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年叔下意识瞄了眼玄衣青年,“姑娘们要不明早等……再?”
余柚宁似笑非笑,“不必。我相信任何一个男人,但凡有点礼仪教养,都知道要避嫌的。”
“好,我这就去吩咐。”年叔走到房门外,朝青年道:“公子可需要我吩咐人送一碗甜汤过来?”
青年摇摇头,手指捻着杯壁,等年叔关好门走远后,才缓缓开口,清冽的声音染上怒意,“小狐妖,你是在说我没教养?!”
火药味弥漫开来,紫嫣大气都不敢出,余柚宁却分毫不让,“有没有教养,等热水送来不就能见分晓了吗?”
青年将手里的剑握了放,放了握,“别忘了,在醉仙楼我给过你灵石,你身上的钱也有我的一部分。”
“少绑架我,是我求你给的吗?”余柚宁冷哼一声,“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下次是不是还要以灵石敲诈勒索我?”
房门叩响,“姑娘,热水送来了。”
余柚宁起身开了门,吩咐小二将浴桶端到屏风后面,小二一走,整个房间又安静下来,水汽氤氲蔓延。
“这位公子,你还不出去?”余柚宁透过屏风看向他的身影,“这热水不尽快用可就凉了。”
说着她缓缓脱下外裳,青年抓着剑猛地站起身,热气混合着女儿家独有的甜香,以及一阵清淡的茉莉香,一齐钻进他的鼻间。
他的双耳霎时红得滴血,快步往门外走去,手里的剑止不住颤抖,气急败坏道:“你一个女子,竟这般不知羞耻!”
“若不是我哥,我才不来多管闲事,但愿你不要后悔!”
紫嫣将头探出去看了会儿,回来关好门,走到余柚宁身边,“他真的走了!阿宁,还是你有办法啊!”
“这样的硬茬都能被你送走。”紫嫣脱了外裳,走向另一边的浴桶,“不过,若他不走,你真的要当着他的面?”
余柚宁将身子浸入热水中,摇摇头,“当然不会,不过我知道他一定会走。”
“啊?你怎么知道的?”紫嫣趴在浴桶边,满脸疑惑问。
“你可有看见他腰际挂着的玉牌?”余柚宁慢慢解释道,“云水与弦月相交的图案,一看就是水月宗的弟子。”
“而水月宗最是守清规戒律,男女弟子分峰而居,除了授课的长老和仙侍,那里的修士几乎不曾与异性接触过。”
“听他的声音,年岁应该不大,一个不曾接触女子,又血气方刚的青年修士,怎么想也不会留下看女子洗澡的。”
紫嫣听得连连点头,赞叹不已,“阿宁,你懂得好多啊,相信你的任务也会很快完成的。”
“到时候,我们传音相会,一起去合欢宗。”
余柚宁只是熟读原著,对水月宗比较了解罢了。至于那个任务,想必不会容易,毕竟任务对象是阴郁反派谢瑜之。
不过有一点她想不明白,那青年能随手给她一袋灵石,就证明他并不缺钱,那为何又要钻进这一间客栈,死活都不愿走呢?
还有他那把染血的剑,他是刚杀了什么人吗?走之前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他是专程来这里的?
等洗浴后,小二撤走了浴桶,那青年也没再回来。
夜里,紫嫣像菟丝花一样扒在她身上,余柚宁有些睡不安稳,半睡半醒间,有什么森寒黏腻的东西触碰到她的皮肤。
她下意识瑟缩一下,缓缓睁眼,竟是什么都没有。
可那种感觉还在,还换了位置,滑至她的脖间,余柚宁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伸手往虚空中一抓。
同样的黏腻,森寒。
就在她抬眼去看时,从她抓住的地方,一个类似人形的轮廓,开始从透明变得暗红,躯体肌肉上青黑色的脉络盘根错节。
像极了原著中描述的,被画皮妖扒皮而死,怨气不消的厉鬼。
它们因画皮妖而死,却为了能够有一副完整的尸身,甘愿变得和画皮妖一样执着于寻找皮囊,称之为画皮鬼。
“啊——”余柚宁尖叫着甩开手,差点露出妖相。她推搡旁边的紫嫣,而紫嫣好像睡死过去,怎么推搡都没有反应。
她的手再次被那团东西抓住了,耳畔响起刀刮过砂纸般粗粝嘶哑的声音,“嗬嗬嗬,美人皮,总算让我找到最合适的美人皮了!”
“把它剥下来,交给陶大人!”厉鬼尖长的指甲陷入她的皮肤,疼得她额头的青筋暴起,冷汗直冒。
“剥下这张皮,套在我的尸身上,我的尸身就能完整了!”她越笑越兴奋,“我就能入地府投胎了!”
窗户被阵阵阴风吹得大大敞开,一道青色的灵光飘入房间,在余柚宁周身缭绕,随即钻进她的耳中。
耳中传来一道清淡温和的声音,“姑娘莫怕,家弟已在房中设下阵法,姑娘引她至离位即可。”
家弟?刚才那个玄衣青年,是他的弟弟?
余柚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起如何引厉鬼过去,书中的厉鬼喜欢带在极阴之处,而月光便是阴气的具象化。
可入窗的月光刚好照在她所在的位置,难怪她会被鬼盯上。她瞥见墙边挂着的圆镜,顿时打定了主意。
余柚宁吸着冷气,将身子挪向圆镜,“她剥你的皮,你剥我的皮,那接下来,我要去剥谁的皮?”
趁她的视线落在别处,余柚宁及时将圆镜扯下,藏在身后。
“我管你剥谁的皮!”女鬼青灰色裸露的眼球瞪向她,视线变得锐利,“不对!你能听见我说话?”
