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提琴

拿到录取通知后,颜落彻底放下心来。因为不用去学校,她在家里安心躺了三天。

周二下起了小雨,温度降了下来。林锦华怕她感冒,上班之前特意喊了颜落,让她多加上一个外套。

颜落迷迷糊糊答应,翻了个身,头往被子里躲了又躲,把自己包成了一个蚕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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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子凯昨晚没把作业写完,因为下雨,天色很暗,早上还起晚了。

他着急忙慌地赶作业,不仅被林锦华骂了一顿,连饭都没来得及吃,抓着盒牛奶和一片面包,哭丧着脸离开家门。

临走之前,因着清早被骂了一顿有些委屈以及作业没写完的恐惧,颜子凯看着姐姐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莫名不平衡。

甚至老爸老妈敲门喊她多穿件衣服都是轻声细语的!颜子凯在心里愤愤不平。

再看看自己,早上因为起晚了,被老爸一把掀起被子,揪着耳朵喊起了床。

三年级的颜子凯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

他故意慢吞吞的,林锦华都快到一楼时,他还没出门。快出门的时候说自己语文书忘带了,然后飞也似地跑回去。

用尽吃奶的力气在颜落门上疯狂一顿乱拍后,颜子凯听到里面传来崩溃的喊声。他赶在颜落出门揍人之前跑了出去。

因为着急害怕,防盗门摔出了很大的声响。

“楼上谁家这么大动静?”

林锦华站在一楼的门洞,听见楼上的声音,问自己儿子。

“哦,可能今天有风吧。”

颜子凯回头看了看,有些着急地催促道:“妈妈,快走吧,我还要补作业呢!”

林锦华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能像你姐那样,让我和你爸省省心!”

_

被吵醒的颜落暴躁一阵之后,发现自己再也睡不着了。她绝望地起床,走到颜子凯房间,想做点儿什么发泄愤怒,发现他把门给锁住了!

“这小子,果然是故意的!”颜落恨恨地说。

洗漱之后,颜落吃了老妈给她留好的早餐。一碗香甜的小米粥下肚,她的情绪平缓许多。

外面下着雨,她不想出门。

想起自己乱糟糟的房间,以及老妈几次进她房间欲言又止的表情。颜落觉得今天是个收拾屋子的好时候。

这次竞赛她其实很有把握,但是去年的经历让她有些后怕,明明出了名次,变化说来就来。

也因为那件事,颜落在今年竞赛之后只休息了一天。补了补觉,之后就在自己房间里学习,作息严苛的和在校高三生一模一样。

颜落自己非常清楚每本资料的位置,但因为书比较多,乍一看非常凌乱,整个房间也跟着被衬得十分杂乱。

“是该好好收拾一次了。”

颜落着手整理房间,把不用的书都放在箱子里,一些自己之前整理好的笔记专门放在一个袋子里,准备这周末舒羽回家的时候看她用不用得上。

家里有一个空置的小房间,因为地方实在太小,被当成杂物间,里面堆满了不用的东西。

家里两个孩子住的房间都不大,颜落的东西还尤其多,那间杂物间几乎快成她专属的了。

“呼,好重啊!”

费了很大劲儿,终于把整理出来的几箱书给搬到杂物间。颜落倚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累得满头大汗。

把外套脱掉,刚准备离开,她看到了角落里的琴盒,上面积了满满一层灰。

小心翼翼站在杂物间的空隙里,颜落踮着脚尖把琴盒取了出来,地上被挡住的地方露出了干净的地板原貌。

大概有三四年没碰过了吧。

颜落坐在一个装满书本的纸箱上,掸了掸琴盒上的灰尘。没来得及避开,灰尘扑了她一脸。

“咳咳咳……”

她咳嗽起来,过了好大一会儿,脸都憋红了,她终于缓了过来,重新审视手里的琴盒。

“记得当时好像只学了一个暑假,怪不得这么新。”打开琴盒,颜落看着几乎崭新的小提琴,手扶上琴板,有些感慨。

这还是她初三那年夏天,身体刚好了没多久,颜落得以出来放风。

时隔几个月出门,她快乐地像只刚会飞的小鸟,对什么都很好奇。刚巧路过一家琴行,立马就被里面飘扬出来的音符给吸引住了。

颜落第一次对一种乐器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兴趣,她当天回家就和林锦华说了这件事。两天后,颜落得到了一把崭新的小提琴还有一个暑假的小提琴课。

后来跟着老师上课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那把琴还算挺不错的,音质很好,是那个琴行里价格偏高的一把。

要知道,林锦华才刚到县里的小学当老师两年,工资并不高,颜正清也只是县医院一名普通的骨科大夫,家里收入并不是很多。

那把小提琴,怕是花了两人一个月的工资还不止。为此,颜落上课的时候都更加认真一些,程度相当于做卷子,早也练晚也练,无比专心。

林锦华和颜正清让她学琴的本意是放松,没想到她比上学还认真。

对颜落来说,练琴不如学习那么得心应手,时不时总皱着眉头,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轻松。

