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脑子里怪异的声音三催四请,玄煜仍旧坚持处置完政务,才在日落西山之时,出人意料地来到西内苑,遇着刚在外探听完内宫消息,打算回养猪场的碧芸。
玄煜径直走向养猪场前的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碧芸驻足小道旁,等候圣驾经过,她本该低下头去,以示恭敬,可她心里有期待,没有真的把头低下去,垂着眼眸,露着脸,等待着玄煜看见她,为她停留。
玄煜走过她的身边,眼睛都没有斜一下。
碧芸满心期待瞬间化为泡影。
冯公公留意到她,向玄煜低声提醒一句。
玄煜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碧芸……
漫天夕阳的余晖中,翠绿的草地上,通体粉白的啰啰甩着圆圆的猪屁股,慢慢走动着。再次见到它的救命恩人——玄煜,无精打采的猪眼一瞬放出光芒,拖沓迟缓的猪蹄子一下充满活力。
它突突地朝玄煜奔近。
冯公公与两个小太监一齐冲出来,张开手臂,半蹲着腿,护在玄煜前面。玄煜皱着眉头,静立不动,看着猪屁股后面姗姗来迟的白鱼鱼。
白鱼鱼一向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站着,虽然此时已近黄昏,太阳西斜,天气仍旧炎热,她没跑两步已经满头大汗,看着有小太监扇风,捧冰消暑的玄煜,白鱼鱼心里酸得冒泡。
啰啰瞧本要冲过冯公公等人的防线,听着白鱼鱼的呼唤,停住了,扭身回头,冲到白鱼鱼跟前,咬住她翠绿的裙摆,甩动着猪头,将她往玄煜站着的地方带。
白鱼鱼抗拒着,不情不愿地走近,行礼。
冯公公等人得玄煜命令退让开。小太监们分列两旁,恭敬地垂着头,两手交握在身前。冯公公也是如此,只是悄悄抬着眼,打量着白鱼鱼——
婴儿一般白嫩的小脸上带着两团红晕,额头一层细密的汗水,晶晶莹莹,湿了额前鬓角的几缕碎发,鼻根不太高,眉头间隔得比较宽,一看就是不往心里记事的主儿,葡萄似的黑眼睛外生着一圈卷翘浓密的睫毛,卷卷的,翘翘的,精致小巧的鼻子下微张着的小嘴,红润丰腴,像上贡的新鲜樱桃,正在一开一合地翕动着喘气,白细细的脖颈连着的圆润肩头也在微微起伏……
风公公心想,皇上向来杀伐果断,头一回对一个人的态度如此爱恨难辨,莫非是中了爱情毒药,迷了心智神魂?
玄煜在白鱼鱼行礼时,神色倨傲地转向了别处。
白鱼鱼行完礼后,等不到他免礼,自己站直身子,轻轻摸着啰啰的头。到了玄煜跟前,啰啰像是突然害羞,亦或是想起玄煜那日待它的粗鲁,挨着白鱼鱼的腿,不敢轻易靠近了。
它的右前腿上还系着那根玄黑色的破布条子。
燥热的微风拂过,布结下的布条带子轻轻摇摆。啰啰低着头,拱着嘴蹭着。玄煜等着白鱼鱼表示,辩解也好,讨好也罢,等着看她悔不当初的样子。白鱼鱼却像根木桩子似的站着,摸着猪头,一言不发。
玄煜乜斜一眼,脸色愈发黑沉。
啰啰蹭着那破布条子,像是得到了勇气,徐徐抬起猪头,圆圆的眼睛望着玄煜,试探着一点点迈着蹄尖走近,确认玄煜不会踢它、打它,它紧张的脊背才放松一些,发出友善的哼哼声,只是再也不敢轻易去咬玄煜的袖子、鞋子。
瞧着它又想靠近,又怕靠近,既卑微又可怜的样子,白鱼鱼心里难受,再看玄煜皱眉嫌弃的样子,她心里也有一种受辱的感觉,他若是不喜欢啰啰,何必大热天的,特意跑来折腾人?
白鱼鱼暗自埋怨着,看玄煜的眼神很不友好。
玄煜为她恶劣的态度感到更加气愤,不过,他毕竟不是养尊处优长大、顺位继承当上皇帝的,他的忍耐力是在无数次生死较量中练就,尽管他并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白鱼鱼这个人,厌恶她作为福星压在他头上的感觉,但福星毕竟能为他所用,一切有利用价值的人、事、物,他都够暂时忍让,直到其没有价值可利用。
啰啰拱着鼻子,试探地蹭了蹭玄煜的鞋尖。
白鱼鱼心头一紧,见玄煜没有过激的举动,她才松一口气,上前,想将啰啰牵到一旁,啰啰赖着不肯走,扬起头望着玄煜,期盼地看着玄煜。
它想得到玄煜的喜欢,想与玄煜亲近。
白鱼鱼不忍见啰啰失望,也怕它再伤猪心,抑郁情绪更重、更加不吃不喝,说:“圣猪面圣前,刚洗过澡,不脏的。”
玄煜冷眼瞥她一眼,露出怪她多嘴的表情。
白鱼鱼撇撇嘴角,暗骂他有毛病,特意从内宫里跑来看猪,猪来了,又是一脸嫌弃!他到底是不是来看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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