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5的奇怪病人

墨绿色的半山腰,有一家白色的疗养院。

冬日的暖阳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洒进转角处的护士站,里面的护士正在安静工作,脸蛋圆圆。

“哒哒哒!”

忽然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身形瘦高的护士,快步走过来,上半身趴在柜台上,低声喊道:“大新闻!我知道205号房昨天发生了什么!”

圆脸眼睛一亮,“什么?”

“病人的朋友带了记者,要给他做采访!”

“采访?他果然是个没出道的艺人!”

“噗嗤!什么艺人!是,是……嘻嘻!”

“是什么?快说呀!”

瘦高个卖足了关子,才神秘兮兮地说道,“他呀!是个C罗球迷!”

“C罗是谁啊?”

“他偶像呗!球星!”

“球星,球迷……”

圆脸有点茫然。

一个球迷有什么值得采访的?

“他可不是普通球迷哦,是感天动地的那一种,听说他这种人叫……叫‘死忠’!”

“我,不懂……”

“哎呀,其实我也不大懂。反正就是听说他追星追到出车祸,这才昏迷了那么久。”

“这么夸张的吗?难怪会引来记者。”圆脸满脸写着困惑,嘀咕着,“真看不出来,他看着一点也不像这么疯狂。”

“说起这个也挺好笑的,嘻嘻,原来病人也被瞒得死死的,今天朋友带着记者来做后续的追踪报道,才知道自己在昏迷期间就已经被报道过了。”

“这么说网上应该看得到咯?”

两个护士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接着都凑到电脑前……

“姜姓男子被抬上担架时,手中还紧紧握着C罗博物馆的门票,护工不得不用剪刀才将它剪开;昏迷期间,因为知道他有多喜欢C罗,因此每当朋友去看望他时,都会给他播放C罗的比赛录音……”

“当这个最忠实的球迷从昏迷中提前醒来,医生连呼奇迹。或许,正是因为他在冥冥中听到偶像的呼唤!”

两个护士震惊地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

“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这样的……”瘦高个想不出合适的词汇,只好换了个说法,“原来男人追星也能这么爱!”

圆脸却鼓着脸,“他在这里七个月了,我可从没听说过这些事情。我不相信!一定是记者编出来的,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这又不是能从外表看出来的。”

“反正……我就是不相信。”

“不过你说得也有可能,因为听说他昨天发了好大的火。把记者连同朋友一起赶出了病房,护士长见一大波人在房门口堵着,去问了他的意见,把人全请出去了……”

圆脸顿时像找到了证据,“你看吧,就是能从外表看出来!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一定是醒来发现被造谣才生气的……”

圆脸托着下巴,声音越来越轻,眼神也渐渐没了焦点,似乎在透过雪白的天花板看着什么。

“他长那样,被别人追还差不多呢……”

“噗嗤,是追星,又不是追男人。”

两人噗噗地笑了一会,都沉默了。

过了会,圆脸忽然又说道:“他就快出院了。”

“是呀。”

“不用每天推他去理疗室了。”

“是呀……”

“他昨天有跟你说什么吗?”

“没有,他还是没再说那些奇怪的话。”

“怪不得心理医生也同意了出院,昏迷综合征已经完全消失了。”

“是啊,真可惜,要是那些记者听到那些话,肯定不会放过他,我们就能知道他的更多故事了。”

“你说他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在骗医生呢?”

“当然是真的忘记了,我不信有人能骗过心理医生。”

“可是我有一次去送餐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对着窗外发呆……样子好可怜哦。”

“哦?说不定他说的都是真的哦。”瘦高个忽然促狭地笑,“他真的曾经穿越到十年前,还有了个念念不忘的爱人,可是别人都当他神经病,他只好装成忘记一切,在背地里才敢流露真情,嘻嘻!”

“哇你的想象力好丰富!”

两个人正笑作一团,忽然见一个中年护士出现在面前。

笑声戛然而止,她们连忙正色,“宋姐!”

宋姐皱着眉,看向瘦高个。

“205号房病人去哪了?我没在活动室看到他,也不在病房。”

瘦高个的神色紧张起来,“怎么会?我跟他确认好了,才过来的……”

“怎么确认的?你看着他进活动室了吗?”

瘦高个不敢说话了。

宋姐眼睛一瞪,“呆着干什么?快去找啊!还有你,查监控!”

“好的好的……”

……

就在她们都行动起来的时候,绿意融融的康复花园里,不少老人家已经开始晨练。

绿叶掩映中,一个白发老头正慢悠悠打着太极拳。

忽然听见旁边的树丛簌簌晃动,扭头望过去,刚好看到一张年轻的脸庞。

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在晨光中显出浅淡的茶色,肤色也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只那一双桃花眼有生动的颜色,黝黑,明亮。

这是一张十分有魅力的脸,让人见之难忘。

白发老头眼睛一亮,热情打招呼,“小姜啊,你也可以出来了?”

被叫的青年笑了笑,桃花眼勾出两道多情的曲线。

“刘老,早上好啊!”

说着,他慢慢直起腰,拨开树丛走出来。

刘老头也随着他的动作慢慢仰起了头,“早早早,快过来,我来教你练太极,对身体可好了!”

“可是我刚散完步,要回去歇一歇。”青年笑眯眯地摆手,“而且肚子还空着呢。”

“好,你快去!看你这虚的……”

青年的脚步不停,走到门廊下。

忽然看到几步远的转角处,出现一个中年护士,正是四处找人的宋姐。

他反应奇快,躲到大石柱后面。

谁知——

“喂!小姜!”

