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宁副使这是怎么了?”

宋清源快步上前扶稳宁峥,宁峥还想推脱,奈何宋清源硬要压着他坐下把脉,他也确实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有毛病,便也顺势坐下了。

宋清源搭手把脉:“咦?”

他颇有些惊讶,又把了下另一只手的脉,还是不解。

宁峥还没见过有御医看病是这种架势的,带着满肚子疑惑问道:“宋太医,我这是怎么了?”

“身体很强健啊,什么问题也没有,怎么会站不稳呢?”

宋清源拍着宁峥坚硬如铁的肩膀满脑子疑惑。

宋伯岐实在看不过眼,上前将他拉开,自己把上宁峥手腕,片刻后说道:“蓬勃!强壮!宁副使身体倍儿棒啊。”

说完又捏了捏宁峥另一只手的手腕,两边一起把脉。

云露雪起身进了里屋,坐到归心床榻边,轻手轻脚地捏好背角,见他面色红润,她将手放在他胸口,里面的心脏像是回应她似的,砰砰猛跳了两下。

她彻底放下心,拉起归心床侧的手,双手捧着放在脸颊旁。

她感受着归心指尖的温度,不自觉隐隐垂泣,细小的哭声无人听见,她用脸颊抚摸归心指尖,小声道:

“师兄,快点好起来吧。”

“师兄,下次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师兄,我想你了。”

……

明明是一句又一句细碎又隐忍的念叨,没人察觉到。

可外屋的宁峥透过纱帘隐约看见那模糊的身型,他感觉自己听见了。

他感觉自己就躺在那里,云露雪抱着他的手,边抽泣边小声唤他起来。

一字一句,如泣如诉,皆是因他。

她比此时更伤心,他就躺在那里,感受着每一次指尖的抚摸,肆意占有着她的关怀。

如饮下烈酒般,宁峥眼神飘忽。

脉捏了又捏的宋伯岐沉思许久后问道:“你何时会觉得头晕?”

宁峥醉酒般后无遮拦:“遇见她的时候。”

话一出口,倏然清醒,将这话在齿间回味,总觉得有些歧义。

“情病啊。”宋清源愣在原地,小声嘀咕。

引得宁峥颇为疑惑地看向他:“是感觉脑袋上有经脉猛地狂跳,好似要跳出来一般,痛得厉害,一会儿也能好,想来是有疾?”

总会闪回的画面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狠心掩下,就是头痛!

“啊?”宋清源颇为不解,相思成疾是这般吗?

宋伯岐又踢了他一脚,剜了他一眼,他姗姗退后,嘟嘟囔囔:“我医术不精,还是爷爷来吧。”

宋清源年纪轻,但自幼就随阿爷进了宫,自然是知道世家之首的宁家愿意让独子弃文从武来干这殿前司副使的原因。

如果宁、姜两家结亲失败会怎么样?

宋清源不敢想。

怎么样这不是他们宋家能掺和的,

宋伯岐搜肠刮肚,故作高深地捏着胡子道:

“昨夜忽将降大雪,骤然大寒,宁副使辛劳,整夜都在风雪中,应当是邪风入体,有些偏头痛了。现下不打紧,若在拖上些时日,怕是会头疼难耐、手脚发寒,到时便难治了。我开一方药,宁副使喝上几日便能好了。”

宋伯岐精通医术,又说几日便能好,宁峥自然相信,立马起身道谢。

宋伯岐当即给他开了副祛湿驱寒的药,百般叮嘱:

“这雪下得又急又大,今年冬日怕是比往年更冷些,年关将至,宁副使怕是要比平时更劳累些,若是三四日不见好也不打紧,那便继续喝着就是。”再喝不好也无碍,春日就要定亲了。

宁峥也觉有理,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这偏头疼着实蹊跷,是要多喝几日,拱手收下了药方:

“待病好了,一定登门道谢!”

一脸疑惑的宋清源呆愣愣地直摸脑袋,他怎么不知道偏头痛是见着谁就会疼的?

他满肚狐疑地看向爷爷,被宋伯岐敲了下脑门催促着收拾药箱,他疼得直揉着脑门,

刚收拾好药箱,就见爷爷和许将军、宁副使说太医院有事,急匆匆地带他走了。

出了殿门,回了太医院,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拉着爷爷就问:“爷爷,偏头痛是这么症状吗?”

