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眠那句“自愿放弃提名”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江凝心里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海啸。办公室里老师们后续的对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只是僵硬地坐在那里,看着那扇被许眠轻轻带上的门,仿佛还能看到她决绝离开的背影。
自愿放弃。
多么轻飘飘的四个字。轻易地抹杀了她所有的据理力争,也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她所有“为你好”的冲动上。
她算什么?一个自作多情、上蹿下跳的小丑吗?
那股被强行压抑了数日的委屈、愤怒、不甘,还有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抛弃的恐慌,在这一刻如同火山喷发,瞬间烧毁了所有理智。
她甚至忘了和老师们打招呼,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在老师们愕然的目光中,她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办公室。
走廊空荡,早已不见了许眠的身影。
江凝胸口剧烈起伏,目光如同淬了火的探照灯,扫过每一个角落。她知道许眠会去哪里,这个时间,她只会回教室。
她几乎是跑着冲回了教学楼,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急促。她一把推开教室的后门,巨大的声响引得班里所剩不多的几个同学愕然抬头。
许眠果然在。
她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头整理着书包,动作依旧是不疾不徐,仿佛刚才那个在办公室掀起惊涛骇浪的决定,于她而言不过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江凝一步步走过去,脚步声沉重。她停在许眠桌前,阴影笼罩下来。
许眠整理书包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抬头。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个同学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为什么?”江凝开口,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着情绪而显得异常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危险的震颤。
许眠终于抬起头,看向她。她的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什么为什么?”她反问,语气平淡。
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彻底点燃了江凝最后的引线。
“为什么放弃提名?!”江凝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我为你争取了那么多!我跟老师据理力争!我甚至不惜……”
她顿住了,“不惜”后面是什么?不惜与人交恶?不惜挑战规则?还是不惜……暴露自己那点可笑又越界的心思?
她说不出口。
许眠静静地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肩膀,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平静。
“会长,”她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像冰水浇在火焰上,“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些。”
“不需要?”江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猛地俯身,双手撑在许眠的课桌边缘,逼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能看清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那你告诉我,你需要什么?!需要我像个真正的会长一样,对你呼来喝去?需要我假装看不见你手上的伤,看不见你在便利店打工到深夜?需要我对你所有的付出视而不见,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一切‘服务’,然后等到契约到期,就像丢掉一件旧衣服一样把你丢开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彻底失控,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崩溃和口不择言。
许眠的瞳孔,在听到“旧衣服”三个字时,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那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下颌线绷紧,握着书包带子的手,指节再次用力到泛白。
但她依旧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倔强地看着江凝。
这沉默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对抗,彻底激怒了江凝。
“说话啊!许眠!”江凝几乎是在低吼,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你告诉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把你自己当什么?!我们之间……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哽咽的尾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也重重地砸在许眠的心上。
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那扇紧闭的心门。
许眠看着她通红的眼眶,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嘴唇,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混合着痛苦和期待的破碎光芒。
那强装的平静外壳,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眼底翻涌着江凝从未见过的、剧烈而复杂的情绪。
那情绪太浓,太深,像暴风雨前翻滚的乌云。
然而,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紧紧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即将破闸而出的惊涛骇浪,死死地锁回了心底。
也锁住了,那个或许永远也无法宣之于口的答案。
教室里,只剩下江凝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和窗外越来越急、越来越密的雨声。
一场更大的风暴,
在两人之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
酝酿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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