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心里盘桓着一道伤口,叶盛玫会做的一定是把这道伤口捂得严严实实,让所有人都发现不了,绝不会轻易将伤口示人。
特别是伤她的人。
要和温清容谈分手,她特意喊了一个有名气的造型团队上门,按照她的要求,做了一个精致的妆容设计,务必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却又更加妩媚漂亮。
提前十几分钟到了咖啡馆,她左挑右选,最后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在咖啡厅一面靠窗的卡座上落座。
这个卡座不仅私密性好适合谈分手,无论是从窗外还是咖啡馆里,还都能一眼看到。
不是看到别的,是看到她的美。
她迫不及待要让人后悔。
明媚日光从窗外落在她身上,她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单手托腮,深红色的细肩带连衣裙包裹着她姣好完美的身段,衬得她一身毫无瑕疵的肌肤白腻到发光。
红唇娇艳,指甲淡粉。
她就像是一朵枝头怒放的蔷薇,从深红到浅红到粉白,渐变成让人目眩神迷的艳色。又像是一颗新鲜的,堪堪剥了一半壳的荔枝,深红的壳裹着白甜的肉,仿佛手指轻按就能冒出水来。
这一幕无疑是赏心悦目的,眉眼秾丽的美人和咖啡馆安静的气氛很搭。
前台忍不住将音乐换了,换成一首怀旧的歌。
等服务员端上一杯卡布奇诺之后,叶盛玫百无聊赖的发呆,细白手指捏着小银勺搅动咖啡,稍带几分不耐看向窗外,殊不知自己成为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温清容向来表面功夫做得好,按时到了。
见到叶盛玫的时候,他忍不住挑高眉梢,有些惊讶。
叶盛玫从来都是随心所欲,骄矜肆意的,自从和他在一起之后,没有一次约会不晚到,并且理直气壮觉得等待是他的荣幸,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早到这么久。
看到希望,他心里一荡:“盛玫……”
“别这么叫我,不适合。”叶盛玫打断他的话,随手将一个小纸箱丢到桌上,“这是你送我的礼物,你看一眼,清点清点。看过之后,我就让人拿走丢掉,按原价转到你账上。”
她来只是想断得干脆。
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仪式感,她向来喜欢这样。
在一起的时候,她必须有一个正式明确的开始,有一方问“可以在一起吗”,另一方点头同意,然后他们才是正式的男女朋友。
结束的时候,她也要清清楚楚跟人说“再见”,从此斩断关系。
什么意会,什么不言而喻,什么心有默契,都是她不喜欢的。
好要明白的好。
痛也要清醒的痛。
她不喜欢含含糊糊,不清不楚。
心里最后一丝侥幸荡然无存,温清容神情悔恨的目光描摹着眼前人的眉眼,心脏锐痛:“盛玫,我不想分手!之前的事情都是我错了,之后我会改的,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难道……”
他的话被叶盛玫打断。
“但如果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根本不会选择开始。我以为你和刘智明是不一样,但我看错了,我不避讳自己的错误,但也不希望自己有天会被枕边人逼死,死后如果变成鬼,还要看着枕边人和小三恩爱缠绵,把野鸡当凤凰。”
“温清容,你现在让我觉得很厌恶。”
“还有……我这么逼你,逼温家,你觉得你父母能同意你继续跟我在一起吗?”
“很为难吧?”
“为难就点头说可以,放弃后,你会轻松很多。”
“……”
温清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点头的。
从前他得意于自己折下了楚城最艳丽的玫瑰,现在被玫瑰的刺伤到,或许也是他应得的。
走之前,他失魂落魄地问道:“可以让我最后抱一下吗?”
就当是最后的告别。
回应他的,是叶盛玫泼过来的咖啡。
*
温清容走了,重新安静下来,叶盛玫打算在咖啡馆再呆一会儿。
她没有明面上看起来的坚强。
也没有那么无所谓。
毕竟是快要订婚的关系,结束这一段感情,就像是从心里剜走一块肉。虽然知道那块肉是腐烂的,疗伤必须要经历这样的过程,但还是疼。
她换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看向窗外,发呆。
结果,很快她的清净就被打扰了。
有人和她一样看中了隐秘的角落,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最后那两人选择了她背后那一张卡座坐下,不一会儿轻轻的啜泣声就响起。
看样子是要聊感情。
她不想偷听人谈话,正准备起身,突然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陈婉婉。
半起身的她,悄然坐了回去,起了兴致。
“越泽……”陈婉婉声音低低的,带着哭腔,“我追了你六年,一直一直只喜欢你,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吗?我真的很爱你,没有你不行的,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她说了很久,把和温清容那点事,说成了被强迫。
自己是一朵无辜可怜的白莲花,绝对不是故意引诱姐夫的黑心莲。
她仔细追忆了她从初中到高中是怎么狂恋越泽,怎么一心一意只有他,却在两人在一起之后被温清容强取豪夺,最终被恶毒的继姐当着众人抹黑的痛苦。
这过程中,越泽一直没有说话。
叶盛玫心里微嗤,觉得这人的脑子真是被驴踢了,明明智商超高,次次年纪第一,高考还拿了全省的理科状元,却看不清陈婉婉虚伪的面目。
她再怎么厌恶温清容,也不得不承认温清容人模狗样的,自己优秀,家世超绝,身边其实从来不缺女人,并且他向来是看不上陈婉婉的。
陈婉婉说他对自己强取豪夺,借此洗白自己,抬高自己,她以为她在做什么美梦?以她的身世,有个小三上位的妈,又不是刘智明的种,这个圈子里的人根本看不上她!
