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未暂时没让兰花精去见小女孩，若不是到了最后，她不愿意用这样冒险的方法。

他们两个人从兰花精房间出来之后没回去休息，而是在寂未的办公室里等黑白无常，那个小女孩就乖巧地坐在寂未身边，低头捏着手里那个沾了泥巴的玩偶。

“你们都是隶属地府管辖吗？”宋朝觉得自己应该多了解一下未来的工作环境，看着她问。

寂未抬眼看他：“他们俩是，我不是。”

“黄泉客栈也不由地府完全管辖，客栈需要帮助魂灵消除执念，不仅是为了让他们顺利进入地府轮回，也是担心有些执念太深的魂灵会伤到无辜的人。”她手指捏着茶杯轻轻摇晃，看着里面的茶沫升起又落，“地府需要客栈替他们分担这一类的工作，所以他们也会在规定内为客栈提供帮助。”

地府与黄泉客栈的工作内容相关，却又完全不干涉。

宋朝有些不解：“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人来客栈工作，还要让阴使来呢？”

“因为方便，阴使本身也是鬼，不会怕这些魂灵，跟地府要资料也合规矩。”寂未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有些苦，还带着些许涩，让她不禁皱了下眉头，“而且，普通人长时间和鬼魂打交道，身上难免会沾染阴气，魂灵会变污浊，会减少阳寿。”

作为凡人，还是少沾染这些轮回因果的事为好。

凡人本就身处因果之中，识不清周身万事，若是干涉太多，到最后，只怕渡人难渡己。

“你放心，不会让你参与太多鬼的事。”寂未察觉宋朝的沉默，以为他是担心，随即放下茶杯，那双看向他的眸子依然平静，“你的工作大多还是跟人间有关。”

宋朝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些事，他对寿命长短没有什么执着，总归只是个无处漂泊的人，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命数长或短又有什么关系。

“比如？”他只笑了下，并未对自己的事多做解释。

寂未随意道：“客栈的税务申报，相关部门的定期检查，还有联系一些鬼怪相关的工作，额外赚点钱。”

“客栈还要申报税务？”宋朝没想到客栈在人间的手续这么齐全，不免诧异。

“以备不时之需。”寂未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毕竟他也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

虽然那俩鬼隔段时间就会去检查法阵，但难免会有失灵的时候，客栈在工商局登记注册，就是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时会有什么麻烦。

他认真听着她的话，又问：“那为什么要额外赚钱啊，客栈也有支出吗？”

“客栈经营没有收入，但却要支出人类经理的工资，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为客人提供需要。”寂未简单地跟他解释。

所以，她偶尔会帮人驱鬼消煞，这些本来也算是她要做的事，还能额外赚点钱维持客栈正常运营，何乐而不为。

宋朝轻轻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目光从她身上往旁边移，看向那个安静坐着玩玩偶的女孩。

小女孩没有听他们说话，只是仔细看手里的玩偶，然后时不时往寂未那边靠一下，似乎很喜欢她。

寂未其实不习惯和旁人有过多接触，考虑到她的心情，只是偶尔垂眸瞥一眼两个人接触的地方，装作不经意地移开，但小孩很快又会靠上来。

她手里的那个玩偶脏得有些看不清原本的样子了，只能看到有长长的耳朵，沾着脏污耷拉在一旁，瞧着像是只兔子。

“我们可以帮你恢复记忆，但可能会让你想起一些不太开心的事，你愿意试试吗？”宋朝看着小女孩，说出的话很温柔。

小女孩抬起头看他，手指轻轻攥住兔子玩偶，和他对视了很久后，有些迟疑地看向寂未。

寂未垂眸看她，话里依旧听不出情绪，但声音轻缓：“你可以先好好想想，我们会尽力找别的办法。”

小女孩眼睛眨了两下，垂下头直愣愣地盯着手里那个玩偶，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庄渐意带着一个身穿白袍的人进来：“老板，白爷到了。”

宋朝回过头去看，只见她身后那人身着一袭白袍，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头上戴了顶白色长帽，写有“一见生财”四字，手执锁链。

这白无常，还真是和传闻中无甚差别。

小女孩看到他，身子抖了下，不自觉往寂未身后缩。

寂未掀了掀眼皮，上下打量着他，淡声道：“不是让你来抓鬼的，不必打扮成这样。”

