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马车外已经透出白光,商队老板摇醒了账房先生和货郎:
“快醒醒!”
吴湘湘也睁开眼睛:“我怎么感觉根本没有睡饱啊!”
这商队老板姓段,听吴湘湘说想去兖州,且吴湘湘还说了高枕楼楼主之子前往兖州的事情,于是爽快的同意了带吴湘湘去兖州。
吴湘湘扯开帘子,睡前那一弯新月早已不见了,只有熹微的轻盈日光洒在山上。
“姑娘,你一个女孩子,就算会武功,可终究还是个柔弱的女孩子,你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去帮你朋友吗?”段老板问。
吴湘湘望着远处隐没在峡谷的红日:“我怎么会放弃?出发的时候我就跟您说了,任大哥是我的朋友,我一定要去帮他。”
“唉!你不知道啊,战场刀剑无眼!”段老板道。
可今天峡谷里喧嚣的鸟鸣让段老板觉得有些奇怪,这条峡谷他走了很多遍,跨越峡谷的铁索桥平时也很少有人会走,为什么今天鸟叫声这么大呢?
一路尘沙,从济州到兖州,段老板踏上这孤旅陌路,也是因为兖州是他的故乡。他将准备好的粮草等物资用绳子捆好,“待会马车上不了铁索桥,我们到了铁索桥就下马车,把这些东西从铁索桥上搬过去。”
吴湘湘开心起来,自己比任逍出发要晚一天,任逍应该早已到了兖州,是不是意味着她马上就要见到任大哥了呢!
上山的之路虽然奇崛,好在人烟稀少并不漫长,吴湘湘有些后悔,自己来之前没有给任大哥写一封信说明自己要来的事情,
可是她不会写字…而且看高枕楼那个态度,高枕楼肯定不愿意把宣纸和墨水借给自己这个外人吧?
下了马车,铁索桥就在眼前,大家拿出糕点随便啃了几口,就把物资捆在身上,一起走向了铁索桥。
“吴姑娘,你现在还有后悔的余地,兖州的守军现在连清粥小菜都吃不上了,你去了之后,你那个任大哥无暇照顾你的。”段老板又开始提醒她。
吴湘湘将发丝绾起扎高:“潦草的生活我不是没有体验过,而且我就是抱着和任大哥并肩作战的准备来的!”
看到吴湘湘把头发扎起来,虽然穿着家常衣衫,装扮清简朴素,可是这整齐利落的样子倒越发显得吴湘湘秀美纤巧,倒比那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脱俗几分。
段老板不再表达他的担忧,而是指着前方:“我们需得小心,这铁索桥只能一个人一个人排着走,不能并排上,大家的货物用绳子绑在身体上,还是有掉下铁索桥的可能,咱们慢慢来,不要着急。”
太阳已经渐渐升上峡谷,有了刺眼的轮廓,凝聚的夜间云雾已经散开,一只白雁飞过峡谷,看到铁索桥上的众人,叫了一声。
吴湘湘的腿上都系上绳子,脚步有些笨重,她努力拽住铁索,不敢往底下看,只能半闭着眼睛努力跟上段老板的步伐。
之前任大哥在季府施展轻功,她怎么也揣摩不明白,忽然有些后悔,应该早日请任大哥教她轻功,也不至于落后于几个男子。
衣兜的痴情骰不知道为什么却亮了起来,吴湘湘心事重重的捂住了口袋。
这骰子的玄妙她还没有领会,要是骰子的光芒被其他段老板的手下发现了,自己可怎么解释呢?
她忍不住偷偷打量周围的人,拿给账房先生看起来淡泊内敛,听到吴湘湘介绍自己是任逍的朋友时,眼里并没有惊奇,应该是淡泊内敛之人;那个货郎是个洒脱之人,心性旷达,一路上遇见了什么麻烦,都安慰鼓励大家;段老板虽然更是博学,从济州到兖州,他面对坎坷总是能化解…他们绝对不会伤害她!
吴湘湘不再管那个骰子,松开捂住衣兜的手,奋力向前走,她忽然发现自己居然也可以走得很快----真是奇怪!
就算自己跟着任逍一路磨砺,从九黎到扶南国,也不可能走这么快啊?
渐渐的,吴湘湘居然超过了段老板。段老板看着眼前这个坚强隐忍的姑娘,对吴湘湘发自内心的敬佩起来。
可是下一秒,一只箭就从吴湘湘耳边擦过!
一位男子的身影从眼前消失,他躲起来暗换箭羽,再次站起来,大家都看清了他。
这个男人消瘦极了,可是净白的一张脸,看起来倒是很年轻。
那账房先生有肺疾,被这箭吓了一大跳,咳嗽起来,可是现在脚和腰都绑着物资,他的手还要搭在铁索上,怎么拿润肺的药呢?
手持弓箭的男子应该兖州的士兵,他身穿铠甲,一只眼睛被眼罩遮着,蹲在野草之中,再次瞄准了铁索上的众人。
吴湘湘猜到了什么,只怕这戴着眼罩的男子,身后还有很多兖州士兵在他身后,就是为了驻扎在峡谷的这一个山头,防止有突厥人过来。
“晚来天欲雪…”吴湘湘张口,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冒出了一句诗,“都…是、好!人!”
