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光练习生》录制期间,练习生们都需要将手机上交,不能和外界有一点联系。
当日傍晚他们飞回省,谭笑联系了司机过来,送李华去录制现场。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志趣相投,有聊不完的话题,乍一要被分开,难免怅然若失。
李华仍是放心不下:“小朋友,记得保重身体,把腰养好。”
“知道了,你放心,”谭笑张开双臂抱了抱他,“加油小花,我等你回来。”
李华一步三回头,谭笑伫立原地一直摆手。
进屋前李华忽然转身,指了指天边。
抑郁抽丝剥茧般吞噬着他的灵魂,自生病以来,谭笑的世界就变得淡漠麻木,像一部灰蒙蒙的黑白影片,再好看的美景也会黯然失色。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唯有比赛的激情能带来一点儿生机。
依依不舍的眷恋猛地在心脏扎了个口子,涌出来钻进四肢百骸,谭笑朝李华所指的方向抬眼。
迟暮的霞光在天际弥漫,堆叠开一片橙红与橘黄,沿着山脉绵亘蜿蜒的轮廓燃烧出让人沉醉的夜色。
谭笑愣了许久,才后知后觉掏手机拍照,久违地发了张朋友圈——夕阳无限好。
好到,我想再爱一次人间。
《以光之名》节目组最终找了一名退役选手来接替李华的位置,名叫苏辰,据说是为了更多元化地向观众展示选手退役以后的现状和观念。
联盟里就没有跟谭笑交情浅的人,苏辰当场给了他一个熊抱:“好久不见,哈哥。”
谭笑腰后缠着厚厚一层镇痛的绷带,被用力过猛地这么一抱,波及伤口,尖锐的疼痛瞬间沿神经炸开。
他险些招架不住如此热情的欢迎,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无奈又高兴地回应着苏辰的拥抱:“最近怎么样?”
“勉强找到工作,在写实习报告,我爸妈让我考公务员,说体制内铁饭碗,好歹吃穿不愁,”苏辰挠挠头,干笑着说,“我觉得也就那样儿吧,不好不坏的。不过,还是很感谢你。”
鸣人很纳闷:“莫名其妙的,你谢他嘎哈?”
“我成绩很差,大好青春来打游戏,赚的钱又都亏在股票基金里头了,”苏辰没有避讳,平淡地讲述着生命中最苦涩的那段时光,“退役以后,我的生活很拮据,我爸又刚好在这节骨眼上得了白血病。”
“那段日子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苏辰望向谭笑,眼眸里透出最诚挚的感激,“幸好啊,哈哥仗义,不仅借我钱,还联系人让我上了一家私立大学。”
这已经是鸣人所了解到的,数不清第几个向谭笑借过钱的职业选手了。
“我以为你们打职业的不缺钱呢。”鸣人讪讪。
“怎么可能,”苏辰耸耸肩,“俱乐部开的签约费虽然高,但也不会高得太离谱,要想赚钱,就得先打出身价才行。”
但职业选手这么多,打出身价谈何容易?
“理解。兄弟,你辛苦了,”鸣人拍拍他肩膀,抛出导演组让他询问的话题,“如果让你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成为职业选手吗?”
“不会,”苏辰摇头,“收到职业邀请函的时候,我一度也以为我可以,我无所不能,我是万里挑一的那个人。”
苏辰:“后来发现我不是,我只是有点天赋,但不多的配角而已。”
“别人轻而易举就可以到达的巅峰,我可能努力一辈子都到不了,”苏辰惨淡地叹了口气,“要面对普通的现实太难,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不爬KPL这座山了。”
像他一样,被俱乐部签走,结果什么都没打出来,籍籍无名直到退役的职业选手其实不少,但也正因籍籍无名,所以没人关注。
如果已知爬不上山顶,注定和那些繁花似锦,掌声荣誉无关,这一程还有什么意义?
谭笑见苏辰的笑容愈发牵强,转身挡住正对着他录制的摄影机:“快比赛了,要不要来把排位热热身?
