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啊!”
竹地板上睡着的陆明毅听到林白的惊呼,翻身而起,紧张地问:“怎么了!?”
窗外还没有大亮,门窗上的竹帘又放着,屋里很昏暗,陆明毅看不清林白的表情,但听她变得急促的呼吸,觉得她现在应该挺慌乱的。于是又问了一遍。
“怎么了,林白?”
“没、没事。”林白有点磕巴,有有点慌张地说。
这还是陆明毅第一次见林白这样。
他起身,快步去掀床上的竹帘,被林白叫住。
“别!”
但还是慢了一步。
陆明毅已经把窗帘拉开了,外头稀薄的晨光泻进屋里,照亮了林白,还有她飞快往身后藏的手。
他把帘子挂起来,朝着林白走来,“你怎——”话没说完,就看到了竹帘上一抹刺眼的红色。
陆明毅的询问戛然而止。
他知道林白怎么了。
她来生理期了。
本来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在林白身上就显得不那么正常了。陆明毅跟林白相处了两个多月,还是头一次看到林白来生理期,而且是那么慌乱,就好像见了鬼。
“我给你烧点热水。”他转身往外走。
林白又张开手,指尖是裤子上抹到的鲜红色。
她不是没来过生理期,早在十六岁那年,就来了第一次。她的生理期从来不准,两三个月一次是常有的事情。但在末世降临以后,封闭在家中,为了生存,林白从一日两餐减到一日一餐,吃得简单又不够营养,生理期更加混乱。
封闭到现在过去十个月,林白就来过两次生理期,而且上一次还在五个月前。
适应了没有生理期的生活,她过得自在自由,毫无顾忌,要是陈月花还在,看到林白这样,肯定会碎念个不停,让她不能在溪里洗澡,不能光着腿,不能半|裸着上身,这样会受凉,对身体不好……
林白野惯了,有时候早就忘了,她其实是个女的。
而女人跟男人,从来不同。
有些事情,陆明毅可以做的,但林白就不行。
她觉得自己的小腹有点闷痛。
并不是不能忍受,但细细密密的传来,让她觉得心浮气躁。
以前明明没有这么难受,只是身体没什么力气,这回是怎么了?难道她生病了?
林白想找一条新裤子换上,但刚迈开步子,下|身就一阵汹涌,宽松的纯棉运动短|裤子贴着皮肤,濡湿的地方更多了。
对了,卫生巾!
陆明毅上回连着卫生纸一起带回来不少。
林白强忍着不适,蹲在竹屋角落的黑色大垃圾袋前翻找着东西,很快找到一包日用。因为太急着摆脱黏腻潮湿的感觉,她甚至没有告诉陆明毅自己要换衣服,直接蹬了裤子,换了新的。
等屋里面料摩擦的声音结束,陆明毅才严肃地说:“林白,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再一次。”
“什么?”林白的声音难得透出虚弱。
“我们应该盖一个厕所,洗澡、方便或者换衣服,就在厕所里解决。”
“好。”
林白没有反驳。
等到夏天过去,就不适合在溪里洗澡了。
她本来也打算盖一个厕所,只是没想到以这样的理由。
“你换衣服的时候,要记得提醒我。”陆明毅加重语气。
林白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换得太着急,忘了跟陆明毅说了。
他提过几次,林白“吃人嘴软”也收敛了很多。现在除了干活的时候穿的清凉,睡觉也会套条裤子了。
她不好意思地哦了声,“我会的。”
“你有哪里难受吗?”陆明毅隔着窗,在外头问。
“肚子疼。”不是林白娇气,从她起床到现在,一会儿的功夫,血流的越来越多了,小腹的位置时不时针刺般的疼痛,让她坐立不安,忍不住用手捂着下腹。
“可惜连姜也没有,听说喝点姜汤是很好的。”也没有红糖,红枣,红豆,枸杞,印象中对经期好的东西,他们全都没有,这让陆明毅也有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失忆了,而是他还是个男人。
“你有想吃的东西吗?我去给你做。”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满足林白的胃了。陆明毅想。
“想吃点热的,有汤的东西。”林白想起来,养母还在的时候,会给她煮一碗黄酒荷包蛋,听说会暖肚子,有没有用不知道,但每次都有,她不怎么喜欢吃,但现在很想念。
“鱼可以吗?”