湘湘其实并不是很会背诗,以往在蒹葭山庄过年时,她年纪小的时候,爹爹去杀猪,忙的不可开交,庄主付蒹曾经抱着她,拥火儿坐,教她背过几首诗。
后来她才知道…那些诗表面上是描写雪景的,其实都是和喝酒有关的。
那戴着眼罩的男子听出吴湘湘那汴州口音,愣了愣,对着身后几个穿着甲胄的亲信挥挥手。
他走上前:“两岸已经不允许商人通过,你们不知道吗?”
吴湘湘赶紧从铁索桥上下来,身后的段老板赶紧也跟着下来。
“您有所不知啊!我是兖州人,听说兖州被突厥围了,我才赶紧从这峡谷来,送物资来了!”段老板喘着气。
吴湘湘连忙开口:“我叫吴湘湘!我的朋友是高枕楼楼主之子,奉命来襄助兖州!我随他一起来,抗击突厥!”一开口,嘴里就冒出白气。
戴着眼罩的男子对着后面几个士兵招招手,说了什么,一位士兵赶紧端来一碗米酒。戴着眼罩的男子说:
“喝了它。”
吴湘湘接过米酒,一饮而尽。这米酒一股熟悉的杏花香,吴湘湘有了醉意,感觉面前似乎都是蒸腾的清甜水汽。戴着眼罩的男子对各位道:
“我明白了,各位远道而来,是来解兖州的危难的。我们在这边架了火炉,各位先喝了米酒,再慢慢说。”
一旁的士兵清点了一下物资,对戴着眼罩的男子道:“傅将军,这些物资我们要现在搬下山吗?”
傅将军道:“从那片青郁林走,昨天下了雨,山里的大道泥巴多,过于湿润,摔一跤,把物资摔了就不好了。”
段老板和傅将军走到一起,絮絮叨叨起来。吴湘湘跟在段老板身后,自觉无趣。
看傅将军那表情,好像不认识任逍?还是说,任逍路上出了意外,没有到兖州呢?
一抬头,看到傅将军表面附和着段老板,却时不时向她看过来,她莫名其妙,赶紧低下头,避开傅将军的眼神。
树林不大,大家一路跌跌撞撞,好在有傅将军来时在篱笆上留下的记号,大家很快就下了山。
进了城,傅将军安排一批将士带段老板去找亲戚,然后转头对吴湘湘道:
“听说吴姑娘从济州来?”
吴湘湘点头。
“吴姑娘是济州人?怎么听吴姑娘口音,并不像是济州人呢?”傅将军问。
吴湘湘不想让别人多打探自己的事情,随便编了起来:“我也是一年前才来到济州生活的,哈,哈!只是我还没有学会济州话呢。”
“听说姑娘是为了姓任的男子而来。高枕楼在江湖的名气,我也听说过。所以吴姑娘一个女孩子家,为什么不待在高枕楼等朋友回来,非要一起来呢?”
吴湘湘有些心烦:“我那位朋友可厉害呢!射覆对弈,什么都拿手。他对我极好,带我去看过钱塘江的江潮,还本来要带我去高枕楼过年的。他现在要抗击突厥,我怎么能为了一时安逸离开他呢!”
“哦?他还带你去高枕楼过年?高枕楼过年时,又是怎样的?”傅将军追问。
吴湘湘想起蒹葭山庄每年过年都要举办灯会,又胡编乱造吹嘘了一番。那戴着眼罩的男子听到一半,忽然指了指远处的成衣店:“我陪姑娘去买一套男装吧?”
“为什么?”吴湘湘愣了愣。
“女子在军中出行,多有不便,待会儿我让成衣店的老板娘给吴姑娘换上男装,束好发带,戴上帽子,姑娘眉宇挺拔,穿上男装,这份英气压下脂粉腻味,我就放心了。”
吴湘湘看着宛如一杆青竹的男子,闻到男子身上杏花米酒的味道,有些尴尬:“啊,好,听傅将军的。”
“昨晚下雪,军中的士兵都咕噜噜大口喝煮沸的米酒,把红泥扔到火炉里,我怕他们有些人喝了米酒,唐突了姑娘。”傅将军补充道。
吴湘湘觉得自己对付几个醉酒的士兵还是可以的,她不想听这些,直接打断:“请问傅将军,兖州城最近可来了一位姓任的男子?自称高枕楼楼主之子?”
傅将军冷笑:“军中老将沉疴难愈,粮草也总有所剩无几的一天,养家糊口之人逃不掉,眼巴巴等着太守包揽一切,高枕楼多少钱物,可是呢,我今天也就只认识了一位不动声色另觅入口的段老板,那高枕楼怎么会施舍困窘的兖州百姓呢,听说高枕楼楼主早已是朝廷势力一方,楼中人人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姑娘不嫌布衣菜饭,姑娘的朋友嫌不嫌弃,可就不好说了。”
吴湘湘大怒:“等任大哥来了,我看你怎么说!”
傅将军没有回嘴,而是对身旁的副手道:“找人看住那铁索桥,必要时,可以毁掉铁索桥。”
任逍并没有来兖州,吴湘湘还会留在兖州吗?明天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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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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