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晚上十一点,应恣生一行人走到出口。
桥下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也不知道一会儿怎么上得去那座窄桥。
“应哥,我们真的会分在同一个站吗?”周香宝忧心忡忡,他实在太害怕了。
众生寺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忍不住去拉应恣生的袖子。
应恣生:“没事,大不了失败了去上刀山下火海,以后出来你就多一项技能,到时候我帮你去问问有没有演杂技的名额。”
周香宝:“……呜呜。”
十二点将近,桥下的人越来越多,但桥的入口有一道禁制,没人上得去。
最后一分钟,桥下所有人的面板开始倒计时。
最后十秒。
应恣生一把拉过周香宝,对着他的耳朵轻声道:“握好珠子。”
周香宝紧紧握着锁骨处的红色珠子,用力地朝他点头。
五。
应恣生拿出面板中的法铃。
四。
他双手握着铃,心中开始勾勒男人的样子。
三。
深黑如墨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唇,冷漠的上位者的眼神。
二。
丰谛。
一。
人群开始往前冲,那座白玉似的桥变成了一个无底洞,无论多少人,都吞噬得干干净净。
应恣生将法铃收进面板,闭上眼睛,等待着晕眩感过去。
睁开眼后,他正站在一条石子路上。
是从前乡镇还没修路时候的那种,凹凸不平,低洼的地方还积着水,远处的景象被雾气遮掩。
应恣生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第二个人,左右也没有别的路,便顺着石子路往前走。
石子路尽头,雾气散开,是一座古老的……幼儿园?
幼儿园里有三栋楼,被刷成马卡龙色,只是因为时间久了,褪色泛黄,看上去破败得很。外面被铁栏杆围着,门口保安室旁挂着一个木头牌子,上面写着:
【好孩子幼儿园】
看天色应该是清晨,园区里很安静,隔着铁栏杆看见园区右侧的小小游乐园,里面只有可怜的几只塑料摇摇马和一样褪色的红色滑梯。
此刻那几只摇摇马正在随着风晃动,仿佛正有小朋友骑在上面。
应恣生站在门口琢磨着自己的身份,按照他的年纪,做家长太年轻,做小朋友更年轻,难道是老师?
只是他身上没有摸到任何工牌,难以确认。
等了几分钟,石子路陆续走来几个人,其中只有两张熟悉面孔。
周香宝和苏婵。
应恣生皱眉,陈从彬体力好,脑子也活络,但邓有成夫妻……
“应哥!”周香宝激动地跑过来,“幸好你在这里!”
苏婵和应恣生对了个眼神,显然也觉得邓有成夫妻恐怕凶多吉少。
只是让应恣生意外的是,他没有在人群里看见丰谛。
难道他只能出现在第一站?
人凑满18位,铁栏杆被打开了。
方才还空无一人的保安室里凭空走出来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和一位穿着白色衬衫灰色长百褶裙的女人。
“欢迎大家前来报道,我是好孩子幼儿园的园长!现在排好队和老师一起入园吧!”女人语气柔软到甜腻,对待他们的态度像是在和小朋友说话。
应恣生心中预感不妙。
果然,走到教学楼门口,园长指着一块立牌说,“分班结果已经出来啦,听到名字的小朋友站到对应的队伍里噢~”
“苏婵、应恣生、施今遥、徐嘉……在丰老师带的乐乐班。”
“周香宝、吴学海、蒋宜、薛妙之……在裴老师带的笑笑班。”
“卫歆、翟思燕、韩追、管松……在李老师的悦悦班。”
“现在小朋友们快快动起来吧!”
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都站在原地,僵硬着神色,他们中间最小的估计就是周香宝了,没有一个长得像这位园长口中的小朋友。
很显然,小朋友是他们的角色。
周香宝已经续了一眶眼泪要掉不掉。
“周香宝!”园长那张温柔的脸骤然变了神色,眉毛竖起,语气尖利,快步走到周香宝面前,“不可以哭!好孩子怎么能哭呢?!”
她神情扭曲,站在周香宝身前伸出了手,苍白的手指按在他的眼睛上,力气大得像是要扣出周香宝的眼珠,“在我的幼儿园里,绝对,绝对不能有任何一个小朋友哭,听到了吗?”
周香宝忍着眼珠上的疼痛,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园长的眼神阴鸷,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见没人掉眼泪,猝然又扯出一个笑容。
笑容很标准,八颗洁白的牙齿露着,嘴唇咧开的弧度精准,仿佛一张测量好所有角度的面具缝在了她脸上。
“好孩子幼儿园对大家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每个小朋友都快快乐乐,开开心心,所以每个小朋友都不可以哭噢,要和老师一样,微笑,快乐地微笑,知道了吗?”园长维持着笑容问。
没人回答,她声音抬高:“知道了吗?!”