宋伯岐一个爆栗:“你书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偏头痛是这种症状吗?!”

“哎呦,爷爷!”宋清源摸着脑袋痛呼,

“爷爷不是说不能不懂装懂吗?这症状咱治不好还骗他干嘛!我就是不懂才问的啊!”

宋伯岐长吁了口气,抚摸着孙儿的脑袋,既欣慰又担忧:“你这么笨,以后怎么当好个太医啊。”

宋清源抱着脑袋小声嘟囔,很是不服。

宋伯岐自知要教教孙儿何为处世之道了,道:

“我也觉得他是对三公主一见钟情了,喜欢得都一见面就头疼,但咱要说他是情病,那宁家和姜家的联姻若是毁了,两家一恼,把咱们当成罪魁祸首,那宋家在京都还能有立足之地吗?”

“这天气冷,我给他开点驱寒的药,喝着也没坏处啊,或许等不到春日,他自己想通了也就不喝了,想来他也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宋清源:“……”他觉得宁峥如果知道了真相,能拿刀砍了他和阿爷……

宋伯岐捏着小胡子很是自信,宋清源思绪纷飞。

世道艰难,他只是个小太医,贵人们的纷争与他并不相干,治病救人才是他的事。

劝解自己一番后,宋清源拿着医书跑到后院,一页页翻开着熟悉的医书,字字读进心里,心绪才渐渐平复 。

四方高墙将他围住,药香扑鼻,他沉醉于书海中,直到天上飘下细碎的雪花,他才恍若梦醒。

而他们根本没想到不善药理的宁峥揣着药方心情大好,在许溥心提议去屋外等着时无所谓地同意了。

二人就这样一左一右靠在屋门外,一人抱着长枪,一人腰佩宝剑,一人头疼不已,一人笑得肆意。

“谢谢你啊,百两黄金我会尽快凑齐给你。”

许溥心捏了几下眉头,颇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京都是个吃人的魔窟,小主子她心性单纯,应当不会待太久,我们会走的。”

世家子弟,最不缺的就是银钱和书籍,宁峥并不把那百两黄金当回事,但还是煞有其事的点头道:

“你那玉佩我留着,等你来赎。你们想走时,若有阻碍,和我说,我一定帮你们。”

偏头痛自昨夜遇她而起,就算是迁怒,他也想立刻就将云露雪送走。

他最不怕的就是意外。

许溥心:“多谢。”

他彻底放心了。

屋内的云露雪给归心喂完了药才抹着眼泪出来。

昨夜忙碌一晚,今早又贪睡,只喝了两口茶,她早已饥肠辘辘,想吃热腾腾的米饭了,正巧有永宁宫的宫女来请她回去吃午膳。

天空慢慢落下小雪花,云露雪讶异于自己竟待了这么久,此时听到午膳,肚子就咕咕叫起来。

她拍拍没出息的肚子,借着帷帽遮掩,狠狠咽了下口水,立马就要回永宁宫。

“相宜回来没有?”她边走边问。

那宫女紧张地捏着手,犹豫了一番。

宁峥心下不悦,催促道:“快说!可是被太后留住了?!”

那宫女这才脱口而出:“清雨去永寿宫请殿下被赶了出来。张嬷嬷不忿自去了,也没回来,奴婢们没了主意,也不敢擅自去凤仪宫。”

宁峥眼中怒火难平,恨不得立刻抽出刀来杀进永寿宫。

越想越急,当即便要去,幸而被许溥心拦住:“宁副使,别冲动。”

“陛下让我护皇嗣安危,我若不去,五公主有什么危险,我也难辞其咎!”

宁峥双眼泛红,手捏紧了剑柄,好似下一刻便要杀人。

“永寿宫是太后居所,怎么被你说得像什么魔窟似的。”

云露雪颇为嫌弃,这么拙劣的借口他也说得出口:“正巧想念太后了,本宫去永寿宫请了安再回来用膳。”

那宫女当即拦住了云露雪:“三殿下,您不能去!若您也出了事,我们实在没法交代啊!”