“不可以。”
林白难得任性。
她向来是有什么吃什么的。
“那我把羊宰了,给你炖汤?我记得,羊肉能补气血。”本来是打算等入秋的,但如果林白很不舒服,陆明毅觉得当然是人更重要。
“你会做鱼丸吗?”林白不想为难陆明毅。
他们有的东西太少了,虽然能填饱肚子,但距离丰盛还很远。鱼有很多,但鱼汤喝了很多次,已经不想喝了,身体虚弱的林白想吃点平时吃不到的东西。
比如过年过节的时候,林建忠才会请师傅上门做的鱼丸。
每一次都做几十斤,村里的亲戚送一遍,再给住在城里的妹妹送几斤,剩下自己吃的就没有多少了。
“鱼丸?”陆明毅想了想,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白白圆圆的东西,咬开Q弹的外皮,馅儿很鲜很浓郁,但他好像没做过。
“你可以教我。”他说。
“好啊!”林白一下子高兴起来。
她对鱼丸没有特别喜欢,但很喜欢挤鱼丸,一个个从虎口冒出来,再丢进沸腾的水里,很快就胀满一锅,特别可爱,特别满足。
水烧开了,陆明毅装进竹桶,又另外打了一桶冷水,搬到竹屋门口,问林白要不要洗澡。
“那我去大棚浇水,一会回来。”陆明毅进屋拿了两袋面包和一盒牛奶,扁担挑着竹桶就要走,林白叫住他。
“你得挖点葛根回来,做鱼丸需要淀粉的。”
“没问题。”
陆明毅走了,林白把两桶水搬进屋,先兑了半桶热水擦拭身体,剩下的热水洗了两遍脏裤子,又使劲擦竹席上的印痕,但有点干了,怎么也擦不干净。
拳头大的一团,看着很糟心。
擦不掉的话,只能重新编一个了。
她才裤子晾到竹竿上没多久,觉得自己又要换裤子了。
近半年才造访一次的生理期,这回来得格外凶猛,打的林白措手不及,人都有点懵。
等到陆明毅浇水回来,被竹竿上晾的裤子吓了一跳。
不到一个上午,怎么晒了这么多?
林白既不敢躺着,也不敢站着,乖乖地坐在桌前发呆,脑袋里想的全是陈月花说过的话。
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才能身体好。
可是好难啊。
“这么多,够不够?”陆明毅把桶底翻过来给林白看。
里头放着七八根两三指粗细的葛根,沾满了土。
林白点头说:“我们只做一条鱼,很够了。”
“我先把淀粉弄出来。”陆明毅说的弄,得先把葛根切成小块,放在大竹筒里,用小竹筒不停得捣烂成泥,加水沉淀以后,放在医用纱布上过滤。
等这边弄完了,就按照林白所说,挑了一条巴掌大的草鱼,去掉大骨,把鱼肉片下来剁成细腻的鱼茸,掺入葛根淀粉、调过味的盐水还有一颗鸟蛋蛋清,以及两只活虾的虾茸,朝着一个方向搅拌上劲,就可以开始挤鱼丸了。
鱼丸泥茸的数量不多,总共也就做了一碗半,林白给陆明毅展示用虎口挤出圆鱼丸的技巧,用去半碗,天分过人的陆明毅用的剩下一碗,很快挤的又圆又大,比林白的鱼丸还要漂亮了。
怕林白身体不舒服,吃不下重口油腻的东西,陆明毅没往重了调味,只用了三只河虾和切的细细的生菜丝,烫了一碗鱼丸鲜虾蔬菜汤,口味清爽鲜美,口感Q弹爽滑,哪怕在店里,这一碗十颗鱼丸三只虾,也至少能卖个二十块。
林白很纳闷,“你真不是炊事班出来的?”
“记不得了,说不准我还真是炊事班里神秘的掌勺大师傅,一有任务就撂勺子拿枪,时刻准备着解救人民群众于水火之中呢?”陆明毅说完,也忍不住发笑。
林白一听,呛得直咳,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别逗她笑啊!
