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方玄策要提何种要求,他的军队现下需要调整,他现在极需要修整。
白裘欣然同意:“方元帅此行为何,白裘洗耳恭听。”
“既然如此,白将军不防往前。这样吼来吼去的,我也挺累的。”方玄策掏了掏耳朵,很是无奈。
“正有此意。”白裘话语落地,和洗嘉兴交换了一下眼神,策马前去。为了表示诚意,两人都未带兵器。
“就在这吧。”两人间隔约一匹马的距离,白裘看着方玄策,开门见山:“你有想要什么?”
既然方玄策先说的谈和,那便是有所求。
方玄策同意白裘所提,勒紧缰绳不再向前,也直言:“我要的很简单。你们退出昆阳城。”
白裘没有一丝犹豫,斩钉截铁地拒绝:“这不可能!”
昆阳绝不能放弃!现下确实情况确实远超预估,宛城他们可以放弃,甚至谈和自己也可以和君王争取。现下有更强的武器出现在了战场,原定的计划根本没法推进,如若不谈和,两军强行驿站,最好的情况也就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这点利害君王会掂量清楚。可如若放弃昆阳,君王不可能同意。
“那我们便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了。”“方玄策脸上的友善消失殆尽,冰冷的看着白裘,眼神冷冽,仿佛他已经死了:“或许我会错意了,白将军就是想让自己的士兵陪着自己,给整座城殉葬。”
“你这个武器我确实没见过,不过你真的认为,就凭借这个武器和你这不足一万的士兵,就能与我十万大军抗衡吗?”该武器的杀伤力确实无法预计,但也不至于自己完全丧失自主权,未必不能博上一搏。当然最好的便是两人都各退一步。
白裘硬生生转了语调,十分的友善和谐:“本将军可以奏请君王,与天澜签订休战合约。在陛下在位之际,两国永不侵犯。”
方玄策不耐的皱了皱眉,语气依旧冰冷:“我想我的需求已经表述的很明白了。”座下的马匹突然急躁起来,两人同时控制住马匹,方玄策十分好心的提醒:“还有,将军好像有所误解,谁说本帅的军队都在这里的。”
“驾!”
“驾!”
此起彼伏的驭马声传来,伴随着士兵整齐的步伐。轻骑速度极快,马蹄踏土而来,眨眼间便赶上了队伍,归于队伍的最前面。
方玄策看向白裘:“这下呢,将军的胜算又有多少。”
此时,白裘才终于明白了这位少帅到底想要什么。他的目光从远处依旧源源不断赶过来的步兵身上移开,不解地看向这位少年元帅。
他如此大费周折,只是为了和自己有一个谈判的机会!这个念头冲击着自己的认知,这场战役方玄策几乎完胜,确实和自己谈判的必要。
“为什么?”白裘想不通。
“不如此,本帅想,本帅根本没有机会和白将军聊上一聊吧。”这场雨,确实让给自己的想法有了很大的加持,至少在来的路上完全没有伤亡:“现在,将军让出这座城池了吗。”
死!或者活着,这两选项,很好选不是吗!
“我会让士兵撤出昆阳。不过……”白裘承诺道,利弊很明确,自己没什么可纠结的,不够有个一点需要个解答:“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趁此削弱我军的战力,竟然同意我们全身而退。”
胜局已定,以最小的伤亡重创我军,又能拿回昆阳城。为什么又暴露的自己的秘密武器,又放敌军离开。自损一千伤敌一百,怎么看都不划算。
方玄策一脸真诚:“本帅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刚开始就告知过将军,承你一情,自会还你。”
你有这么好心,白裘一脸怀疑的看着他。
方玄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一脸话我都说到这了,就看你敢不敢信了。
方玄策当然没有这么好心,如若真的能直倒玄黓,早就一举进攻了,现下天澜的国力与玄黓相差甚远,还不到两国完全敌对的时候。炸药的出现,能让玄黓对于天澜多一些忌惮,这份休养生息的时限能够再长久一点。
强行攻城,虽然可以重创白裘的士兵,自己也会有损失。且昆阳作为二次的战场,后续的复原也将是皇朝头疼的地方。
既然如此,能让白裘自己退出昆阳城,是最好的办法。
“既然如此,本将就信方元帅一回。”说完白裘打马往回,高声下令:“所有将士,听本将令,全部都有,列队,有序撤出昆阳城。”
白裘命令一下,将士们立刻领命往后撤退。他们十分庆幸,将军能有此决定。死亡他们自决定当兵便已经做好准备,可当死亡真正来临,且是毫无意义的死亡,大家都不想面对。
两个时辰后,下了一晚的大雨终于停了,东方微微泛白,天快亮了。
一骑兵从城门口飞奔而出,士兵从马上翻身而下,双手抱拳,对着白裘大声回禀:“禀将军,我军已撤出昆阳城。在城外五公里外等着将军。”
白裘看着方玄策:“元帅应该听到了吧。”
方玄策点了点头。
白裘从洗嘉兴手中接过一个卷轴,看都没看,转身抛给方玄策:“这个给你,不用谢。”说完便扬长而去。
谋划多年,毫无进展,还丢了昆阳城,自己该回去给帝王个交代了。
方玄策将卷轴收好,拎起军旗,以马背借力,飞伸一跃,落于城墙上方。长刀出鞘,城墙白裘的军旗顺势倒地,赤红的方字旗在白裘军旗倒下的方,扬起。
天,亮了。
清晨的曦光破云而出,方玄策手执长刀,立于城墙之上,头顶着旗帜,高声下令:“进城!”
