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曾想“食人鲨”的“走着瞧”竟来得如此之快。
才一天的工夫,清闲的店里进来三个西装革履油头三七分精英男,自称是接到举报而来的卫生检查员。为首的那位在店里这儿摸摸,那儿瞧瞧,一脸严肃地拧开笔帽,在文书上奋笔疾书起来:“你们这卫生条件不达标啊,得停业整顿!”
大嘎子难道没跟人间界有关部门打过招呼,这是实习中转站?
“怎么会呢?我们每天打扫消毒都是严格按照规定,符合标准的。”
为首的油头西装男板起面孔:“我说不达标那就是不达标!”
我心里寻思着要不给大嘎子打个电话,毕竟他人面广,看看能不能找到谁,跟这三位有效沟通一下:“我能不能看看你们的有效证件?”
西装男把笔帽一拧,啪嗒关上,隔空对着我挑了挑眉,显然没料到我竟敢提出如此胆大的要求。
他们不知道,停业整顿我最多也就是少赚几天流水分红,可那两个倒霉孩子,就不知要在这儿实习到猴年马月才能结束,顺利毕业融入人间社会了。
猴妖妈妈为妖极为利落豪爽,短信都发到我手机上来过好几次,询问毕业相关事宜
正僵持着,猫妖悄悄在我耳畔说道:“黄老板,我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不对劲。”
“什么气味?”
“浓浓的铜味。”
我心里一琢磨,这不就是掉进钱眼里的意思嘛!
我心里有了底,挤了多几缕的笑:“三位大哥,大热天忙昏了头,怪我非要看什么证件,大家都先别着急下定论,诸位先来点冰奶茶解解暑坐下慢慢谈?”
西装男扫了一眼我们店的招牌,为首的依旧板着脸:“今儿这事儿没商量!”
懂了,看不起便宜奶茶是吧,我这店每月流水说出来能吓死你!
我心里暗自吐槽,还要哈着腰继续赔笑:“主要是,我充其量也就算个小主管,上头还有正经老板呢,三位大哥说停业就停业,我不好交代呀。要不,我打电话给我们老板请示请示?”
大嘎子,是时候展现真正的能耐了!我手背在身后捣鼓手机,飞速盲打。
“我们封店还给你时间去请示?就算你把天王老子叫来,这店今儿也要停业整顿!”跟在后面的西装男嗤之以鼻,不过倒也没真拦我,给了我一些斡旋时间,可能真想看看我究竟能耍出什么花招,请出哪尊大佛。
黄小仙,目标一直是与人为善赚大钱,我在心中默念。
“哎呀呀,不至于不至于,小侯,先来三杯我们店里新出的潮州单丛奶茶!”
猴妖这时候倒是机灵,支棱着耳朵在操作间响亮应好,手脚麻利地做好了三杯奶茶,稳稳当当端到了三位西装男坐的桌子面前。
“三位先尝尝,生晒金银花融合新制单丛,奶也是本地牧场鲜水牛奶,清热解暑。”我介绍我们店的用料,扎实精选,用心配置。
为首的西装奶瞟了一眼在杯子里打转的金银花,一脸不屑:“别以为这点小恩小惠就能随便打发我们。”
我赶忙解释:“那哪能啊,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就是喝口水解渴的事儿,怎么能牵扯到恩惠这么深的意义层面上去呢,那不是把三位大哥往行贿受贿的歪路上引吗?”
此话一出,西装男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背都挺成竹竿。
我仔细观察他们脸色,拿不出证件,又不敢正面冲突,来来去去只知道说查封,说明不是真的奉命而来,心里已经有了些底,干脆再诈他们一诈。
“三位大哥职责所在我肯定配合,不过咱们做事总得讲讲原委不是?一上来就说我店里不达标,您要是非说不达标,就算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呀,到底是哪儿不达标?”
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希望大嘎子看到我信息,赶紧想招儿支援。
“你这店里到处都是卫生死角,还不明白吗?”为首的男人笼统含糊搪塞我。
我环顾四周,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猫妖爱干净到接近病态的重度洁癖患者,绝不会容许自己的栖身之所存在一丁点卫生死角。他早中晚恨不得都揣块抹布在围裙里,呲呲呲到处喷银离子,时时刻刻用布子把店里擦出火星子。
“劳烦您指给我瞧瞧,到底哪里算是卫生死角,我好知道怎么整改。”
西装男随意指了好几个地方:“这儿,这儿,还有那儿,你们是不是学别人咖啡店偷养猫了,到处都飞毛儿。”这么巧,他指的几处地方,都是猫妖经常窝着跟人类客人互动的地方。
猫妖一听,声音立炸:“不是吧,您这可有点牵强了。”殊不知猫妖脾气可以炸,毛是炸不了一点,说他有毛纯粹是对他的诋毁,他这一脉往上数十代,都是无毛猫。
你要说他有毛,不就相当于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祖宗有外遇,血统不纯正?换作是谁,都不可能心平气和地戴上这顶家传绿帽。
“怎么!你有意见?”另一个西装男耸出一个肩头,瞪着猫妖。
“哎呀,小孩子家家脾气急躁,各位多担待多担待。”我把猫妖拨到我胖胖的身后藏藏好。
猫妖在我身后拼命挣扎,差点按不住:“他说什么都行,凭什么说店里有猫毛?!”
眼看着局面很难撑到大嘎子救场,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扰了,这是怎么回事,不营业了吗?”
