“问你呢?怎么出来了?”
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宋林英耷拉下脑袋,低声回沈颐:“清儿说有点累,想睡会,我便寻思着出来寻你们。”
楚济:“……”
楚济抬眸,盯着宋林英半晌不语。
宋林英被他盯得有点心虚,急忙拉出章御医当挡箭牌:“对了,章御医说清儿身体无恙,就只是体虚。”
闻言,章御医对着两人躬了下身:“世子妃的体虚应是幼年生过重病所致。”
沈颐:“她幼时曾患过失音之症。”
宋林英插了句嘴:“失音之症?”
没来得及拦她的楚济:“……”
沈颐侧眸扫了她一眼:“你怎么还没走?”
宋林英的火气蹭地一下冒了出来。
“沈颐,你这可是过河拆桥了啊!”见事情不妙,楚济急忙开口道:“章御医此番出宫可是为了给阿英诊平安脉!”
就是就是,这话说到了宋林英心坎上,她的火气瞬间平息了些,附和道:“没错,我可是连平安脉都没诊便带着他来了王府!”
沈颐打量着宋林英,挑了下眉:“那我是不是还欠你声谢谢?”
那倒不用,宋林英楞了瞬,随即摇了摇头。
“幼时便同你说过,收起你的好奇心,与你无关的事少打听,”沈颐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句:“还有,别好奇到去问她,她很介意这件事。”
宋林英垂下头,低低地应了声。
楚济趁宋林英低头的间隙给沈颐使了个眼色。
沈颐注意到宋林英的肚子,叹了口气,再次开了口:“肚子都这么大了,别再到处乱跑了。”
宋林英分外老实:“我以后就只待在王府陪着清儿,不出去玩了。”
楚济长舒一口气,并适时地补上一刀:“沈颐,你快多说她几句!”
“我都管不了她,只能靠你!”
宋林英瞪大眼睛,狠狠地掐了楚济一下。
楚济深吸了口气,忍住疼痛,不敢再多嘴。
宋林英满意了些,主动离开了王府。
沈颐送走众人后方才回了屋。
苏清欢侧躺在床上,面朝里,闭着眼睛。
他轻唤了她两声夫人。
无应答传来。
沈颐便又关上房门出了屋,去处理军务。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无双从屋檐上跳下,落在门前,推开了房门。
冷风灌入,苏清欢睁开眼睛,起身回眸,看向门外的无双。
她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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