一切安顿好后,方玄策从身上拿出不久前白裘抛给自己的卷轴。
傅青看到方玄策的动作,侧身往一旁靠了靠,疑惑的开口:“这是什么?”
傅青话语刚落,众人齐刷刷转头看过来,朝方玄策的位置靠拢。从白裘那厮扔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好奇了,只是元帅他一直没看,他们也忘记问了。
“我也不清楚。”方玄策不急不忙的解开绳子,缓缓的打开卷轴:“这是?”
“昆阳城图!”这份地图,傅青再熟悉不过。
“白裘那老小子把这图给你干什么?想要嘲讽你呀。”贺惟忠看着城池图,想不出理由。嗯,只有一种可能。昆阳被他占领,他很是得意。看,这座城池的防守,老子都清楚。
嗯,一定是这样的。
“你看这里。”傅青手指所停留的位置,被人圈起了一个红色的圆圈。
“难道!”几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猜想。
“走!”方玄策收起地图,破门而出,后面几人紧随着一起出了门。
“确定要越过这片树林吗?”方才的城图上明明一片平地标注,现下确实从树林穿过,贺惟忠不确定的开口。
“没错。是这条路。”范其肯定的说。没人比他们更清楚昆阳城,他和傅青看一眼就知道是是什么地方“跟紧了。”
越过树林,一行然又往南奔走了数十里。
“到了。”傅青翻身下马。
周围是长得比人高的野草,明明只是初秋,这里的草却干枯大于青绿。
几人刚踏入草丛,一阵响声便从草丛深处传来。
“什么人!”范其厉声喝道。
话音刚落,一只大鸟从林中一跃而起,直冲云霄。
“吼!”几人大吃一惊,快速退出草丛。
“那是什么鸟!”速度太快范其看了几眼,无法确定其物种。
“那是秃鹫!”傅青面色阴沉,回答的十分的咬牙切齿。
“秃鹫!”
“秃鹫!”众人大惊!
