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邹大娘家怪事

“啊,飞走了。”榕安皱着眉头,满是失落的声音打断了崔曜的思绪。

崔曜回过神,继续往自己家走,榕安乖乖地跟在他身边,一会儿感叹那两只白鹭好漂亮,一会儿又回味似的称赞刚刚那个面包好好吃。

两家之间的距离不远,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崔家门前几米远的大路上。

“回去吧。”

“嗯,哥哥拜拜。”榕安本来也只是想送送他,没想到直接送到家门口了。

他走后,崔曜没有回家,而是四处逛了逛。途经一些人家,发现他们门窗都关着,而且没有任何声响。

也许是天气太热,都在屋里避暑吧。

近些年不比以前,夏天温度高得像是要把人的皮都晒化,动不动就是三四十度,任谁都不想顶着大太阳挖泥巴。而且村里好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来的几乎都是老人,日子过得省,在农村一年到头花不了几个钱,有政府和儿女补贴,自然不用那么拼命了。

他想着想着,便绕到了自家的旱地,不出所料地里都长满了杂草,和旁边一行行规整的菜地对比起来,显得十分荒凉,倒是田埂上冒了几棵葱。

太阳渐渐升高,几缕薄薄的云遮挡不住炽热的阳光,空气中又充斥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躁意。

崔曜也捱不住了,赶紧回家。到门口时,发现摩托小哥已经把东西送过来了,就堆在院子里面。他把东西收进屋里,拿出手机给小哥转了钱。

牛奶是打算给冯大爷的,不过现在看来,只能给榕安了,正好他还在长身体的年纪。但肯定不能让他往家里拿,要是让冯二狗知道了,他估计也喝不成了。

有了桶,晚上洗澡方便了许多,崔曜烧了好几锅热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场,洗完他才感觉前天坐大巴的时候沾染上的臭味消失了,既凉爽又舒服。

然而晚上,他并没有如自己想象中那样睡得踏实,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又开始吵吵闹闹,这次甚至有敲锣打鼓、吹喇叭的声音,吵得人无法入睡。

崔曜闭着眼睛试图酝酿睡意,脑袋却越来越清醒,他索性爬起来,看看外面到底在搞什么。

刚推开门,就被大路上的画面惊呆了。

崔曜家在高处,站在堂屋门口可以将大路上的景象一览无余。就着朦胧的月光,他看见村民们排成两列纵队,正朝着远处的山脚走去。

为首的两个人穿着黑白长袍,戴着高帽,手里各自拿着一根缀满铃铛的棍子,面无表情地走着,步伐轻盈飘逸,完全不像是人。紧跟着是两个举着火把的人,嘴里还唱着诡异的调子,声如洪钟。火不大,斜斜地照下来,让那两人看起来仿佛牛头马面一般。

再后面的人则拿着锣鼓使劲地敲着,或者敲着一个什么东西,一直发出叮叮的声音,莫名让人觉得心烦。最后还有几个中年妇女和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踉踉跄跄地走着,嘴里哭着喊着谁的名字。

“……佳,快回来哟。”

杂音太多,崔曜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喊什么,但这场面着实有点吓人。

等人走远,他关上门,回到被窝里,却还感觉那个叮叮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他忍不住回想刚刚的场面,在微凉的夜风中,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崔曜猜测可能是这两天村里有人办丧事,所以才折腾到大半夜。不过这家人办丧事也太隆重了,看那人数,起码大半个村里的人都来了,难怪大家白天都不出门。

他想着明天也得意思意思去问候下这家人,村里人互相之间多少都有点关系,要是不去,等事情结束,人家缓过劲来了,可能会不高兴。

要是再在村里传来传去,肯定会演变成一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他还要在老家多住一段时间,可不想给自己招惹太多麻烦。

还有一件难办的事,就是榕安怎么办,不说爷爷信里嘱咐自己多多照顾榕安,就是看在冯大爷的面子上,他也不能放着不管。但是管的话,又管不了多久,能起的作用非常有限,弄不好他走了以后,榕安会过得更艰难。

崔曜脑子里装着各种事情,意识在清醒与模糊之间摇摆不定,如同被搅拌的浆糊一般,直到凌晨两点多,他才睡着。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他终于醒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崔曜才感觉自己是在活着。睁开眼睛看到的不再是出租屋的天花板,而是深绿色的帐篷顶,不用赶时间,不用挤地铁,不用担心会迟到,也不用整天对着电脑。

