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信里的“东西”

天气实在炎热,没走几步,汗水就沿着太阳穴流个不停。好在这会儿光线没那么晒人,还能勉强忍忍。

太久没回来,崔曜几乎都忘了这地方最让人难受的就是闷热的天气,即使没什么太阳,也像是在蒸笼里一样,哪怕是几场暴雨也驱散不了这股暑气。

出口处的树荫下,有几个穿着白色背心的男子正一边抽着烟一边聊天,挂在腰间的钥匙串叮叮当当响,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他们倚在自己的摩托上,时不时吆喝两句,遇到客人砍价,也不恼,笑嘻嘻地说:“都是这个价。”

崔曜走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有些瘦弱的青年,放下箱子,问:“到五里村多少钱?”

那人瞥了一眼箱子和高过脑袋的背包,语气散漫:“拉东西还是拉人?”

“都拉。”

“都拉要两个人,你这东西这么多。”

“可以,多少钱?”

“给十五块吧。”

很便宜的价格了,崔曜心想。

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那人就立刻对着同伴喊了一声:“有个哥要拉货,哪个想跑一趟?”

“我来我来!”

于是他们把箱子牢牢绑在后座,载起崔曜,一溜烟儿就骑走了。

刚开始的一段还是马路,到后半段就完全是泥巴路了。天气干燥,摩托飞驰而过,扬起一阵阵灰红色的尘土。这两人在山路上也骑得很快,崔曜紧抓着后座上的把手处,就怕一个转弯给自己颠下去了。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不时有牲畜的粪便味飘过,三人没有多余的交谈。崔曜久违的感觉到了一点刺激,他倒是不担心会出车祸,这些敢跑山路的人技术都很好,不过窄路上也会发生被野草树枝刮蹭的情况。

他记得小时候路上都很宽敞,还有人经常割草或者砍树枝,留出足够的空间,现在估计村里也没什么人了,就没人来打理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熟悉的垭口,这里往下走,可以看到许多房屋和田地。

他们沿着高处的大路走,左边是水田、旱地和弯弯曲曲、互相交错的田埂及小路。

隔着远远的距离,能看到一棵巨大的榕树,枝叶茂密如同一片绿色的云雾。路过这棵大榕树,向右转弯,再走一小段距离,就是崔曜的家了。

颠簸了一会儿,摩托小哥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崔曜家的篱笆外,说是篱笆,其实只剩下一些残破的树枝了。

“到咯。”小哥说着,等崔曜下来,他把车停稳,去帮另一个人卸行李。

“给,辛苦了。”崔曜拿了二十块给他们。

“说这些,谢谢哥了。”两人接过,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崔曜嘴角也微微上扬,然后他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你们谁给我留个电话吧,下次有机会再找你们。”

他觉得这两人还算老实,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冒犯的行为,虽然没想好要待多久,但以后肯定要买东西,到时候找他们帮忙比自己去一趟方便多了。

村里没有超市,连小卖部都没有,要买东西只能去镇上,走路的话,来回要花上将近两个小时,确实很不方便。

“拜拜。”

留下电话后,小哥把绳子收好,挂在车旁,摩托车发出一阵轰鸣声,两个小伙匆忙离开了,他们还要去车站蹲守,再做几单生意。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弯处,崔曜收回视线,扛着行李箱往屋门走去。

到了门口,才发现锁已经锈得不行了,钥匙都没办法插进去,他从外面空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把锁砸开。

嘎吱一声,他推开门进去,四处看了看。每间屋子都空荡荡的,蜘蛛网和死去的虫子随处可见,一股淡淡的霉味一直萦绕在鼻尖。以前的家具和锅碗瓢盆,能用的不能用的全都送给亲戚了,只有主卧的东西还算齐全,不过上面落满了灰尘,根本没法使用。

转了一圈之后,他把箱子和背包拿进堂屋,然后才去主卧的立柜找爷爷说的那个东西。

其实崔建平离世之后,崔曜独自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但从来没有细致地翻过这些旧柜子,也没有掀过床垫,因为崔建平藏钱的时候不会瞒着他,而且爷孙俩日子过得窘迫,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他也不会想到家里会有什么贵重的物品。

崔曜在立柜前站定,阳光从背后射过来,立柜上的镜子虽然花了,但仍然反射着白光。柜门的螺丝松了几颗,整块门板耷拉着,随意放置的旧毛衣从里面露出来,肉眼可见的沾满了灰尘。

他重新戴上口罩,轻轻推开松动的门板,尽管动作很小心,还是掀起了一阵灰尘,他赶紧把另一边的门也打开,退到一旁等灰尘消散了才开始找。

衣服口袋、柜子的边边角角,全都摸了一遍,结果什么也没找到,倒是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

难道被人拿走了?还是说,那封信是骗人的?

