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惜挽不太爱去打听别人的事,但是看见从阳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总要宽慰两声。
“哪家的儿郎,让我们公主这般困扰?”
从阳皱着脸,没好气的揪了把身旁的柳枝:“怎能不困扰?就是个粗俗的莽夫。”
听到这儿,徐惜挽到生出好奇来:“越说越离谱,公主金枝玉叶,怎可配给莽夫?”
“是真的,”从阳一下下甩着手里的柳枝,耷拉着眼皮,“皇嫂该听说罢,驻守北疆的守将会回京。”
这件事宫里人都知道,徐惜挽从翠梅口中听到过几次。
因为仲秋节将至,一些边疆大吏和封地王侯会进京来,朝拜新帝,其中的确有北疆的一位将军。
“公主是说薛经远?”徐惜挽想到了这个名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听说他年纪已近三十,人应该对不上。”
话音一落,从阳小脸儿一白,幽幽道:“就是他。”
现在是轮到徐惜挽惊诧了,面前的小公主才十五岁,缘何会有个年龄相差如此之大的未婚夫,况且还从未听说过?
大概看出她的疑惑,从阳扔了柳枝,简单解释了句:“是父皇在世时,答应嫁去薛家一个公主。后来老将军过世,薛经远守孝,也没再提过这件事。这期间,几个皇姐先后出嫁,谁知他半年前突然上奏折,请赐婚。”
可不就正好轮到她了吗?
“后面如何还不知道,”徐惜挽听了,着实不知怎么安慰,“要说婚事,也得公主出了守孝期再谈。”
从阳现在也就指望这三年孝期,届时薛经远等不了,另娶他人,毕竟他着实年纪不小了,要为薛家延续香火。
“皇嫂你不知道,这个人面貌凶狠,蛮横粗俗,体型如黑熊,好生瘆人,”她忍不住抱怨,平时压在心里的话尽数倾吐出来,“随便的就能拎起百来斤的铁锤,那胳膊都有这么粗……”
她手里比划着,瞧着那薛经远的手臂比她腰还要粗,说着都出了哭腔。
徐惜挽看着面前精致玲珑的小公主,听对方一句句抱怨着,没完没了。
其实又有什么用?既是这婚约在的话,人到底还是要嫁过去,除非薛家主动退婚。这座宫城内,没有人可以zhu主宰自己的命运,哪怕是千娇百宠的公主。
所以,当咬着牙想去挣一挣,才知道有多难。
她静静的等着从阳公主说完,然后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黯淡,大概对方心里也是明白的,有些事情很难改变。
“去我宫里坐坐,琛弟进宫时捎了两册话本,公主要不要瞧瞧?”徐惜挽问,眸光如水柔和。
“嗯,”从阳扯了扯嘴角,暗自懊恼自己说太多,往徐惜挽凑近,岔开话题,“皇嫂,你去那片竹林做什么?”
徐惜挽心中发虚,自然是李黯拉着她进去的:“我瞧着里面挺幽静的,走了走。”
从阳公主奇怪的看着她,然后发冷似的缩缩脖子:“幽静?那明明是瘆人。”
“竹林而已,”徐惜挽被从阳的表情一逗,顺着问了声,“怎就瘆人了?”
从阳眼睛一眨,小声道,“皇嫂才进宫,自然不知道。”
“嗯。”徐惜挽应了声,知道自己即便不问,从阳也会主动说出来。
其实,无非就是宫里死人的那些事情,传来传去的成了鬼怪之事。宫里的人谁没做过亏心事?便就会觉得发瘆。
如她所想,从阳不再去说自己糟心的婚约,转而讲起竹林来:“是和陛下有关,他的生母当年死后,就埋在竹林里。”
徐惜挽没想到是和李黯有关,他的过往,她知道的并不多,尤其是幼时在皇宫的时候。但是她知道,他的生母是个戴罪宫娥,生他难产而死。
皇家在意名誉,帝王和戴罪宫娥的孩子,怎么能放到明面上来?所以,她并不知道那时候的李黯是怎么长大的……
这边,从阳还兀自说着:“这么多年了,那片竹林早就长乱,怕是找不出埋在哪儿了。”
“这样瘆人,别说了。”徐惜挽道声。
从阳这才闭了嘴,跟着一道去了安寿宫。
离着仲秋节还有两日,宫里显而易见的忙碌起来。
虽然先帝新丧,节庆不会大肆操办,但一应的祭奠还是有的,包括新帝举办的宴席,招待归京的各地王侯和大将。
而徐惜挽送了徐琛出宫,几日的相伴,到离别时仍旧舍不得。
要是再见的话,便要等到年节前了。
徐惜挽坐在房间外的凉台上,看去安静的宫门。身下是一张竹席,这个时节,显然是有些凉了,坐在上面并不舒适。
“娘娘,奴婢觉得小公子身体壮实许多,”翠梅走过来,往矮几上搁了果盘,“回去照着方子服药,定然会更加强健。”
徐惜挽收回视线,眼睫一垂:“就怕家里不上心,还是去垒州外祖家稳妥。”
给外祖家的信,她已经让徐琛带了出去,顺利的话,徐琛年前就能接去垒州。届时,万一发生了什么,也不会牵连上他。
至于会发生什么,徐惜挽自己也不知道,总之不管如何,提前打算不会错。
“娘娘听说了没有?这次回京的不少人,”翠梅道,手里熟练的削着柿子皮,“连南骁王也回京了,走宫道上,便能看见不少官员。”
徐惜挽听着,各处官吏进京,最主要就是拜见新帝,借着仲秋节才宣告,一个新的王朝开始。
“薛经远将军,宫里怎么说的?”她问,手里接过一片柿子。
翠梅仰脸思忖,手里小刀一顿:“听说过,据说人生得十分高大,竟比关北的异族男子还要强壮,说是像……”
“像黑熊?”徐惜挽想起从阳的话,顺着接了句。
“对,”翠梅坚定点头,“有人的确这样说,娘娘怎的知道这人?”