要是越泽真信了,那她就要失望了。
还是说男人都这样,喜欢女人娇柔可怜的样子,对此没有抵抗力?
就在她腹诽的时候,越泽开口了。
“陈同学,我们之间不存在分手,因为根本没有在一起过。这两天我跟你认真解释过三次,我只是答应你毕业后会考虑,并不是同意你正式成为男女朋友的意思,这一点有过往信息作为证据。”
“今天你自作主张找上我家,纠缠我外婆,所作所为对我来说已经成了打扰,我希望你能克制。”
“可是……”陈婉婉期期艾艾开口。
“对不起。”越泽继续道,“感谢你的喜欢,但我没有办法回应你的感情。请你以后不要打扰我的生活,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牵扯!”
“我……”
“陈同学,初三的时候你同时跟赵勇和王奇在一起,高一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你和校外的人在实验楼后接吻……这就是你说的喜欢?对不起,请不要再耽误我的时间。”
没办法,越泽不再留情面。
陈婉婉瞠目结舌,脸色煞白。
她没想到自己的那些事越泽都知道,还曾经撞破过一次。
她以为,越泽一心沉浸在学习中,就像是一张清白无暇的纸,对这些都不会关注,也不会在意。
她可以肆意在他生命中涂抹上自己的颜色,让他对自己痴心专一。
唯一要付出的,就是时间而已。
可她现在打算落空了。
“我去洗手间。”陈婉婉感觉非常难堪,脸色惨白之后继而涨红,就连身体都不舒服起来,甚至有些腹痛。
她不敢再看越泽的眼睛,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丑,拎起自己的包,慌不择路地跑了。
叶盛玫暗爽。
她窝回卡座里低低轻笑一声,得意又讥诮,然后就听到头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线,带着淡淡的疑问:“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抬头一看,越泽皱眉看着她,漆黑漂亮的丹凤眸里还有意外。
“……”偷听被发现,但叶盛玫很快理直气壮,仰头反问,“明明是我先来的,你问我怎么在这里?讲点道理好不好。”
越泽:“……”
“刚才你做得很好,有脑子!”
越泽:“……”
*
不管该不该听,叶盛玫都听完了。
她拿起手包跟越泽挥手再见,心情好了不少,甚至在心里思忖,要不要让叶盛天再给越泽送点礼物。这么识趣,这么清醒,脑子这么好的人,应该表扬!
离开咖啡馆之前,她去了一趟洗手间。
陈婉婉一脸难色地拿包包挡在臀部,不时问进出洗手间的女性有没有带卫生棉,看样子是碰到了麻烦。
她走过去,陈婉婉连忙拦住她,却在看清是她的时候面色涨红,眼神复杂。
“你要卫生棉?”叶盛玫问。
“怎么,你想看我笑话?”陈婉婉一脸警惕。
叶盛玫嗤笑一声,从手包里拿出一片卫生棉,轻巧朝她一丢:“拿着用吧。”
“你……”陈婉婉满脸不敢置信。
不相信她竟然帮她,而不是趁机冷嘲热讽,说她遭报应。
叶盛玫看都懒得看她。
她是厌恶陈婉婉的,这点到死估计都不会改变,但同样是女性,她不屑看这样的笑话。她是叶敏柔教出来的,有自己的教养。
从卫生间出来,她下意识朝卡座那边看了一眼,没有看到越泽的身影,看来他也走了。
她走出咖啡馆,往江边走去。
今天是难得的阴天,她想去江边散散心。
哪料才走到江边风光带,就看到坐在树荫长椅上的越泽。
少年穿着白衣黑裤坐在长椅上,面向着江面,目光沉静幽远,远远看着,让这闷热的夏日平添一丝凉爽。
她忽地心里一动。
走到少年面前,她弯腰对上他的眼睛,鬼使神差说道:“要不要在一起试试?”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大事不好。
然后,她就见到少年眼神倏地变了。
一脸见鬼的表情。
还有警惕防备。
仿佛她是馋他身子的登徒子。
叶盛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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