为此,初三暑假结束,她就再也没去练过琴。

也就从那个时候起,这把琴就被收起来,放到这个角落里,默默呆了三年。

“这么贵呢,放着可惜了。”正巧这段时间没事可做,颜落决定重新把小提琴捡起来。

拿起琴弓,跟随着模糊的肌肉记忆,想美美地拉完一曲简单的童谣,颜落闭上了眼睛。

一个音落下,她倏然睁开双眼,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死心,第二个音再次十分急促地响起,带着些不甘和木然。

颜落终于把小提琴放到盒子里,默默盖上。沉默了好大一晌,在尊严和金钱面前,她最终还是抱着小提琴走了出去。

从雕木头到锯树。

三年可真久!

_

房间里的箱子放在那好几天,张蓉枝什么也没说,像是没看到一样,依旧是每天换着花样做饭。

张蓉枝提前回家,刚巧就看到何遇北满不在乎吃泡面的样子。当时就上火,勒令他把那些都放起来之后,又心疼地买了好些食材。

一连几天,何遇北觉得自己胖了好多。

“阿北,你没事儿也去附近走走,别总憋在家里。最近天气不错,别看咱们这儿是个小县城,春天景色特别好,还有不少过来旅游的呢。”

外婆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话,催促着何遇北出去走走。

“好。”他回答,把桌椅摆放好,还是没动。

从厨房出来,何遇北已经回了房间。这几天总是那样,半躺在床上,对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出去走走。”她走过去,硬是把何遇北从床上揪起来,推搡着他到了门口。

“外婆,我不想去……”

何遇北无奈挣扎,被迫拿着衣服帽子,一路到了门口,。

“刚吃过午饭就躺床上,对身体不好。去转转,这天气多好,不冷不热的。”

说完,何遇北面前的门被关上,鞋子从里面迅速放了出来。

何遇北只好换上鞋子,脚步沉重地走下楼梯。

门再次打开,拖鞋被拿进屋子里。张蓉枝虽然没问,但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外孙心情不好。

尤其是房间里那个箱子被送来之后,他每天都压抑着不开心。

她对自己女儿和女婿的教育方式十分不认可。作为一名退休高中教师,张蓉枝在教学和教孩子上都十分提倡鼓励式教育,这种思想在她年轻的时候都很是先进。

却没想到,自己女儿女婿却是个典型的打压式教育的父母。

孩子都被逼成什么样了,关心的话一句不说,不闻不问地送来一个箱子,明摆着逼他呢。

想到自己女儿女婿,张蓉枝又是一声叹息。那种执着到疯狂的劲儿,在某种程度上,两人也挺合适。虽然是个孽缘。

还好,阿北是个好孩子,不像他爸妈那样。张蓉枝心里有了些许安慰。

_

春天,路边到处开着花,知名的,不知名的。随便抬起头就是浅绿嫩红的花团,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混杂的香气,带着些许温度,很舒服。

何遇北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外婆还把他的外套给拿上,看样子一时半会不能回去。

他漫无目的地乱走着,巷子里的居民只有姜叔叔知道他是谁,别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仿佛他是异类一样。

何遇北加快脚步,走到那边废弃的大楼。这个楼废弃的早,盖的并不高,大概有七八层的样子。

因为废弃很久,外墙很是斑驳,天台上离得很远都能看到冒尖的枯草。春风一吹,尖头又再次长出绿茬。

只是犹豫了几秒,何遇北决定把下午的时光浪费在那里。

走上去,视野十分开阔。石缝处长着嫩绿的小芽,还有几株野花,一两个花苞垂着,在等待更加热烈的阳光。

微风吹过,带来一股清凉的暖意。何遇北眯了眯眼睛,把帽子檐压得更低了一些。

找了个干净的墙角,外套随意铺在地上,他倚靠在那里,随手揪了一根杂草,戴上了耳机。

还是那首曲子,悠扬婉转,引人遐想。

那逝去的时光,呼吸都痛快的日子。当时应该想到的,像泡沫一样,禁不住试探。

他闭上眼睛,微风都安静了不少。天上的云浮过,蓝色的背景映着,耳畔舒适悠然,他渐渐睡去。

时间在大自然中接近于静止。

像是只过了一小会儿,又像是过去了很久。风迈出了停下的脚步,云朵变换,渐渐地,染上了橙红色的霞光。

像是泼洒了一盆颜料,混沌又明亮。

微风经过,耳畔的曲调变换。急转直下,如同高峰跌落谷底,快地抓也抓不住。

何遇北眉头紧皱又松开,先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胸口起伏着,慢慢睁开双眼。

耳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滑落下去,已经是傍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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