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余光偶然间瞥见墙角边,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的许靖轩。
平阳下意识的心里一紧,要说身边人从前对自己若是敬畏,那对此人当真是爱敬。
自己与他虽不是亲兄妹,可也是血脉相连。为权位,自己在他眼里还不如一件廉价的物品。
还有他的手段,够狠、够果断。
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和他争。
敛眸,偏自己又重活一回。好二哥,这一次,我可不会再大意。
低头,平阳这才看到跪地已有些不耐烦的代鸿飞。虽低着头,但平阳也能察觉他的不悦。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代鸿飞乃丞相独子。因他小字阿瞒,平阳总叫他阿瞒。
从前,就是因阿瞒被抓,自己棋差许靖轩一招。帝位她可以不要,但她再也不能失去,这唯一剩下的亲人!登基的前一日,她选择了放弃。
闭眸,从前种种如今于自己来说,都如尘烟散去。
“阿瞒,你怎么跪着?父皇,代相有多疼爱阿瞒这个老来得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咬唇,平阳眨巴眼睛,朝闻话抬头的代鸿飞丢个眼色。
昭帝转头看了看,尚还在跪着的代鸿飞,却并未开口让他起身。
平阳浅笑:“父皇,这要是被代相知道,您怕是要让代相捂着心肝喊心疼呢。”
这一句话,直抖得昭帝笑出了声。大袖一挥,昭帝撇嘴:“鸿飞,你虽幼年便负神童盛名,如今更是少年得志。但你终究长大,有些行为,还是要约束的。起来吧。”
昭帝也是看着他长大,最近他行事也确有些张狂,如今也算是小惩大诫。
跪了这么许久,膝盖都有些麻,代鸿飞低着头翻白眼,起身立刻又是一副躬谦的表情。
“呀,这一落水。朕发觉,朕的棠儿懂事不少,嘴巴也甜不少。没想着,这落水还有这功效,看样子,朕还要谢谢让你落水的狗东西。”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昭帝看了一眼许靖轩。
这话,是在暗讽许靖轩是狗东西吗?
没想到,平时对自己一句重话都不曾说的父皇,还会这般揶揄人。
平阳心里不禁暗笑,而后佯装生气,嘟起嘴:“父皇这是取消我呢,您怎么能谢害我落水的人呢。”
看平阳能说能笑,昭帝也放心了。叮嘱太医几声,便要离开,临走还不忘朝许靖轩使眼色。这意思再明显不过,父子俩该好好谈谈。
这一幕被平阳尽收眼底。
不出意外,许靖轩如今应弃车保帅。推自己的那位小婢女,此刻应该离死不远了吧。
计划失败,他怎么肯留活口。如今他被父皇叫走,抽不出身发杀令,这不正是自己的机会。
犯下此等大事,那单纯的小丫头,估计这会多在哪儿,等着自己死的消息呢。
平阳朝榕儿抬眼,榕儿当即明白,支开屋内所有的下人。且自己站在内殿外,防止有人偷听。
屋内仅剩她与阿瞒,阿瞒当然知她想做什么。
她浅浅地小抿一口,只一口。那在口中逐渐散开苦味,便开始一寸寸往外侵染。
眉梢轻蹙,而后舒展。
代鸿飞搬来凳子,坐在她床榻边:“你要嫌苦,叫我一声好飞哥,哥便替你寻来甜的药。”
这一次,平阳的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说正事,你有把握么?”
代鸿飞慵懒地摊了摊手:“谁知道呢,但......”戏谑慢慢自他眼眸中渗出,“但我的人,肯定比他手里的废物有用多了。”
他若没有把握,必然不会这般说。
和自己不同,代鸿飞对权位和争斗,从不上心。如若不是为自己,他才不会卷入这场皇位之争。
不过,平阳并不清楚,也是她这次落水,彻底激起了代鸿飞的怒火。
“听说,大周的业王,已然到咱们的京都。听说他生的极美,且为人正派,就是一直不近女色。”平阳听出代鸿飞话里有话,玩着手指头,饶有兴致地等他继续说。
见平阳来兴致,代鸿飞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子盘腿而坐。
只见他,胳膊肘撑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转着佩玉:“也不知‘那人’使了什么法子,竟能帮那大周根基不稳的小皇帝,阴这权势滔天的皇叔一手。借着这次五国会文,支派业王来了咱们东夏!”