崔曜心里有些迷茫,不过还是又沿着柜子表面摸了一遍,摸到背后那面的时候,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木头补丁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试着按了几下,按不动,周围也钉得死死的,不像是能藏东西的样子。

他没有轻易放弃,而是用手指量了一下补丁到立柜边缘的距离,再拿到前面来对比,发现两段长度虽然不一样,但也差不了多少。

不管怎么样,砸开看看吧。

有了这个想法,崔曜便返回门口去拿地上那块石头,然后又在通往主卧那扇门的后面找到了一把铁钎,趁手的工具就有了。

他把柜子移出来,将铁钎对准拼接处的缝隙,大力敲着,等铁钎进去了大概十厘米的样子,他用力一撬,外面那层薄板就被分离开来了。中间那个小格子也暴露在眼前,一个旧旧的荷包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和爷爷信里描述的一样。

没有丝毫犹豫,崔曜立刻打开了荷包,里面是几张纸和一个吊坠。

这几张纸比之前收到的信纸还要脆弱,他没敢直接拿出来看。倒是那个黑色八面体的吊坠,看着还挺新的,尺寸不大,但做工很精细。链条也是黑色的,细细的一条,却意外的很结实,拿在手里也有一定分量,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崔曜猜测这个吊坠应该有很重要的意义,所以爷爷才会藏这么久,再大胆一点假设,也许……这是他父母留下的东西。

自记事起,崔曜就一直和爷爷生活,对于父母的印象,仅仅停留在那张满月时的合照上,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一个婴儿坐在装饰着花朵的背景前,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每次看到这张照片,崔曜的心都会不可抑制地软下去。

大家都说,他的父母是在外地打工的时候意外去世的,出去的时候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回来的时候只有两盒冰冷的骨灰。当时崔曜才刚出生一年,被留在老家,由两个老人抚养,算是逃过一劫,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崔曜用大拇指轻轻抚了抚吊坠,然后从背包里找出酒精棉片,仔细擦拭干净后,将吊坠戴在了脖子上。至于荷包和里面的纸,他打算等闲下来再看。

当务之急是要解决今晚的住宿问题。看着空旷的堂屋,他叹了口气,把荷包放好,认命地开始搭帐篷。堂屋面积大,搬空以后大概能容纳两顶大帐篷,正好适合当作临时卧室。

崔曜从帐篷袋子里取出大大小小的零件,对照着说明书,一一组装起来。没过多久,一顶深绿色的帐篷都搭好了,整个空间比想象的大很多。

主屋左边有个棚子,瓦片塌了一半,还有一些摇摇欲坠,受到轻微震动兴许就会掉下来砸到人。这里堆了不少柴火,都是以前囤下来的,几乎被虫子蛀空了。

崔曜想用里面的土灶台,就简单收拾了一下,捡了捡瓦片,把地面上的杂物都扫干净,勉强腾出一块可活动的地方。

忙完这些,天都还没完全黑下来,热气也还没散去。

崔曜去村口的井边打了点水,水泥砌的井口磨损得厉害,井里也长了很多青苔,但意外的是,水非常清澈,烧开之后应该可以达到可饮用的程度。

可惜买的锅不够大,一次能煮的水不多,他跑了好几趟,才擦完了全身。当他再一次出门打水准备做饭的时候,外面已经完全黑了,四周一片寂静,连鸟叫声都没有,只能偶尔听到虫声和蛙鸣。

老屋两边不远处有房屋,但邻居在他小时候就进城打工了,屋子一直闲置着,风吹雨打,变得破破烂烂的,晚上看着还有点瘆人。再远一点就是黑黢黢的后山和山上茂密的柏树林,除了帐篷里的灯和天上的星星,再也看不到别的光亮了。

崔曜健步如飞,三两下就打好水回来了,路上看见有几户人家家里亮着灯,虽然听不到声响,但好歹知道附近有人了,他也更安心一些。

晚上煮的是泡面,在暗黄的灯光下和咕噜咕噜的水声中,他坐着都差点睡着了。

吃完晚饭,崔曜就赶紧锁门,钻进帐篷躺着了。那扇门外面的锁坏了,里面还有个木制的插销,能起到的防盗作用有限,但聊胜于无。

由于白天坐车太累,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睡前还想了想明天要置办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个地方,半夜,崔曜睡得很不安稳。平时他都睡得很沉,今晚却总能听到外面有很嘈杂的声音,像是雨声,又像是在喊谁的名字,不过他实在太累,来不及思考太多,就又昏睡过去了。

在他闭眼之后,他挂在脖子上的那个吊坠,突然发出一道微弱的绿光,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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