急得双眼通红,泪如雨下。

云露雪觉得可笑,在他们看来,永寿宫不是魔窟胜似魔窟。

她自小便知道自己不讨皇祖母喜欢。

小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有时总自责、难过,长大了一些她就知道了。

皇祖母十分厌恶她阿娘,连累着讨厌她的孩子,还曾说过“你怎么不和你娘、你同胞哥哥一起去死啊”这种话。

孝道当先,她爹也没有办法,只能将她养在太和宫。

也因着她是被圣上养在身边,同吃同睡,才没怎么被太后磋磨,可每年大年初一她都不得不去给太后请安。

身形矮小的皇祖母如针般的眼睛从她踏入永寿宫那一刻起就会扎在她身上。

她总被挑错,总要受罚。

永寿宫主殿台阶下的青石砖上沾过她不少血。

云相宜不过是受她牵连罢了,云露雪似笑非笑:“我在兴国寺这八年,每至除夕夜,就格外想念皇祖母。”

几人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宫女见阻拦不住便跺脚跑回了永宁宫,想再多喊几个人来拦。

许溥心则颇有些忧心忡忡,而宁峥则恨不得立马冲进永寿宫。

三人便这般朝永寿宫走去。

云露雪不认识路,故而让宁峥走在前头带路,他走路急,云露雪也心急,也就随着他的节奏小跑起来,只三人竟走出了来势汹汹的气势。

永寿宫门口的小太监远远见了,心跳如雷,当即便跑进宫内,着急忙慌向管事姑姑禀告:

“久思姑姑,宁副使来了,还有三公主,身后跟着个拿枪的,应当就是赢了张安节那人,快禀告太后啊!”

久思姑姑轻蔑一笑,捏着指尖点了下那小太监的额头嗔怪道:

“你也忒没出息,你身后可是永寿宫,皇帝来了都得跪下请安的地儿!不过是条丧家之犬,也值得你怕!”

“姑姑说的是!”

那小太监笑着脸摸着额头走了,转身垂首暗骂久思姑姑不要脸。

头发都半白了,还总拿他们这些小太监打趣。

满嘴的礼义廉耻,却仗着皇太后作威作福。

久思姑姑抬手唤来两名宫女和她一同去殿门口拦人:

“别怕,姑姑来给你们撑腰。今日没太后娘娘吩咐,就算是阎王老子来了,也不踏足永寿宫半步。”

见云露雪三人已至,当即便让两位宫女上前拦下。

宁峥心焦难耐,恶狠狠道:“滚开。”轻抬宝剑出鞘一寸,剑锋闪着人眼。

殿前司早有杀人如麻的传闻,三司只听陛下号令,就算杀了他们,宁峥也只用向陛下解释,而不受永寿宫约束。

两名小宫女瑟瑟发抖,皇太后想来也不会为了她们而去为难陛下。

今日若死在此剑之下,那就是死了。

利弊权衡不过一瞬,他们做势被宁峥吓着了,直往久思身后躲。

久思最好脸面,当即便上前挡住三人去路,宁峥早已压不住怒火,就要动手。

云露雪用力扯了下他的胳膊,见他岿然不动,便直说道:

“这位嬷嬷莫介意,宁副使护我乃职责所在,我乃陛下琴女,昨夜回宫,今日特来向皇祖母请安。”

“既知道了原委,还不快让开!”宁峥咬牙怒斥。

久思瞧着那只露出一寸的宝剑毫不畏惧,冷笑一声道:“老身乃永寿宫管事姑姑,永寿宫有永寿宫的规矩!每日来请安的人多的是,皇太后也不是人人都见的!皇太后方才说了,她要午憩,谁都不见!”

见她油盐不进,宁峥又逼半步上前,握剑的手捏得生疼。

他欠云相宜一条命,今日若要给她,那就奉上又如何?

云露雪恐他失智误事双手紧紧拉着他的胳膊,呵斥道:

“要说规矩,奴才不给主子请安是什么规矩。”

转头又对许溥心:“小舅,教教他们什么是规矩!”

“遵命!”

许溥心歪头勾唇,两步上前便将久思踹翻在地,“不尊殿下,该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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