方玄策猛地转头,望向这成片的草丛,长刀一挥,长草卧倒了一片,皑皑白骨随着倒落的长草,终于得见天日。
砍掉所有的植被,这座山丘现下的模样终于显露了出来。整座山丘一共有五处凸起,周边四出围绕中间一点环绕开来,中间的凸起最小,一柄长枪直直的插进大地约半寸由于,长久的风吹日晒,长矛前端的红缨只剩余聊聊几缕,由于没有遮挡,随风散在空中。
四周的凸起很大,西南角不知因何故塌陷,露出皑皑白骨,秃鹫闻其味而来,因时间过久,遍寻无果,又被一行人打扰,振翅而去。
方玄策双膝跪于长枪之前,剩余几人将空间留给方玄策,将已经被破坏地方的尸骨,小心翼翼的刨出来。
“我先回去叫人。”贺惟忠给傅青说了一声,策马朝着城内的方向扬长而去。
这里面都是他们的兄弟,亲人,现下只有自己能从这片土地上移开脚步。
方玄策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父亲,我来接大家回家。”方玄策嗓音沙哑至极:“放心,昆阳城我会替大伙守住的。”
“还有,你应该已经见到母亲了。抱歉,我没能护好母亲,知道你想要揍我,这次有点困难了。不过你可以再等着几十年,下次再见,我绝对不躲。”
方玄策深吸一口气,缓缓的站起来,将长刀别于腰间,上前一步,握住长枪,从土地里拔了出来。
白骨成堆,早已无法辨别身份。
“老傅你记得吗,这匕首还是将军赏的,程颐那会还给我们显摆了好久。”说着,范其抽出利刃,寒光依旧。
“记得。”傅青抽出一分看了一眼,转身一边刨着尸骨,一边将兄弟的东西规整好。
“这是老林的酒壶”范其晃了晃瓶伸,听着将近半瓶的声响,扒掉瓶塞,将所有的酒撒了出去:“这实在是有些为难老子了,你说你们这些老兄弟现在都长的一样,完全分不出哪个是你,就只能大家一起喝了。”范其小心翼翼的擦了擦壶口,将酒壶别在自己的腰间。
范其自说自话,声音逐渐变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挡住不断疯涌的思念与伤痛。
堆积成山的白骨周围铺满了杂草和堆积而起的木桩,士兵们围圈站立,贺惟忠将右手的火把递给方玄策:“不一定非得这样。至少……”至少方戟的尸骸可辨,你可以敛尸,带他回家。这话贺惟忠停在嘴边,没能说出。
他想,他是懂方戟的,他的兄弟们都在这,他也想和他们一起。
方玄策捏紧木棍,停顿了半刻,将火把抛了出去。
贺惟忠,傅青,范其也将手中的火把抛出,霎时间火光腾空而起,直冲云霄。
将士们端起手中的酒碗,放于胸前,盛满的酒被轻缓的洒在地面。众人将就碗高高举起,重重的砸在地面,碎裂的瓷片覆与酒上,铺满了整个地面。
陪伴英烈的将不再是杂草,而是兄弟和酒香。
这场大伙烧了整整一天,出来的时候,将士们的肩上多了三个红色的大箱。
大殿之上肖祜跌坐在地,坐在满地的纸张之上,双手捧着方才飘落在手上的一页纸张,看着这一行行的罪证,发缝似的将纸撕碎,朝这皇位上的人砸过去:“假的,都是假的。肖禛,是你要害我!”
“放肆!帝王的名讳岂能直呼。”秦时警告道。
“你又算什么东西,一个阉人,干和本王这么说话。”肖祜嗤笑。
秦时从袖中拿出圣旨,从大殿走下,站在肖祜身前,低头看着,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大皇子结党营私,败坏朝纲,罪不容诛。念骨肉之情,太后舐犊情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大皇子肖祜,即日起,变为舒敏,流放西南,终身不得回上京。望其能体会民生疾苦,反思几罪。
钦此!”
宣读完,将圣旨放在肖祜的怀里。
肖祜手一挥,将圣旨从怀中甩了出去:“陷害,都是陷害!哈哈哈,本王才不认!不认!”
大殿之上,没人理会他的声嘶力竭,不一会便被近卫带了下去。
今日早朝,肃清大皇子一党近二十名官员。
捷报传回上京。
肖彻看着捷报,畅快大笑:“方玄策替朕收回了昆阳城。我军大获全胜,伤亡不足百人!”
“恭喜陛下,天澜万岁!”群臣朝贺。
次年,天澜重制科举,陛下亲自监考,选拔重臣贤良者二十四人。方元帅驻守边关,朝廷剥款项,引流绕城,昆阳城土壤得以改善,百姓耕种自足,安居乐业。
自此天澜海晏河清。
二十年后,肖禛禅位方赢,字请离开皇宫,于苍山清修。天澜开启了新一轮的变革,愈发的昌盛繁荣。
昆阳城外,方玄策趴在城墙之上,眺望远方。
谢誉转着此次从自家大哥身上搜刮来的扇子,好心提醒道:“上京至此,就算不眠不休也得三天,你这也未免太积极了吧。”谁一大早,提前四个时辰就趴在城墙上当‘柱子’。
被教育的人,根本一句都没听进去。
“方玄策,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来了。”方玄策眼神一动,直起身子,朝城下奔去。
“嗯?”谢誉疑惑的抬头,眺望了四周,除了来来往往的百姓,什么熟悉的人影都没看到。
哦!看到了,远处似乎有两个移动的小黑点!
这!这他妈是……皇帝,哦不对,前皇帝陛下!他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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