身后的刘老头扯着嗓门喊,“你不去吃饭,杵在那里做什么咧?”

青年连忙回头,把一根食指竖在唇上,示意他快噤声。

但是老人家的中气虽足,眼神却差得很,继续喊:“我看你根本不饿,还不快过来锻炼!”

青年哭笑不得,但没等他做出更多反应,另一个声音又在身边响起。

“小姜,你也解禁了啊?”

他低下头。

只见一个坐着自动轮椅的老人,滑到他身边,仰起的脸笑成一朵菊花,“呵呵呵,年轻人的恢复速度真是快啊。”

越来越多的老头老太发现了这里。

“小姜!”

“小姜!”

一声声,此起彼伏。

青年没有办法,从石柱后探出头去,果然和宋姐对上了视线。

“……”

他心里叫苦,面上却显不出分毫,不慌不忙地走出来,笑得若无其事。

“咦,真巧啊,宋姐!”

宋姐板着脸。

“姜亦,医生不是叮嘱一定要参加集体活动,怎么可以偷跑?”

“因为我想在外面也能和人交流,还能晒晒太阳,而且你看……”姜亦面不改色,指着远处的白发老头,“刚刚我还和刘老在学太极,顺便锻炼了身体。”

宋姐看向他手指的方向。

刘老头不明所以地回了一个笑脸。

宋姐的脸色这才缓和了点,但语气依然严厉,“不要以为结束理疗就意味着万事大吉,你躺了这么久,身体各项机能都还很虚弱,要想早日回到正常水平,就要听医生的话,严格按照我们制定的疗程……”

姜亦俯下身,好像在迁就对方的身高,一双桃花眼带着笑,专注地看着对方。

宋姐却不买账,冲他一瞪眼,“凑那么近做什么?”

“……”

他只好又站直了。

宋姐把他当孩子一样数落完,才亲自领着回去,走到半路,遇上匆匆而来的瘦高个。

她狠狠剜了对方一眼,但也没多说什么。

瘦高个则低着头,快速看了一眼姜亦,低声说道:“走吧!”

直至走廊里看不到宋姐的人影,她才笑着回头,嗔怪道:“你可把我吓坏了,怎么偷偷跑出去呢?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她的语气轻快,步子却越走越慢,不知不觉就成了并排而行。

一张脸白里透着红,眼波时不时在身边人的脸上流转,“你是喜欢散步吗?”

可惜因为身高的关系,她只能看见一个苍白的下颌。

姜亦目视前方,“还好。”

……

这座疗养院的病人几乎全是老头老太,每天都有集体活动。

大家一起弹琴、唱曲、下棋,要是什么也不会,光聊天喝茶也行……

因为定期和别人进行交流,也属于疗程中的一项,但姜亦更愿意称之为“老人茶话会”。

而作为唯一的年轻病人,他实在是太醒目,因此要在傍晚把逃掉的活动补上。

好在今天是看电影,这让他好过多了,起码“小姜”二字不会响个不停。

光线暗下来,电影开始了,一部很经典的德国老电影。

老头老太们却七嘴八舌地抗议起来。

听不懂洋人的话啊!

趁着护工还在研究怎么切换声道,刘老头笑眯眯地打量姜亦——

光影打在脸上,明明灭灭,姜亦不受周围干扰,仍然看得专注。

“我们小姜的心态好。”

姜亦如梦初醒,“什么?”

“我在夸你,连小宋的冷脸也不怕。”

姜亦也笑了。

“因为我知道,护士长的心是热的。”

“那其他小护士的心呢?热不热?热不热?”

“热,都热。但是谁都比不上您,您的心最热了。”

“呵呵呵……”

电影重新开始了。

变成浓重的翻译腔,而且因为观众普遍有点耳背,音量还很大。

姜亦刚不适地动了动,忽然被拍了拍肩。

“小姜,你有访客。”男护工弯腰在他耳畔低语,“我直接把他带过来了。”

姜亦低声道了句谢,可是对方根本听不见,径直走了。

于是他干脆也起身往外走,在门口与好友迎面相遇,“东西带来没有?”

面前的男人长着一张娃娃脸,五官清秀可爱,却胡子拉碴,还蓄着半长发,就像一个强走颓废风的青少年。

“这不就是吗,祖宗!”他拍拍黑色的包,连声音也是和造型不相符的清亮。

姜亦点头,“跟我回房间。”

“诶?先看看电影也挺好嘛!”

姜亦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大屏幕,又看看他,忽然说道:“阿羽,我发现我听得懂这部电影,原声。”

“显摆个屁,简单的我也听得懂。”

“不是英语,是德语。”

“这就是你显摆的理由?背着我自学?”

姜亦盯着他。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从来没有学过。”

好友收起了笑容。

连门口的护工也偷偷侧目,姜亦注意到了,故作不知地洒然一笑。

“哎呀,就是会的东西太多太杂,才有这样的烦恼!”

“我去你大爷的!吓我一大跳。”

好友翻了个白眼,护工也移开了目光。

姜亦只是低着头笑。

打个预防针:文案比较欢脱,但正文很正经哦。

从《伴你高飞》过来的老读者注意:别急着为小卷毛哭,俺是纯爱镇治愈村的永久村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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