饭后,陆明毅收拾了东西去洗碗洗锅,林白难得清闲一天,却又不是个能闲得住的性子,干脆继续做前几天一直拖着,没能做完的竹柜子。
好在竹子早已经劈砍成合适的长度,仅需要打磨、刨出孔眼,等到天黑的时候,柜子已经搭出基本的框架,眼看着就要完工了。
因为没有灯,天一彻底黑透,两人就要睡觉。但林白一躺下去,就觉得情况不妙,又翻身而起,靠着墙,坐在床上,薄毯揉成一团,捂着疼得很尖锐的肚子。
“很疼吗?”听到林白变得粗重的呼吸,陆明毅忍不住出声。
“还好。”林白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白天已经很麻烦陆明毅了,她不想让自己像个废物。
只是所有女人都会有的一个生理现象,凭什么她就不能忍?
“睡觉。”她又说。
陆明毅知道林白不希望他再过多的关注她。
虽然屋里很安静,陆明毅也不再说话,但他依旧默默关注着林白的呼吸声,直到变得舒缓而平和,应该是睡着了,他才松了一口气,也睡了。
半夜,林白从睡梦中惊醒,浑身出了冷汗,也透着一股腥气,几乎是她刚一站到地上,陆明毅就睁开了眼,翻身坐起,问:“醒了?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往常坚强得像个超人,不知疲惫的林白,在浓重且寂静的夜色里,听到男人刚睡醒的沙哑声音里传来的关切,一股莫名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
“想擦澡,想喝热的东西。”说完,她就有点后悔。
以前听人说,处在这种时候的女人会变得敏感,脆弱,易怒,爱哭,林白想,她肯定也是,不然莫名其妙地在委屈什么?
“我去烧水。”
“不要了,我出去一下。”
林白走了几步,凭着对屋中摆设的熟悉,哪怕没有光线,依旧能精准找到手电筒所在的位置。换了新的电池以后,手电筒比以前亮得多了。
手电筒的光扫到了陆明毅。
他眯了一下眼,脸上的担忧在光下暴露无遗。
“你睡。”林白慌慌张张地撩帘子走了。
等她从林子里出来,陆明毅已经在烧水了。
“我在热牛奶。”
瀑布的声音在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出,林白嗯了声,走到竹桶前,还没揭开盖子,陆明毅已抢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背。
“等一下。”
林白僵住了。
陆明毅从锅里打了一勺刚刚温热的水,示意林白伸手,“特殊时期,不要碰凉水,你应该注意点。”
“哦。”林白干巴巴地应着。
陆明毅用脚把一旁的矮凳子勾到林白面前,“坐一会,还要点时间。”
他往碗里加了一勺白糖,拆开一盒牛奶倒进去,搁在逐渐加热的水面上,等到牛奶的温度升高,糖就化了。
林白喝了一口甜牛奶,听陆明毅说。
“好像这种时候,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你怎么知道?”
“下意识就这么想了。”应该是曾经的记忆作祟。
“你肯定交过很多女朋友。”林白喝着甜牛奶,慢吞吞地说。
陆明毅蹲在一旁,笑着问:“就不能是我姐姐或者妹妹吗?”
林白唔了声,不说话了。
村子里有很多弟弟,但她从没见过这么体贴姐姐的。
妹妹就更不可能了啊。
他是男的,怎么能有妹妹?除非是偷生的。
“舒服点了吗?”
可能是这一阵过去了,林白觉得肚子的抽疼好多了。
“水温可以了,你要在屋里洗,还是屋外?”陆明毅又说,“还是外面吧,我可以给你生火,就不会着凉了。”
夏天不冷,不生火也不会着凉啊。
林白在心里默默地说。
陆明毅从灶膛里抽出两根才烧了一半的柴火,在边上又生了一处火,这样加上灶膛里还没熄灭的火,就有两处,暖烘烘的包围着林白,让她都觉得有点热了。
“我进去了,有事情叫我。”
陆明毅进屋的时候,顺手把帘子放了。
林白盯着跳跃的火苗发呆,觉得陆明毅可真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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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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