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什么菜了，我等会儿去菜市场买条鱼吧。你和弟弟最爱吃鱼了，今晚给你们做清蒸鱼怎么样？”

林锦华回到家里，翻了翻冰箱，发现所剩的菜没多少，开头说道。

“好。”

“我先给你简单做点儿饭，做好了我再去买。”

“妈，不用了。”颜落急忙阻止，她现在一点儿都不饿，什么都不想吃。

“我现在不饿，而且我一听说今晚要吃清蒸鱼，别的什么都不想吃了。”

颜落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离林锦华有几步的距离，冲她撒娇道。

“真不吃？”林锦华不放心地问。

“真的！”颜落点头，眼睛笑得弯弯，一点儿撒谎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哎呀，妈，你快去吧，一会儿鱼就卖完了！”颜落催促道，推着林锦华向外走。

“你这孩子。”林锦华有些好笑，但还是拿好钱包，嗔怪她一眼，无奈笑道：“行，我这就去。”

“对了，落落，你明天给我一起去把那张不用的电话卡给注销了吧，放在那也没用。”林锦华想起什么，走之前交代道。

“收到！老妈再见，一定要带来一条肥美可口的鱼呀！”颜落倚着门框挥手，确认林锦华走了之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关上门，她立刻去了卫生间，拿起牙刷，迅速又彻底地刷了个牙。确认自己嘴巴里只有牙膏淡淡的薄荷味之后，颜落才彻底放下心来。

“呼，好险。”

回到房间，把小提琴摆放到桌面上，颜落回想起今天的奇遇记。人还是要多走走，这不就拜到了一位老师。

高中这会儿，因为学校管理很严格，大家上学不带手机。节假日离得近的会彼此约着一起出去玩，离得远的就在线聊天。

因为竞赛的事情，林锦华给她买了手机。但是因为事情比较急，并没有办卡，而是用了一张自己准备注销的电话卡。

颜落前段时间才有了自己的电话卡，但林锦华那张卡只放在一旁，并没有来得及注销。

“哎？我明明记得放在这里了啊，怎么会找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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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五，小学放学时间早了一小会儿。颜子凯背着书包很快就跑了回来，一进门，闻到鱼的味道，连忙跑进厨房。

“妈妈，今天吃鱼嘛，太好了！”

颜正清回到家，家里开饭。

林锦华把鱼端了上来，颜子凯的小胖手蠢蠢欲动，眼疾手快地戳了戳因为汤盆太小而翘起来的鱼尾巴。

颜落拿筷子末端敲了敲他的手，教育他，“收一收，爸妈还没吃呢。”

“哦。”

颜子凯知道自己做的不对，默默把手缩了下去，乖巧的坐在座位上依旧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汤盆。

颜落没眼看他，索性挪开了眼。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弟弟的时候，他瘦的不成样子，大冬天，可怜兮兮地缩在小被子里。

没想到现在长成了个这么壮实的小胖子。

“好了，快吃吧。”

林锦华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了一大块纯白的鱼肉，招呼他们吃饭。

鱼肉白嫩，姜料去腥，清蒸后配上调配好的汤汁，鲜透爽滑，香得让人几乎停不下筷子。

“妈妈应该去做厨师，这样就可以天天吃上大餐！”颜子凯边吃边说，十分满足。

“你妈妈做老师，你天天能得到免费的辅导，这多好？”颜正清调侃儿子。

“哼。”颜子凯偷偷瞄了眼自己老妈。

想起了平日里自己没考好，想瞒着结果老妈比自己还早知道分数时的可怕场景，他正嚼地起劲的鼓囊囊嘴巴都停顿了一刹那。

晃了晃神，颜子凯一边吃饭一边哼唧着，“不好不好，厨师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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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张蓉枝出去散步，家里只剩下何遇北一个人。

洗完澡，他擦着头发，穿着一件白色背心和运动裤，坐回床上。

擦了几下，头发不滴水，他把毛巾随手扔在床头柜上。

依靠在床头，何遇北没看手机。床头的角度正对着的是一面低矮的柜子，上面留着电源插座。

柜子上有一个长方形的印记，和周围的颜色不同。

这个房间是秦芷兰之前的房间。当时张蓉枝和丈夫秦安宠爱女儿，知道她喜欢听音乐，喜欢听跳舞的歌，花了不少钱专门给她买了一个录音机。

那个年代能买上录音机一般是放在客厅显眼的地方，都是大人用的，小孩子碰不得。

但秦芷兰从小就有一个自己的房间，还有一台属于自己的录音机。

之后，秦芷兰离开家里，张蓉枝把她房间里的东西全都清理出去。

这次何遇北来之前，床、衣柜都专门换了全新的，只留下这个柜子。

这是秦安年轻时找到几块很好的木板，自己动手给女儿做的。外婆念旧，舍不得扔，这才留了下来。

何遇北有的时候还挺羡慕秦芷兰的，有这么好的父母，她却一点儿都不知道珍惜。

他也很心疼外婆。年轻时付出那么多，到现在独自一个人。

何遇北没见过外公秦安，秦安在秦芷兰二十岁的时候因病去世。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外公还在，看到自己的女儿成了这个样子，估计会很失望。