徐惜挽淡淡一笑:“听人说的。”
如此看来,从阳公主又该心情不好了。
傍晚,徐惜挽被叫去了御书房,曹福口上说是陛下想商议中秋节之事,看似是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到了御书房外面,里头传出说话声,听着像是臣子在劝谏李黯。
不甚清楚,却也多少能听个大概。自始至终,李黯都不曾说一个字。
“这两位大人在里面一个时辰了,来来回回的讲办宴席不妥。”曹福小声道,有些提醒的意思。
徐惜挽听出其中意思,大概是李黯心情不好。毕竟这宴席是他要办的,以往也是这个规矩,偏就碰上先帝新丧这件事,有些大臣总会站出来阻止。
当然,这些人也是想通过这些规矩,来让李黯明白,并不是坐上帝位,就能什么都说的算。
他拿到手里的朝堂和天下,不能说是稳的。
过了一会儿,两位大臣从里面出来,绯色官袍加身,行走间四平八稳,颇有一份气势。
见到徐惜挽时,两个老臣恭敬行礼,道声皇后娘娘。对她出现在御书房,也没有过多在意。
日头西沉,徐惜挽走进御书房的时候,里面已经发暗。
“钦元见过陛下。”她站去御案前作礼。
抬眼间,见着李黯坐在宽大龙椅中,整个人笼在暗处。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明白的感觉到此时的他性情阴郁。
“过来。”他道了声,原本搭在龙椅上的手伸出。
徐惜挽眉间一蹙,双手捏紧。他这样的语调,她再熟悉不过,不容置疑的掌控。
冷意慢慢沿着脊柱蔓延,她直起身缓缓迈步,绕过御案去了他身旁:“陛下,啊……”
话还未说完,她的腰上勾上一条手臂,带着她跌落,最后坐去了他身前。
一切发生的急促,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阻止着已经到了唇边的惊呼。
“不,不行。”徐惜挽几乎将魂儿吓散,挣着想从他身上起来。那边的门还开着,说不好就有人走进来。
可才一动,他的手便把她跟拉了回去,并且更紧的扣着她的腰,手指捏拿几分。她忍不住瑟瑟,如深秋枯叶。
用力咬了下舌尖,她让自己平静下来。
干脆她不再挣扎,手搭上箍在腰窝处的手,在他身前仰脸看他:“陛下想怎样?”
她的声音冷冷淡淡,眼睛蒙上一层清凌。
李黯揽着她,手抚上她的眼角,垂眸看着她的惊慌,不禁皱了眉头。现在的她抗拒、躲避、僵硬,分明前两日并不这样,她那样柔和,会主动靠近。
心中生出缠绕的烦躁,继而脑仁儿突突的疼。
他薄唇动了下没说什么,掌控的手略有收力,不自觉想起先前相处时的那份安宁。
徐惜挽喉间咽了下,她不知道方才那两个大臣怎么惹怒了李黯,但是知道现在不能惹他。
“陛下,你曾经说过,”她压下喉间声音的微颤,力图嗓音清明,“越是烦躁的时候,越要让自己静下来。”
李黯眼睛微不可觉得眯了下:“烦躁?”
“陛下万民之主,”徐惜挽看着那双深眸,里面正泛起阴戾,“当知四个字,帝王威仪。”
闻言,李黯的眉间皱得更紧,嘴角一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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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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