白无常看了眼自己的打扮，又扫了圈周围，确认没什么恶灵，继续穿着这身衣服会吓到鬼的。

随后他周身漫出白烟将他包围，待烟雾散去，只见他变作一个身着白色西服的青年人，面上含笑，原本长帽上的四个字转移到了胸前的铭牌上。

根本再看不出半点勾魂使者的样子。

寂未将茶壶推给他，随口客气道：“客栈粗茶，别介意。”

“寂老板，好久不见。”白无常笑看着她的动作，跟她打招呼，“今日找我来有何要事？”

大晚上的，正是他们地府忙的时候，寂未要不是有急事肯定不会把他叫来的。

“查个鬼。”寂未将照片递到他面前，“这个小孩的魂灵入地府了吗？”

白无常看了眼照片，又皱着眉抬头看了眼寂未的身后，照片上的小孩儿不是和她长得一样吗，不过寂未能来问他，估计是有什么问题。

“你想查这小孩的档案？”白无常抬起眼看她，凭着相识千年的了解，猜到她想做什么。

寂未没接他的话，只问：“什么时候能查到？”

白无常显然已经习惯她视若无睹的态度，不太在意地说：“十分钟。”

她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以往调取档案最少也要半天，多的时候三五天都是常有的事，这次倒是挺快的。

“往常不都是让他们两个打申请吗，怎么这次你自己来要了？”白无常对这事感到意外。

寂未从来不管这些要跟地府打交道的事，就算有时候不得已需要什么东西，也是通过徐至檐和庄渐意来申请，自己开口还真是第一次。

宋朝下意识看向寂未，只见她面无波澜地端起茶，漫不经心地问：“听说地府以后不接文书了？”

白无常点头：“是，前段时间地府改革，发现堆在地府的文书太多，太占地方，君上就搞了个系统，现在大家都共用一个魂灵联结系统，以后所有的申请批报，以及魂灵档案都会载入其中，方便大家查找。”

还挺与时俱进，怪不得这一次调取档案这么快。

寂未想了想，道：“客栈就别用这个系统了，他们俩不适合，太麻烦。”

其实很明显，现在地府系统的效率更高一点，但是他们俩既然不会用，那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让他俩老老实实用文书打申请报告。

“行。”白无常也不觉得这是个大事，只当寂未不习惯，随即就答应下来了。

“介绍一下，客栈新的人类经理，宋朝。”聊完了正事，寂未又开始介绍宋朝。

听到名字，白无常略微停了一瞬，其实他刚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宋朝了，那时候只是觉得有点眼熟，并没有放在心上，现下听到了名字，倒是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幸会。”他勾唇轻笑，微微点头。

宋朝也朝他颔首，却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些探究意味。

可白无常很快又别开了眼，同寂未随意聊天，他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不多时，照片上女孩的档案就发过来了，白无常将文书从魂灵中取出来递给寂未。

寂未接过文书打开，仔细地看上面的信息——女孩姓赵，名媛，死因也的确为溺水，轮回那一栏上清清楚楚地标着已轮回三个大字。

地府档案不会有误，照片上的女孩的确已经在半月前入了轮回。

警察说得没错，她的父母已经在半个月前把她带走埋葬了，最下方还标注了她的埋葬地和原本的家庭住址。

这个女孩已经重新轮回了，那眼前这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又是谁，她们两个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像？

宋朝在看到这份文书上已轮回三个字时，一股凉意自脊椎上窜，面上同样是无法遮掩的震惊。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困惑。

办公室内一时安静非常，连空气都像是被凝固住，只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整间屋子都充斥着一种莫名的荒诞。

白无常看他俩这反应，也低下头去看那文书，目光在扫到那三个字时，也是顿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这小女孩没有入土，以为寂未他们只是想找到这个女孩的身份以帮她进入地府轮回，却没想到这事竟然会这么复杂。

他作为勾魂使者不能管阳间事，如果她最后没有找到自己的身份，或者入土为安，他也别无他法。

“先去找这个小女孩的父母，她既然会变成这个小女孩，一定是有原因的。”片刻沉默后，寂未开口，盯着文书的眼神复杂。

或许是认识，又或是在死前曾见过她。这小女孩失去记忆，却把自己的魂灵变为她的样子，她们的死一定有联系。

身边抱着玩偶的小孩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仰头睁着眼睛呆呆望着寂未，里面干净的像是一汪清水。

“那要带她一起吗？”宋朝迟疑了一下，问道。

寂未思索片刻，扫了那小女孩一眼，将文书还给白无常：“带着吧，或许能想起来什么。”

白无常长相等资料来源于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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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