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为天澜甘精竭虑,问心无愧四字朕如何当不起。”天澜帝看着方玄策:“方家的功劳哪次朕没有厚赏,正如你方才所说,这不是一个将士该尽的职责。”
方玄策看着自己这位陛下,如此的理所应当,半分愧疚都没有,和把忠君为国奉为圭臬的将士一看,简直嘲讽至极。
“厚赏!”方玄策握紧的拳头微颤:“陛下给的赏赐确实太大了。明知前方将士正在与玄黓开站,故意拖延粮草的简王固然有罪,那么给他下令的陛下你呢,是否罪无可赦?”
众人都听得出这不是一个疑问句,是这位将军‘遗孤’明确的质问,似乎应是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但质问帝王以骇人听闻之由,委实震惊了众人,大多民众对此表示不解和怀疑。
为首的便是大骇的帝王,神色由震惊变为愤怒,压着声怒斥:“方玄策,蔑视皇权,藐视皇威,污蔑帝王,以上种种,此代价你可承担得起!”说着声音骤然一提:“来人,方玄策持功自傲,无视皇权,挑战皇威,污蔑皇室,其罪当诛,给朕拉下去!斩!立!决!”
谢誉目光微寒,这位帝王还真是远比自己想的更加恬不知耻。不过,谢誉目光放到方玄策身上,你的好戏可以揭幕了。
帝王之怒,哪次不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其撼众人皆知,尽管当下的不解还未有定论,而以为将士的遗孤的命在他们心中显然比一个帝王的是非要重要得多。
石崇招手,示意其随从附耳过来,几句细语后,两人躬身,快速朝人群走去。
还不等帝王的亲兵过来,百姓已陆续围成一圈:“陛下应给我们百姓一个真相!”大有一种,就是我们就是要护着方小侯爷,事情不水落石出不罢休的坚决,纵使要杀,那也要有个真相才行。
皇家和官员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百姓身上,无人注意一身明黄色朝服太子从众皇子中走出,‘请示’道:“父皇儿臣有事回禀。”说完不等皇帝发话或拒绝,便接着道:“父皇曾亲口承诺,要给昆阳之战的将士一个真相,给方家一个真相。方小侯爷如约呈证据,虽说行径疯癫,令皇室蒙羞,但为了天澜的将士,为了天澜的长治久安,昆阳一役真相到底如何,陛下,大臣包括如此多的民众也在等一个答案不是吗?陛下民心所向,岂是方侯两句话便可以颠倒黑白。又是谁用怎样的假证离间我朝君臣,妄图从内部瓦解我天澜,请陛下彻查!”
“请陛下彻查!”
“请陛下彻查!”太子所言正是众人所想表述的,语毕大家立刻高声附议,再同意不过。
肖彻看着请命的太子,又抬头看向被人群隔在外间的兵马和闻讯而来的众大臣,孤真的是选择了‘好太子’!太子话递到如此地步,此时恐怕不会善了。没有早点废除太子同时解决方玄策这个麻烦,让这位帝王十分的懊悔!
朕是帝王,做了便做了,又能如何,朕都是为了天澜的安稳,又有何错,如此自洽完后,方才生出的那点悔意被碾的碎碎的。
“太子所言确实无法排除,方家军为天澜几代浴血裹尸,这个答案朕和大家一起听。”说完看向方玄策:“方家小子,你说是朕下令故意拖延粮草送达时间,如何可证?”
“陛下,若臣说是简王亲口告知,陛下是否会以信口雌黄,死无对证。八字将此事推的一干二净。”
“当……”
不等帝王说完,方玄策接着道:“所以此虽为事实,但臣当然不会仅凭死人之言定君王之罪。只是陛下,您当初写信时,可否想到,白炎虽信你想要除‘内贼’的真心,但却不得不防一下您想一并除去玄黓大军的一时二鸟之计,同时也低估了他同为将领的相吸之情。”
方玄策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王全福伸手去拿,被一双手从眼前截胡,只看到碧绿的绿板指从眼前闪过,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谁,他不着痕迹的瞄了眼帝王,默默地收手俯身退去。
“太傅可否上前。”
“老臣在。”人群陆续分开让出一条畅通的道,让老者上前。
“臣魏子谦参见陛下,殿下。”
“免礼。”皇帝看向太子,示意继续。
肖禛双手将书信奉上,郑重道:“太傅教导两朝帝王,吾有幸也得过太傅月余的教导,对太傅学识钦佩不已。”
“殿下折煞老臣。”魏子谦连忙摆手推拒:“殿下聪慧非常,有殿下这样的学生,是臣之幸。”
“虽吾只得太傅月余教导,吾还有个不情之请。”肖禛从袖中拿出三份书信,交于魏子谦:“太傅能否辨别出哪封是吾的笔迹。”
魏子谦依次打开信封,几乎毫无停顿的翻阅,随即抽出一张:“这封信为殿下亲笔所书。”
肖禛并未接过,转头示意下属。过会,此人端来一碗不知是何的液体,在肖禛身后静候:“此为皂角水,吾所书信纸有做标记,杨梅汁在这里可显示出来。这就有劳太傅了。”
魏子谦点头,被浸泡的信纸拿出来,一枚蓝色的小楷禛在信纸的右下角显现出来。
众人一阵华然,来自对于太傅大人的敬佩。
肖禛趁此拿出了那封方玄策呈上的信封:“吾与父皇相比,相差甚远。太傅辅导父皇身心相付十余年,对于父皇的字迹应当是最为熟悉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这封信还烦请太傅仔细辨别。”
“诺!”魏子谦的翻阅速度明显比方才慢了许多,面色随着目光的下沉愈发的肃穆起来。
数十万人目光一瞬不移的注视着这位老者,随着下移的目光和细微抖动的双手,众人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愈发的明显,屏息以待,期拨云见日。
魏子谦收回目光,右手从信纸上撤下来,扼住左手的手腕,平复着内心的激荡,。半晌,将手中的信纸郑重的叠好,跪地伏地,双手将信封递给太子:“回殿下,陛下!”