想到秦芷兰的行为，何遇北轻嗤一声，她还真是哪个角色都没做到位。

柜子一旁的角落里依旧放着那只木箱子，坐在床上，视线开阔，整个屋内的摆设尽收眼底，他想忽视都难。

灯光恍惚，何遇北突然意识到自己最后碰这把小提琴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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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场很大的演出，宋承磊打出很响的旗号，在业界造了很大的势。许多人慕名前来，为了见一见何遇北这位传说中的天才，一票难求。

何遇北记得，那段时间他在练习室很少能见到宋承磊。

为数不多的几次，他都笑得无比开怀。人逢喜事精神爽，形容那时候的他最不为过了，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所有人，除了何遇北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件极其值得骄傲的事情，也值得庆祝。

宋承磊庆祝自己即将收获的名望和已经收获的金钱；何遇北父母庆祝自己即将看到的盛况；就连一同练习的老师们都不吝啬于当面称赞他的成就。

只有何遇北一个人，感觉自己走向了一个完全偏离的道路。

他所追求的，是纵然狂风呼啸却仍在崇山峻岭上盛放的傲然；他所得到的，是身处人声鼎沸处却依旧感觉四处茫然的无措。

看着手里的小提琴，第一次觉得如此沉重。

他的手在颤抖。

周围的一切像是山洪爆发一样，借着由头，带着山石杂木奔流而下。自己站在中心低洼处，毫无反击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满是无力的窒息感。

上场之前，何遇北已经知道自己会失败。

果不其然，右手不听使唤，不住地抖，琴弦发出不可思议的刺啦声，音乐戛然而止。

台下观众面面相觑，随着何遇北下场，人们的议论声大的像是投入湖中的铅球一样，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越散越开，直至蔓延整个湖面也没有停息。

场面几乎控制不住，宋承磊脸色铁青，回到后台之后劈头盖脸的骂声向何遇北砸来。

不久之后，何遇北就被“流放”到外婆家。

天才跌落巅峰，失去光环，一文不值。

直到今天，他再一次拿起了小提琴。

手没有抖。

想到这里，何遇北从床上起来，走到木箱子前，打开，把小提琴小心拿出来。

站在窗前，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将少年的轮廓临摹下来。他拿起琴弓，搭在弦上，修长的手指微微抖动，他深吸一口气。

悲凉与浪漫交织，音符飘出，如泣如诉。

《引子与回旋》，见证过他曾经的辉煌与低落。又在今天，在离A市很远的地方，再次见证了他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如释重负的成功。

门外，外婆端着水果，听到里面的动静，默默站了会儿，欣慰的笑了。没有打扰他，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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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师，最近的招生越来越难了，他这完全就是砸了我们的招牌啊，影响太大了。”

一个30来岁，戴着眼镜的平头男人抱怨道。

“这半年先避一避风头，不急，我有别的安排。”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端着一杯咖啡，穿着衬衫西装，神色不明，十分有盘算。

喝了一小口，宋承磊似乎觉得这咖啡没味道，扔回桌面。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一下一下有规律地点着，抬起右手腕间的手表，看了一眼，似乎在等人。

眼镜男离开，会客室只剩下宋承磊一个人。他拿起在桌子上叠放整齐的一沓资料，随意翻开一个，一个12岁小孩儿的个人简历资料展露出来。

仔细琢磨了一番，宋承磊叹了口气，简历被丢到一边。不知道是第几个了，他很是失望，脸色十分阴沉。

宋承磊不信，这么大一个城市，真的再造不出一个何遇北！

敲门声响起，宋承磊把简历归置好，瞬间又换上了那副斯文内敛的大师模样，温和开口：“请进。”

“宋老师您好，”进来的中年女性带着一个小男孩，见到他之后很是急切地开口，激动地把孩子拽了过来，“你这孩子，快和宋老师问好！”

“好孩子，不要紧张，来，快进来。”

……

把人送走，宋承磊坐回沙发上，拨通了一个号码，一手抵在额头上，不耐烦地说：

“以后筛选一下，别什么都往这边送，找活泼的来！”

要会说话的，机灵的，年纪小的。

要和那个人完全不一样的。

他一定要造出一个全新的，比何遇北更优秀更强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