我架着往前冲的猫妖扭头一看,原来是隔壁服装店老板,开业时点头打过照面的。
“还营业的!”我刚应一声。
“你敢!”西装男立马制止。
服装店老板不以为惧,慢慢踱进来:“我刚想说请店里员工喝几杯奶茶,看到几位领导在这儿谈事,就在旁边听了会儿热闹,黄老板的店一直都挺干净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刹那间,服装店老板来了一个上位者眼神,黑瞳冰冷且锐利,犹如寒夜中的利剑,仿佛能洞穿一切。
西装男面前奶茶飘出的香气瞬间镇在原地,跟他们人一样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冻住。
服装店老板看着眼前人意料中的神色,这才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三位西装男身上来回巡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几位,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吧,或者说......另有隐情?”他的声音低沉且富有威慑性,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扑面而来。
为首的西装男稳住心神,嘴巴强硬:“没什么误会,这家店就是卫生不达标!”
服装店老板看来是真的在旁边看了挺久热闹的,大步流星走到那几个所谓的“卫生死角”,仔仔细细弯下腰查看了一番,而后直起身来,目光再次落定到为首的西装男身上:“我看这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几位,办事还是要凭良心,别为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利益,丢了自己的饭碗!”
耸肩西装男恼羞成怒:“你谁啊你,敢妨碍我们办事,强出头是吧?”
“倒也不是强出头,你们三个过来,我给你们看样好东西。”服装店老板走到门边招了招手。
这三个西装男就像被人勾了魂,真就跟着走了过去,背对着我们。
金光一闪,探照灯似的透过四人背影打得我视网膜上灼得发疼,我赶紧闭眼,发酸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好半天才适应过来,睁开眼睛。
猫妖和猴妖在一旁惊讶得都忘了打闹。
三个西装男更是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呆立在原地,驼着背垂着头。
又过了好一阵,他们才回过身,为首的西装男声音颤抖:“黄老板,是我们搞错了,接到举报的不是你们这一家!”说完,三人脚下发软,踉跄着差点摔了一大跤,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的逃出了“食吸站”。
我和猫妖、猴妖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一幕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那千万缕的金光是什么。
我好奇地望向服装店老板,希望他给个合理解释。
只见他神色淡定,对着我微微歪了歪头:“现在可以点单了吗?”
说来惭愧,奶茶店开业到现在,光顾着瞎忙,都没正式跟左邻右舍打过招呼,现下倒是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得硬着头皮:“帅哥,刚才那个,是什么啊?”
“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你要不要也看看?”他站在那儿也对着我招了招手。
不不不,我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远离危险源,现在眼前都还一朵一朵开金花,谁知道我凑近看完之后会不会也变成软脚妖。
另外两个傻大胆就不一样了,经此一役,猫傻亲热地挽着服装店老板的胳膊:“帅哥,请里面点单。”
猴傻蹭蹭蹭摇起了奶茶:“帅哥,请先试喝。”超级加量加料,稠得跟粥似的,吸管嗦都嗦不起来,相当锻炼人类的咬肌。
“不用那么客气,鄙人姓周,叫我周哥就行。”周老板吸管费力的搅着那杯稠粥。
“周老板,今天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那小小伎俩,我这店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局促的搓了搓手,为自己刚才的生硬躲避汗颜,黄小仙你怎么回事,连两个小崽子都不如!
周老板呼噜了一口奶茶料,嚼着米麻薯,摆摆手:“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倒是不邀功。
“啊?谁?”
“凌尜芓。”
我记忆中搜索了老半天,哦,“大嘎子!”真的很难想起大嘎子的本名,毕竟如此拗口难写。
周老板微笑点点头:“对,我店里的VVVIP客户,他拜托我来的。”
很难想象大嘎子那全天候花里胡哨油腻非常的衣着,都购自如此仪表堂堂、干净清爽的周老板店里。
我呲了呲牙,昧着良心乱夸一气:“他衣品一向挺好,难怪了。”
周老板又喝了一口,良久下咽,说道:“味道不错,但是比起我以前曾喝过的,还差了那么一点。”他的大拇指食指捏出一条微不足道的缝。
要说这个,我可就来劲了,毕竟改进口味迎合市场需求是我赚钱的真谛:“请问还差了哪一点?”
他神秘地笑了笑,目光像是穿透我脑壳望向遥远的虚无:“差了点能让人忘却当下烦恼的甜。”
这形容未免太夸张虚无又缥缈,好比大嘎子半夜作死给我打电话,异想天开说他明天想在玉米地里结两个火龙果那般让我无从接话。
“忘却烦恼的甜,是什么?”猴妖喃喃着挠挠后脑勺,他就天生憨憨没什么烦恼,恐怕一辈子尝不到这种甜头了。
周老板珍惜的放下手中奶茶杯,利落站起身来,看了看我,抿着嘴角从鼻子里喷了口气,感觉又有点像叹气:“算了,现在的你不会懂。”
别说现在的我,以前的我,也不会懂啊?
他用一种看朽木的眼神又看了我好一会,确定我就是不开窍不可雕的一根圆卜隆冬的木头,才肯放弃:“我店里还有客人,先走了。”
衣摆在店门口一闪即逝,我拍拍操作间的服务铃吩咐猴妖:“去,探探他店里多少个员工,你给他们摇几杯奶茶过去,礼尚往来。”
一看猴妖应声就要往杯底猛猛加料,我赶紧制止:“正常做法!”这死崽子,可真不会心疼我辛苦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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