代鸿飞自然猜不到,但平阳却了然于心。许靖轩做事,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
自然,是给出了小皇帝不可能拒绝的条件。只是平阳没想到,为联手,他竟不惜暴露他在大周的势力。
好狠的人,只要他想,自己人轻易就可为马前卒。
时间太久,平阳有些想不起当时,业王到底做了什么。才躲过和自己的联姻,左右也不是什么好事。
印象中,这业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二人正商议着,忽而,内殿口,多出一个人。
平阳也未叫喊,而是抬眼细细打量。此人脚下无声,必然功夫不浅。那榕儿定是拦不住他。
顺着官靴网上看,平阳微微抬眸,看到那人脸庞之时。她险些叫出声来,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竟是从前也只见过寥寥数面的业王!
略显凌气的双眉下,是方而有神的双目。明明是平阳最厌的方脸,可配上他的五官,看在她眼中却分外舒服。
桃花眼,小薄唇,偏瘦的脸颊,这面相一看就是个负心人啊。
身材确也是练武之人应有,结实之余还略显瘦。颀长的身子,配上这双白净却定然有老茧的手,倒是整个人衬地十分英武。
天冷,他今日着棕缕湖边段瑟大氅,肩头披着白底发金的裘毛。整个人看起来,威武不失分寸,霸气却也内敛。
到底是大周名动所有的“美王”!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就是在东夏的名门公子中门,也都是极好的。
平阳的心中,对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毫不吝啬赞美。可面上却不显半分,也并无被擅闯闺阁的女子,该有的惊慌失措。
她的安然处之,令解易安十分意外,还增了些许欣赏。
见平阳的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殿口,代鸿飞一脸不解地转过头,这才发觉殿口站了一个人。
与平阳不同,他十分不喜有人什么话也不说,就闯入平阳的闺阁。
况且,此人看样子,可能还来者不善!
代鸿飞文韬武略只通文韬,武略却只会些三脚猫功夫。但他也知,眼前之人深不可测。
故此,他并未轻举妄动,而是眯起眼靠在椅背上:“喂,你,想怎么样?”
解易安显然并不想理代鸿飞,而后慢慢抬脚,竟向平阳床榻走来!
平阳蹙眉,就算她不介意,可这要是被人发觉。她就算不想联姻,也得联姻。
就在解易安离她还有两臂之长时,平阳的声音忽然拔高厉声起来:“站住,还请王爷自重。”
她终于按捺不住了,这,便是她的底线么。看着眼前这个,可能要和自己成亲的小郡主,解易安只觉分外有趣。
“郡主怎知本王的身份?”停住前进的步伐,解易安面露笑容。
不知为何,他方才站在殿口之时,冷着一张脸。显得格外不让人亲近,可偏偏他还自己主动走来。
如今他面露笑意,反倒一解方才的冷傲,而显柔软谦和。
“王爷想知道,就退三步。不想知道,平阳可要高声唤人来。”眼睛看向别处,她一脸骄傲,尽显小女儿姿态。
合着,自己是没有选择咯。要是她此刻喊人,任凭自己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
那,自己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含着浅笑,解易安往后退了三步。
瞧着他十分听话,不知为何,平阳心情大好。想着自己能让,眼前这个权势滔天的皇叔听话,平阳心里不禁有些小得意。
“王爷想知道,平阳偏不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平阳的笑容毫不掩藏。倏忽,平阳像是想起什么,笑地更恣意:“王爷要是真想知道,三个月后,可再来一趟东夏。我自会相告。”
这,不但没说,还给自己下套。
这小公主,还当真有意思。说是小公主,解易安也仅大她三岁。
传闻果然只能信三分,不,三分都没有。如今看来,眼前这位郡主,倒真是调皮可爱,还颇有胆识。
有那么一瞬,解易安觉着,要是娶她为妃,也挺好的。可,这也仅仅只是一瞬,他不会受制于自己的小侄。
三个月后,是东夏的火元节,她想邀自己参加。
想及方才她打量自己的样子,解易安眼中隐去几分嫌恶。她这是和其他女子一样,喜欢自己的外貌么。
所以,就连这人人趋之若鹜的东夏郡主,也不例外。
像是看穿他的心思,代鸿飞扶着脑袋,歪着头,笑的明艳:“业王是吧,我东夏最不缺的就是美男。别以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就能入我平阳小妹的眼。”
解易安也不恼,静静地看向浮着跋扈的代鸿飞。
见他不说话,代鸿飞更加得寸进尺:“要是长得好看,就有用。这朝阳殿的门槛,早就被前来求亲的人,给踏烂了。哦,忘了,你好像也是来求亲的。”
解易安笑的温柔,代鸿飞虽嚣张,但他的眼睛告诉自己,他没有说谎。
“郡主觉着,本王唐突至此,所为何事?”
平阳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歪头,笑:“那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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