“是啊,我不但听得见,还看得见。”无皮厉鬼的样子太过吓人,余柚宁尽量避开她的脸,“你真的要剥我的皮吗?”
“不然呢?”女鬼咧嘴笑着,没有皮的缘故,一直咧到耳下的位置,露出森白的牙齿,阴厉恐怖。
“陶大人说了,从后颈三寸的位置开始剥,就会得到一张完整的人皮。”
余柚宁暗暗调转镜子的角度,将月光反射到离位,与她搭话,“从后颈处吗?要不你再看看我这张皮到底合不合适?”
女鬼凑近她,余柚宁推了推,“站远一点才看得清楚,就……就那个位置好了。”她指向镜面反射的月光处。
余柚宁警惕地看着她飘过去,刹那间,自离位为中心燃起蓝色的离火,向四面八方窜开,数道古老的符文涌向女鬼暗红色的身躯。
“你联合那些修真者骗我!你想让我死?!”
余柚宁心闭眼默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是你先来害我的,怪不得我。
女鬼在阵眼中痛苦地蜷缩起来,炙烤的滋滋声响起,飘荡开阵阵**的臭味。
“你们杀了我又怎样?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妖鬼来这里!”
一缕蓝色的灵光飘来,“怎么?吓得屁滚尿流了?”
这恶劣的语气,这讨人嫌的调调,余柚宁跑向窗边往外看去,簌簌风声吹起玄色衣角,她就像被老鹰抓住的小鸡一样,被那人提溜出去。
他带着以极其快的速度往下坠,余柚宁被迫吞了好几口冷空气,牙关都在打颤。
她的脚刚刚落地,他就立刻松了手,余柚宁腿已经软得站不稳了,差点摔个狗吃屎。
酿跄几步后,她抱住某个人的大腿,才稳住身子。那人浑身像冻住了一样,手中一柄通体剔透的青色长剑发出嗡嗡的震响。
余柚宁抬头看到一道清晰的下颌线,他浑身都绷得很紧,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沉吟片刻,才道:
“姑娘,已经没事了,现在可以放开手了吗?”
是那个提醒她的人?!余柚宁刚松开手,传来一阵轻蔑的嘲弄:“又是一个故意向兄长投怀送抱的女人。”
“不知廉耻。”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故意的?”余柚宁恶狠狠瞪他一眼,才发现他已经摘下帷帽,懒懒怀着双臂,抱剑而立。
墨发只由一条玄色金边云纹发带束着,一袭黑色劲装看起来颇有少年英姿。
肤色如雪,睫毛长密如鸦羽,那双含情的狐狸眼,连她都自愧不如。左眼下有颗小却醒目的红痣。
余柚宁拍了拍自己的脸,怎么可以被他表面的美色迷惑?!就算他长得再好看,长着这样一张嘴,舔一口都能给人毒死。
“阿之,勿要出言不逊!”白衣男子将长剑的剑柄向她倾斜,“姑娘,先起来吧。”
余柚宁握住剑柄借力站起,对上白衣人的脸时,眼神瞬间凝滞。
他和那个玄衣青年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同样妖孽惑人,只是少了眼下那颗红痣,眉眼要比弟弟更冷淡些,冷眉如寒月,星眸覆霜雪。
等等!他刚才叫那个玄衣青年阿之?以及她现在握在手里的这柄标志性的碧落剑。不会是谢家两兄弟吧?
“谢瑜白?”余柚宁僵硬转向另一边,“谢瑜之?”
谢瑜之鼻孔出气轻哼一声,“倒是有点眼力见。”
谢瑜白闻言轻笑,似冬日的阳光,和煦却不温暖,“姑娘是如何认出来的?”
余柚宁再无心情欣赏两兄弟的绝世神颜。一想到攻略对象是眼前这个恶劣不堪,脾气又臭又屑的谢瑜之,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这是人能攻略的对象吗?苍天啊!大地啊!死了算了!
她恍然想起客栈里的紫嫣,向谢瑜白求助道:“谢仙师,我的朋友还在里面!可不可以帮我救她出来?”
谢瑜白点点头,“应是阿之疏忽了,我现在就去。”
“嘁……兄长不必去了。”
谢瑜之把玩着手里的弦月轮,闪烁的红光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他抬眸看向灵火灼烧的房间,眼里闪过雀跃的碎光,似在欣赏自己的得意作品。
“我设下了血煞噬魂阵,不出一个时辰,里面的东西就会化为飞灰。”
他刻意抬起手,将掌心血淋淋的伤口露出,“而且,用了我的血画阵。”
“谢瑜之!我教你擒鬼引渡,不是让他们永不超生!”谢瑜白眸色染上一层冷霜,碧落剑剑气震荡。
“她都成厉鬼了,入地府又怎样?不也是进幽冥地狱吗?”谢瑜之低头舔过掌心的血痕,笑音里浸着蜜毒,“我不过是让她早点结束痛苦罢了。”
余柚宁低声骂他疯子,他怎么处理厉鬼她管不着,但是伤害无辜之人,就是不对的。
更何况紫嫣还是她初入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她抬腿往客栈跑,低喃着,“阿嫣,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谢瑜白克制住怒意,拦住余柚宁道:“姑娘别担心,我会救你朋友出来的。”
余柚宁感激地点点头,“谢仙师多加小心。”谢瑜白飞身而去,空旷冷寂的街道只剩她和谢瑜之。
谢瑜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后,拿承影剑抵住她的后背,语气阴冷,“你刚才……在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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