他报复性地赖了好一会儿床,才懒懒散散地起来。

睡饱了心情就是好,连昨晚短暂的失眠都算不了什么,崔曜洗漱完,还有闲心烧水做早饭。

反正没什么事,那就把生活过得像样一点。

饭后,崔曜溜达着去冯家找榕安,冯二狗还在睡觉,呼噜声震天响,在院子外面都能听到。他让榕安跟着自己到后山的一小片竹林里,看着他把牛奶喝了。竹林里有一块大石头,两人就坐在上面,偶尔有一丝风吹过,十分惬意。

“冯二狗昨天又打你了?”崔曜看着榕安脖子上新添的伤痕,心中一阵怒火蔓延,伤痕的位置比较隐蔽,不凑近看还看不到。

“嗯……”榕安低头,双手轻轻捏着空盒子。

崔曜叹了口气:“家里有药吗?”

“有红花油,已经擦过了。”榕安看了一眼崔曜的表情,扯扯他的衣摆,“别生气了,哥哥。”

“那就好。”崔曜伸手拍拍他的后脑勺,“今天先别回家了,等晚上睡觉再回去。”

见榕安有些踌躇,便补充道:“反正他也不管你吃饭,对吧?”

“嗯!”榕安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某种珍贵的宝石一般。

崔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村里的事可以问他,于是开口:“榕安,村里是不是有人在办丧事?”

“丧事?”他回想了一下,没什么印象。

“就是晚上哭丧的那家。”崔曜提醒道。

“噢,我知道了,好像是邹大娘家出了怪事,请了高人来驱邪。”

“驱邪?”

“嗯,听说闹鬼呢。”榕安晃了晃腿。

崔曜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现在农村里还信这些,在他的记忆里,也就几岁的时候看过别人跳大神,后来就再也没有过了。昨晚队伍里还有不少年轻人,竟然也迷信。

不过出于礼貌,同时也是出于一点隐晦的好奇,他还是决定去看看。当然,还带上了榕安。

邹大娘这个人,崔曜印象不深,记忆中她的性格好像挺泼的,动不动就和别人吵架,有时候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掰扯半天,而且确实有点神神叨叨的,但是村里小孩都喜欢缠着邹大娘,因为她经常给吃的。

两人经过大榕树,在分叉路口拐到了小路上,顺着小路走到头,再上一个坡,便是邹大娘家。

崔曜刚踏上最后一块石板,就看到邹大娘的身影,她正在鸡棚里抓鸡,那只颜色鲜亮的公鸡因害怕而四处逃窜,邹大娘也跟着它扑过去,吓得母鸡到处飞,扑腾着掉了好多羽毛,甚至飞到了他们这里。

等她终于抓到,从鸡棚里走出来,就对上了一个“生面孔”。

“你是哪个?”她两手紧紧按着公鸡,脸上带着一些警惕。

“崔建平的孙子。”崔曜察觉到她的排斥,尽量放缓了自己的声音,“前两天刚回来,来给您问个好。”

“邹大娘好。”榕安也从崔曜身后冒出来,礼貌地叫人。

“哦。”她像是想起来了一样,表情放松下来,停顿片刻后,朝着他们扬了扬下巴:“进来坐会儿吧。”

说完,她便风风火火地向屋里走去,崔曜犹豫了一下,也带着榕安进去了。

“有点忙哈,你们自己坐。”邹大娘带他们到灶房的饭桌边坐下,端来两杯水和一盘瓜子后,又去忙活别的了,那只鸡被稻草绑了双脚,正缩在地上喔喔地叫着。

屋内非常昏暗,墙上的灯根本没什么用,两人坐在桌子旁边,默默地喝着水。

主人家的人都不在,崔曜便大胆地环视着四周,这里的墙壁被烟熏得黑黑的,上面挂着一些锅和勺。地上有烧了半截的香和蜡烛,还有烧完纸钱留下的灰,门上也贴了一些看不懂的符咒。

崔曜感觉榕安在慢慢靠近自己,多半是被这布置给吓到了。

他安抚性地摸摸他的后脑勺,随即低头凑到他耳边,用气声说:“要不你到坡下面等我?”

榕安摇了摇头:“我跟着你。”然后抓紧了崔曜的衣角。

崔曜便不再多说什么。

“你狗日的……婆娘……不要再作怪了……”忽然间,外面传来一阵诅咒般低沉的叫骂声,是一个老太婆,她骂得非常凶,但奇怪的是,只能听到她一个人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起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鸡棚后面是山,主屋和鸡棚中间的有条窄窄的过道,说话的人就在里面。崔曜贴着墙,往里看了一眼。一个矮小的老太婆正对着山大声呵斥,口水四溅,她的背佝偻得厉害,驼背向上拱起,像一座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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