“好啊,”苏辰眼里的光重新亮起来,摩肩擦踵,“好久没跟你排位了,最近练了一手海月,玩儿给你看看?”
事实证明,苏辰退役的这些年没将游戏落下,无论排位还是赛场都有高光,依稀可见当年职业中单的风采。
决赛最后一场,鸣人拿橘右京,苏辰拿不知火舞,谭笑拿娜可露露。
掏出三个日本人以后队内交流的口音都变了。
谭笑:“苏桑,那撸多,这把必拿下!八嘎呀路!”
苏辰鬼叫着回应:“没问题哈哈桑,必拿下,八嘎呀路!”
鸣人:“八嘎呀路!八嘎呀路!看我拿一血八嘎呀路!”
陈晓琳直接在镜头前笑裂了:“什么鬼呀哈哈哈,八嘎呀路。”
苏辰追着对面小乔整把猥琐笑:“嘿嘿~你滴,花姑娘滴,死啦死啦滴,八嘎呀——路——!”愣是把对面中单杀到2/10,当众掉了眼泪。
NBG这边谭笑和苏辰都是职业选手,鸣人不逊于职业选手,输赢毫无悬念。
夺冠采访,谭笑开口就是一句:“我们滴,很荣幸,可以获得这次冠军,八嘎呀路!苏桑,快过来捧杯!”
这跟口号似的,苏辰和鸣人不约而同兴奋举右手:“八嘎呀路!”
主持人:“……你们比赛前有喝什么未成年不允许喝的东西吗?”
团体采访群魔乱舞,到个人单采,几个放飞自我的幼稚鬼才稍微正经一些。
苏辰捧杯的姿势很郑重,激动到手指都在抖,如视珍宝,表示这是他第一座奖杯。
鸣人则表达了想打职业的意愿,问这个年纪能不能成为职业选手。
陈晓琳和偶像练习生都宣传了一些影视、音乐方面的作品。
谭笑气定神闲,直接开始拉票:“我家小花参加《星光练习生》去了,据说要投票,能帮忙支持一下李华选手吗?”
主持人:“???”
你隔这帮对家的节目拉收视率呢?
虽然只是娱乐赛,冠军的含金量不高,但几个人还是去吃了庆功宴。
谭笑记着李华的叮嘱没喝酒,乖乖巧巧地捧着瓶AD钙奶喝,陪他们到很晚。
或许是骤然放松下来的缘故,谭笑腰伤的疼痛排山倒海般涌出来。
他扶着腰,疼得屈身将腰半蜷起,指节的筋骨绷紧到泛白,摇晃着脚步,勉强去扶喝得最凶的苏辰。
苏辰醉得神志不清,自然没留意谭笑发白惨淡的脸色,与极力隐忍疼痛,皱起的眼眉,只是拽着他的手,不停说:“……如果这是世冠的冠军就好了。”
谭笑叹了口气,忍过几轮阴痛以后,咬牙撑起身体去拍拍苏辰的背,以示安慰。
苏辰拽着谭笑,忽然问:“谭笑,你后悔么?”
打这么多年职业,无数次停留在亚军,无数次与金雨擦肩而过,你后悔么?
“我还行,”谭笑柔声说,“阿辰,你打职业这段全力以赴拼搏的生涯,不是假的,对不对?”
这样说,就是不后悔了。
谭笑敛眸,人影被灯光拉得很长,眉眼的轮廓涂抹着银白的月光,看不太清情绪:“你若想爬一座山,山里的景色就是最好的礼物,何必有行人如织相伴,繁花似锦作陪?”
“阿辰啊,”他倚靠在墙角前,借力站着,再次拍拍苏辰的背,疼得满身冷汗,面容苍白,显得很虚弱,却很温柔,“KPL的历史会永远铭记你的ID。你不是配角,你就是你。”
——
那撸多是“鸣人”这个名字的音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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