“知道了。”应恣生回答,并露出了比她更标准的笑容。
园长眼神落在青年脸上,没有攻击性的长相,柔顺的发丝,琥珀色的瞳孔,看上去很听话,她语气软下来夸奖:“真是个好孩子。”
18人被分成三组,周香宝在旁边的队伍里屡屡看过来,眼神里满是惊恐,应恣生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许是他错了,不该把周香宝带在身边,看不见他可能周香宝不会这么慌张。
“现在大家开始找自己的班级吧,老师和其他小朋友都在班里等大家呢!”
老师和其他小朋友……是人是鬼都不好说。
也不对,毕竟这里只有鬼。
那个叫吴学海的男人不声不响,第一个迈步进了教学楼。
教学楼只有三层,一层只有一个班级,除了每层最接近楼梯的教室门开着,其余的教室门都锁着。
第一层是笑笑班。
第二层是悦悦班。
第三层是乐乐班。
吴学海走到二楼第一个教室。
教室拉着窗帘,看不见里面的景象,但楼道里温度很低,他打了个寒颤,咬牙推开了门,看见了里面的样子。
排成一个圆圈的小板凳,除了六个座位空着,其他上面都坐着小朋友,真正的小朋友。
他们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齐刷刷地扭头对着门口。
吴学海头皮发麻地看着那些小孩露出了和园长一模一样的标准笑容。
八颗牙齿,弧度刚好。
“吴学海小朋友,进来找位置坐吧。”门背后冒出一个女声。
吴学海猝不及防地后退一步,看见穿着白衬衫和灰裙子的女人走出来,长着和园长一模一样的脸,露出和园长一模一样的笑。
这里的所有人,都好像被设定了格式,塞进模板里刻出微笑。
“园、园长好。”吴学海艰难地扯出笑。
女人笑着说:“你认错了,我是裴老师,小朋友记性差是正常的,没关系,老师不会罚你的,快去找位置坐吧。”
吴学海在空位中找了一个两边都不挨着人的坐下。
刚坐下,所有的小朋友又齐刷刷地扭回头,对着他继续笑。
其中一个小男孩眼睛特别小,一笑就完成一道线,他问吴学海:“你也是被爸爸妈妈送来的吗?”
……
应恣生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周香宝赶上来,在他身边哭唧唧,“呜呜,应哥,怎么办啊,我会不会死啊!为什么这里没有规则?!而且我们进来后还没触发提示音!这个幼儿园好可怕啊,呜呜。”
“周香宝你听好,千万别哭,老师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但也不能太认真,等我来找你,可以做到吗?”应恣生飞快地说。
周香宝在园长急促的脚步声中飞快点头,他的教室就在一楼,只能眼睁睁看着应恣生和苏婵走上楼梯,背影消失不见。
“周香宝!还不快进教室!”园长到了他跟前催促。
周香宝只能乖乖进了门,一进门就收到了整齐的注目礼和诡异的微笑,他想哭,但是他答应过应哥,千万不能哭。
千万不能哭!
周香宝勉强挤出笑容,坐在了吴学海边上。
离周香宝最近的那个大眼睛小男孩开口问:“你也是被爸爸妈妈送来的吗?”
周香宝不明所以地看向吴学海,只感觉他脸上的笑变得更僵硬,僵硬中带着难以言明的恐惧。
“我……我不知道。”周香宝小心翼翼道。
幸好那小男孩听了也没再和他搭话,只是呆呆看着正前方,双手放在膝盖上,唇角上扬到刚好的弧度,像是进入了待机模式。
应恣生和苏婵一起走到三楼。
“你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吗?”应恣生问。
苏婵有些奇怪:“为什么会这样问?”
应恣生有些无奈:“其实我没上过幼儿园,所以我不知道这里和普通的幼儿园有什么区别。”
苏婵微微惊讶后摇了摇头:“除了样子古早了些,没什么不一样,我小时候就是在这种乡镇幼儿园上的。”
“好,如果后面你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麻烦告诉我。”应恣生说。
两人一起进了教室。
座位上的小朋友们扭过头,离门最近的背对着他们的那个几乎要扭断脖子。
“应恣生小朋友,苏婵小朋友,找位置坐下吧。”讲台上走下来一个人影。
应恣生双眼睁大,看着那人走到他面前,低头对着他笑问:“应恣生小朋友,看着老师发呆,是有什么问题要问老师吗?”
淦,丰谛成了他们班的老师,还有比这更操蛋的事情吗?!
有。
那就是两人坐到位置上后,苏婵颤抖着跟他说:“应哥,丰老师和园长……长得一模一样……”
应恣生抬眼看向门口的丰谛,“?”
一模一样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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