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偶尔传来变异生物凄厉的嚎叫,提醒着活着的人,危险从未远离。
“谁?”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
门外沉默了片刻,才传来一个略带沙哑和迟疑的男声:“是我,林野。”
苏晚听到声音紧绷的肌肉微微一松,但警惕并未完全卸下。
她缓缓拉开门栓,一道门缝开启,清冷的月光混着夜里的寒气涌了进来。
看着林野就站在那片月光里,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绳子捆扎的破旧皮卷,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
“你……还没睡?”
苏晚没有回答,只是侧过身,用行动示意他进来。
随着木门“吱呀”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寒夜与窥探,屋内的温暖和烛光似乎让林野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
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屋子中央,将怀里的皮卷放到那张简陋的木桌上,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结。
皮卷展开,一股陈旧的皮革和墨水味弥漫开来。
里面并非地图或文字,而是一张张用炭笔精心绘制的图纸,线条繁复而精准,充满了某种粗犷的工业美感。
每一张图纸的角落,都用工整的小字标注着名称——“防辐射便携炉灶”、“轻型复合防护面罩”、“可折叠式过滤水囊”。
苏晚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些东西,任何一件放在这片废土上,都足以引起血雨腥风。
它们代表的不仅仅是工具,更是生存下去的希望。
“这是我义父……赵铁匠生前画的。”林野的声音很低,带着对逝者的追忆和沉重,“他本想带着这些回黑石城,找那里的工匠大师一起改进,造福更多的人。但是现在……”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份未竟的遗愿和遗憾,沉甸甸地压在空气中。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晚:“你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个落脚的地方。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这些图纸,或许能帮上忙。我想……我想先帮你把这些工具做出来,至少,能让大家在出去采集的时候,更安全一些。”
苏晚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粗糙的图纸。
她能从那些磨损的边角和模糊的指印上,感受到一个老铁匠倾注一生的心血和慈悲。
这些设计虽然在材料和工艺上受限于废土的条件,显得有些简陋,但其背后的原理却异常清晰,充满了巧思。
尤其是那个“简易过滤面罩”,图纸上详细分解了滤芯的层级结构,只要能找到合适的填充材料,就能有效减少致命辐射尘的吸入。
这是救命的东西。
她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沉默寡言、却用行动表达一切的男人,一向冰冷的眼神中,难得地浮现出一丝柔和:“谢谢你,愿意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出来帮我。”
林野似乎有些不习惯她这样的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低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和释然:“是我该感谢你。在所有人都把我当成累赘和怪物的时候,你给了我一个可以被称为‘家’的地方。”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在毕剥作响。
片刻后,林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义父常说,做人,要守住自己的心。他说,这世上有些东西,比性命更重要。苏晚,你值得被人守护。”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苏晚冰封已久的心湖,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守护?
在这人人自危、背叛如家常便饭的废土,这是一个多么奢侈而又危险的词。
她没有回应,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图纸,将那份触动深深埋藏。
“这个面罩的设计很好,”她指着图纸,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声音也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果决,“但可以改良。滤芯里除了木炭和砂石,可以加入磨成粉末的‘驱兽草’提取物。这种植物的气味不仅能驱赶小型变异昆虫,高浓度下,对一些嗅觉灵敏的变异野兽也有一定的威慑作用。”
林野的眼睛瞬间亮了,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立刻凑上前,和苏晚一起俯身在图纸上,两人就着昏黄的烛光,开始激烈地讨论每一个细节的改良方案。
一个提供超越时代的知识和策略,一个贡献精湛的工匠技艺和经验,思想的火花在小小的木屋中碰撞、迸发。
“材料不成问题的话,三天,我能做出第一组样品。”林野拍着胸脯,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和自信。
就在他们准备将图纸收起来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咔哒”声,像是有人不小心踩断了一根干枯的树枝,又或是一块小石子被鞋底碾压。
林野的身体瞬间做出反应,他猛地直起身,全身肌肉贲张,像一头被惊扰的猎豹,双眼死死盯住房门的方向,护在了苏晚身前。
然而,苏晚却连头都没抬。
她只是伸出手,将散落的图纸一张张仔细地叠好,重新卷起,仿佛外面的异动与她毫无关系。
“别理他。”她淡淡地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们继续干我们的。”
林野愕然地回头看她,不明白她为何如此镇定。
苏晚缓缓抬眼,烛火在她的瞳孔深处跳动着两簇幽冷的光。
她当然知道外面有人,从林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间小木屋已经成了某些人眼中的焦点。
这场较量,从林野拿出图纸的那一刻,才算真正开始。
她将卷好的皮卷轻轻推到林野面前,目光却越过他,仿佛看穿了薄薄的木墙,看到了外面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
今夜的窥探,只是一个开始。
图纸是希望,也是催命符。
而要将这希望变成现实,最关键的一环,那个她亲手种下、寄予厚望的东西,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明天一早,必须再去确认一下。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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