两个称呼的顺序,让天澜帝的目光瞬间压迫力暴涨,魏子谦接下来的话,完全解锁了这场杀伐气。
“这封书信,确实来自陛下之手。”
“太傅!朕念你年迈昏花,有些话还是看仔细了再回禀孤。”
在皇威之下,魏子谦挺直背脊,一步不退:“陛下,老臣研究书法自己近四十余年,陛下的字迹,老臣从陛下落笔便之一相陪,字迹在骨不在形,陛下字的骨相已成,无论如何在细枝末节上做改变,老臣依旧分辨得出。臣魏子谦,位天澜太傅,以臣名节性命为证,证此信为真。陛下,您!错了!”
“放肆!”
“父皇息怒!”太子上前:“此事重大,太傅虽已做保,终为一人之言。”
“太子有何见解?”肖彻看着立于下阶太子,事已至此,自己这个儿子还想如何。
“需传一人。”快了。
“允!”
“监印官可在。”肖禛转身朝向人群,提声道。
“臣在。”
“此信上的印鉴,大人还需大人给吾一个答案。”
“诺。”
监印官在看到印章缺口处,便已有了结论:“回陛下,殿下,此章为陛下私印无疑。”
肖禛肃穆道:“你可看仔细了!”
“回殿下。此印是田黄石刻琢,居中刻有尚方大篆竖排朱文“澜一”二字,“一”字秉承天命做了转化,当年特意增加了许多到横竖弯曲的装饰性比画。“澜一”两侧各有一颗头上尾下的龙,阴面为长圆形。天澜八年夏,陛下不慎磕碰到此印,龙尾下有两处裂纹,当年钦天监寓此寓裂痕极祥,陛下又甚为喜爱,便一直未有更迭。臣断不会认错。”
此话落地,太子仿若五雷轰顶,俨然一副信仰坍塌的无助,双膝一软,跪在皇帝身前,满目不解:“父皇!儿臣不想往此猜想,但铁证如山,儿臣不得不信。儿臣不明,父皇为何要如此行事!”
百姓并不知信封里到底写了什么。但方才方小侯爷早已言明,此信若为真,那帝王‘通敌叛国’‘斩杀忠良’,如此惊世骇俗的荒谬至极的事情,切切实实的发生了!
“太子是真的不懂吗?”
先利用魏子谦将笔迹定论,又通过监印官将结果只所在了自己身上。能仿自己笔迹,拿到自己私印,只剩王全福。王全福目不识丁,只是第一条便无法相符,自己这个儿子布局环环相扣,让自己辩无可辩,自己还真是小瞧了他。
“方侯爷与父皇一起长大,心性种种,父皇心明几净,儿臣不懂如何不安?方家军几代将士常年驻边,捍卫我天澜山河,儿臣不懂如何可畏?将士浴血奋战,誓死抗敌,纵全军覆没,也护了昆阳全程百姓,儿臣不懂如何不容!我们天澜的将士从上战场那一刻,皆把生死置之度外,为天澜,为父皇,为我天澜子民。可如此‘战死’,他们如何瞑目,他们将永不安生!”
肖禛抬眸,双目通红,言语坚定:“儿臣请陛下,还事实于民众,还公理于亡灵!”
“臣/草民请陛下,还事实于民众,还公理于亡灵!”
“臣/草民请陛下,还事实于民众,还公理于亡灵!”
“……”
太子语毕,大臣与百姓紧随其后,跪了一地,虽有皇子和大臣没有在第一时间应和,随着跪下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终是随了大流,请君声一时间响彻了整个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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