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禾从外买了吃食,他将几个油纸包一一打开放桌上,有胡饼、油糍、肉包和半只烧鸡。
闻到香味,宋茜茸才察觉到腹中饥饿,不由问:“现在几时了?”
“戌时二刻。”
原来已经晚上七点半了,难怪肚子咕咕叫了。宋茜茸拿起胡饼咬了一口,挑了挑眉,诧异地问:“羊肉馅儿的?”
林青禾也拿了个胡饼咬下,说:“一个阿婆卖的,买的人多,排了老长的队,想来是好吃的。”
宋茜茸咽下一口饼,又鲜又酥,不由赞道:“确实好吃。”
一个胡饼刚吃完,眼前递来一只鸡腿。宋茜茸抬眸,看到了林青禾带着笑意的眼睛,他说:“趁热吃,很香。”
鸡腿很入味,香气扑鼻,必是放足了料。她竖起大拇指:“确实香。”
林青禾笑出了声。
贾府坐落于兴安大街九义巷子,从巷口往里数第五座宅子就是。这一片住着许多富户豪绅,家家户户朱门紧闭,唯余门口的镇宅石狮静默无声。
绕到后巷,宋茜茸敲响了一扇角门,很快从里探出个头,一个穿藏青色仆役衣裳的小厮问:“你们是谁,来此作甚?”
宋茜茸说:“烦请通报管家章老爷,宋诚远之女求见。”
小厮一愣,问:“宋诚远?可是先前府里的宋大夫?”
宋茜茸说:“是。”
小厮脸上立刻堆起笑:“二位稍等,小的即刻通报。”说着关上角门,脚步声渐远。
约莫一刻钟后,小厮再次打开门,把二人领进府。三月的贾府里已是春色满园,打眼望去,处处雕梁画栋,纤云凝碧。
丫鬟仆妇在廊下穿梭而过,脚步匆匆,却有条不紊,未发出一点声响。两人无暇细看,跟着小厮穿过一道月洞门,进了一处厅堂。
小厮请他俩坐下,出去叫章管家。须臾,又进来两个丫鬟,捧着茶水糕点,一样一样摆到他俩面前的桌上。
茶点的清香飘进鼻子,宋茜茸眉目不动,林青禾垂下眼瞟了下桌子,雪白瓷碟中摆着各色点心,精致可口。
丫鬟退下后,屋内落针可闻,两人都没动桌上的茶水点心。须臾,章管家进来了,宋茜茸站起身行礼:“章阿叔。”
林青禾也跟着行了一礼。
章管家请他二人重新坐下,不着痕迹打量着林青禾,指着桌上的茶点说:“阿茸,这是你最爱吃的樱桃煎,尝尝。以前宋兄只要上街,必会给你带这个。”
樱桃煎是樱桃做的蜜饯,色泽微黄,形如琥珀。宋茜茸捏起一粒放入嘴中,甘甜微酸,果香浓郁。
章管家问:“你是如何逃出那贼匪之手的?”
宋茜茸说:“那日我不慎滚下山崖,幸得这位林大哥所救,侥幸留下性命。”
章管家点点头,又问了些遇匪当日的细节,末了叹口气,说:“宋兄一生行医济世,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着实是世事难料。”
闻言,宋茜茸的眼泪夺眶而出。许是原身的情感影响了她?
章管家想到往日与宋诚远把酒言欢的情景,再望向宋茜茸时,目光变得慈爱而怜惜。
宋茜茸掏出帕子拭泪,哽咽道:“章阿叔,山匪穷凶极恶,不能任他们逍遥法外吧?”
章管家说:“自是不会。得知此事后,老爷当即便奏请了知府大人,定会给苦主一个交代。”
他话说的含糊,宋茜茸大概明白,这是有定章程,但还没行动的意思。这种事自然不会与她细说,便没深问下去,趁机提出迁户籍的请求。
章管家诧异:“不回府城?”
宋茜茸摇摇头,说:“阿叔您清楚我家情况,我在乡间种地,好歹够养活自己。”
章管家叹口气:“这条路很难。”
“我不怕难。”
时辰尚早,从贾府出来后,宋茜茸带着林青禾在附近街市转悠。现实的街景与原身的记忆奇妙地重合在了一起,眼前仿佛走过一个纤瘦的小姑娘。
她帮母亲送绣活到布庄,替父亲送药材去医馆,或是带着幼弟去点心铺买吃食,笑容温婉,步履从容。
“宋娘子!”
这一声唤回了宋茜茸的思绪,她看向林青禾,他也正在看着她,眉头微蹙,面上满是担忧。
她勉强一笑:“无事,只是故地重游,想起了旧事。”
两人走访了不少店铺,包括药铺、食肆、饮子铺、脂粉铺和香药铺。香药铺卖洗澡用品,各种各样的香料和护肤品让宋茜茸叹为观止。
晚食后,宋茜茸还兴致勃勃逛了夜市,遍地美食,想像穿越前辈们一样,靠凉粉或豆腐发家似乎有点难。
贾府派人来寻时,已到了翌日午时末。两人匆匆赶过去,章管家将一份公凭递给了她。宋茜茸打开一看,上头写了她的身份信息,以及因全家遭匪祸而将要前往丰田县沙河村。
宋茜茸松了口气,没想到贾府办事效率这么高,她体会到了朝中有人好办事的快乐。若是她自己去办理,还不知要遇到多少为难。
她真心实意道了谢。
章管家亲自把他们送出了府,递给她一个包袱,语重心长地说:“好好活着,宋兄泉下有知方能安心。”
包袱里有两个五两的银锭,是贾府给苦主家属的抚恤。三条人命,不过十两银钱。另有两身襦裙,是章管家对故人之女的关照。
转过两个巷口,前边酒楼旁的马车上下来个着朱紫锦袍的年轻男子,在这样的冷天还执着一柄毛竹扇。
宋茜茸脚步微微一顿,面无表情走过去。那锦袍男子目光一扫,看向了这边,怔了一瞬,面上浮现喜色,跑到跟前来,唤道:“阿茸!”
“王小郎君,烦请唤儿宋娘子。”宋茜茸退后一步,与王慎保持距离。
这个时代,称呼男子为郎君,女子则为娘子。只有长辈对小辈,或特别亲密的同辈之间,才会叫男子的字和女子的闺名。
王慎面色一僵,指节蜷起又松开,唇边仍噙着笑意:“初闻你家中变故时某伤心欲绝,幸得上天垂怜,你还安好。那现下作何打算,安置在贾府吗?”
宋茜茸冷淡地说:“与郎君不相干。儿还有要事,便先行一步了。”
王慎面带痛色,低声问:“阿茸,你定要与某这般生疏么?”
宋茜茸皱起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王小郎君,你与儿本也不相熟,还请自重。”说罢径自离开,未曾回头。
林青禾定定看了眼王慎,也跟着走开了。王慎望着两人背影,咬了咬牙,吩咐身后小厮:“去查查看,那人是谁。”
小厮面露犹豫:“小郎君,大娘子那边……”
王慎哼了声,甩袖离去。
宋茜茸对王慎毫无好感,他在贾府偶遇过原身几回,心生爱慕,奈何门不当户不对,王家不同意他求娶一名医女。
王慎便想纳原身为妾,但他还未娶妻,王家自然不答应。宋家夫妇疼爱女儿,更不可能将女儿送给人家做妾。但王慎心有不甘,数次纠缠。
许是在家中因为此事忤逆了长辈,王大娘子,也就是王慎母亲,身边的心腹嬷嬷找过一回宋母,冷嘲热讽,话里话外都是说宋家想借女儿攀高枝。
宋大夫夫妇气极,但王家高门大户,与贾府是世交,他们奈何不得。恰巧贾老太爷返乡,宋大夫便干脆携全家跟随,也是想远离王家。
可以说,王慎是造成原身一家悲剧的间接因素。这人到现在竟还拎不清,宋茜茸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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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贾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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