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颖泪流满面，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份伤痛依然存在，可见当初的她伤得有多深，许文馨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抱着张颖，直到她睡去，然后许文馨去照顾了一下萌宝，才陪着张颖继续睡去，一晚上，张颖都很不安，眉头紧锁，整个人蜷缩在许文馨的怀里。

第二天，许文馨接到了凌青的电话，看到依旧萎靡不振的张颖，许文馨实际上不太愿意接这个电话，可以她还是想要听听这个人的说法，总不能连理由都不听一下就判决对方死刑吧。

两人见面的地方是一个咖啡厅，小包厢里，比较安静，适合谈事情。

凌青面带苦涩，强笑着对许文馨说道：“你好，我听酒保说了，你是小，不，是张颖现在的恋人，我想昨天回去的时候，张颖应该跟你说过我们的事情，说实话，挺惊讶的，你居然会跟我见面。”

许文馨礼貌地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想了结张颖的心结罢了，同时对你也有些好奇，虽然只见了两面，但是你给我的感觉还不错，不像是那种为了一百万出卖爱情的人。”

凌青有些惊讶地看着许文馨说道：“什么出卖爱情，什么一百万？”

这一下轮到许文馨惊讶了，说道：“是张颖告诉我的，说她亲眼看到你收下了她母亲的一百万，所以”许文馨可以看出，凌青脸上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凌青满脸震惊地坐在了位置上，半晌才满脸苦笑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许文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能坐在椅子上，等着凌青冷静下来。

等凌青冷静下来之后，看着许文馨，苦笑着说道：“你愿意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许文馨笑道：“当然，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凌青摇头苦笑，“我就是个笨蛋，天下第一大笨蛋。你应该知道，我和张颖是同学，同桌，同时也是恋人。我们的爱情开始的很简单，我们都是喜欢安静的人，喜欢看书，有时在图书馆里，有时在操场上，我们几乎什么书都会看，都会聊，和彼此在一起，都会很开心。然后有一次，我们在看一本言情小说的时候，突然对里面的爱情，还有亲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个年纪是情窦初开的年华，而我们都是那种宁静，不善于表达的人，但是心中依旧会有好奇，会有心动，出于好奇，我们做了一次大胆的尝试，两个人面对对方，付出了自己的初吻。”说到这里的时候，凌青的脸上充满了幸福，这种幸福让许文馨动容，想到当时的场景，许文馨不禁也有些心动，那是她曾经渴望的展开。

“初吻之后带来了心动，没什么谁对谁表白，只是很自然的，我们就那么在一起了，然后一起经历了许许多多的第一次，如果可以的话，我多么希望这份甜蜜能够一直维持下去。”

“直到她母亲发现了。”看到凌青脸上的怀念，甜蜜，痛苦，悲伤，许文馨情不自禁地接了下去。

凌青一下子从回忆中惊醒过来，苦涩地说道：“是的，直到她母亲发现了。我们一起胆战心惊了一个星期，然后她决定跟她母亲摊牌，再然后，她母亲找到了我。我当时很紧张，但是我的内心很坚定，无论她母亲做什么，我对张颖的爱都不会改变。当时我几乎是抱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心情去的。”说到这里的时候，凌青自己都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只是笑容中依旧苦涩。

许文馨却能够体会她当时的心情，更何况当时的她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能够有勇气去面对同性恋人的母亲已经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母亲没有对我发火，也没有对我动粗，甚至没有要求我离开张颖，当时我真的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母亲说了自己的身体情况，然后说了张颖以后要面对的情况，告诉我作为一个母亲，她很担心张颖的未来，因为她很有可能没有办法陪着张颖慢慢长大，她不希望张颖日后独自一个人面对那样的困境，所以她希望张颖未来的爱人，能够有能力陪她一起对抗未来。”

许文馨有些奇怪，感觉这些都跟张颖说的不一样。

“我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一定会努力，然后会帮助张颖，因为那个时候我和张颖的成绩都很好，我是年级第一，她是年级第二，所以当时的我很自信。然而伯母却说不够，她说她在国外联系了一个很好的学校，但是这个学校很不容易进，她希望我和张颖能够去那个学校读书，到时候她会提供全部的学费和生活费，只希望我们能够有能力一起面对未来的风吹雨打。我当时真的很感动，然后发誓一定要努力，而当时伯母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对张颖说这件事情，因为她担心张颖会因为担心她的身体而不愿意出国，我虽然觉得不好，但是也答应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伯母的秘书找到了我，她说我已经被学校录取了，还给了我一张支票，里面是一百万人民币，但是张颖不能跟我一起去了，因为张颖知道之后不愿意离开病重的母亲，她告诉我，成人之间成熟的恋爱是互相扶持，而年幼的我们连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生存都做不到，如果我真的爱张颖，就应该去读书，然后在未来努力地帮助张颖，就像古诗里说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一下，不需要凌青解释，许文馨都明白了所谓的一百万买真爱的真相了。

凌青痛苦地闭上眼睛，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不会就那么稀里糊涂地离开，“我回到学校办理手续的时候，想要去跟张颖说清楚，可是却找不到她的人，打电话也没人接，去她家也找不到人，医院我又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每一次都是她母亲找我，我从来不知道怎么找她，所以一下子我就丢失了所有和张颖的联系。我母亲在知道我有机会去国外读书的时候，高兴地都快疯了，很快，我就离开华夏，去了美国。”

许文馨不得不承认，张颖的母亲手段真的是高，居然用这么曲折的方式拆开了两人，而且送的还这么远，直接去美国了，隔了半个地球呢。

“在美国的日子很不好过，一百万换成美元并不多，美国的开销很大，好在伯母付完了全部的学费，再加上那一百万，我的日子就好多了，可是伯母对我的要求是考大学，而我对美国的学业可以说除了理科之外几乎一窍不通。我的英语再好，也没有好到可以跟正宗的美国人一样好，当时的我真的倾尽全力在学习，有时候真的感觉好苦，好孤独。”

看到凌青泪流满面的样子，许文馨不禁同情起她来，许文馨是成年人的灵魂，在年幼的时候独自去英国读书，手里有钱，照顾自己的人也很多，可是即便如此，许文馨有时候都会觉得孤独，更别提凌青这个少女了，更何况，美国那种地方，可不像别人想象中那么好。

果然，凌青继续说道：“美国的环境真的很糟糕，种族歧视非常严重，加上我又是一个女生，除了必要的生活物资之外，我绝对不会离开宿舍一步，哪怕放假了，也是在寄宿家庭一步不出，更别提去参加什么热闹的派对了，除非是在大人在场的情况下，邻里间的聚会，这么一来我就成了那个不受欢迎的存在，哪怕在寄宿家庭我和对方的孩子也一直没有办法相处好，我是大人眼中的好孩子，这让我对同龄人排斥，在学校里也经常受到欺负，好在我比较注意保护自己，所以没有发生什么太过分的欺凌，可是那种日子依旧很难过。每一次痛苦的时候，我都会不停地告诉自己，我是在为了两人的未来努力，我都会想着张颖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虽然我联系不上张颖，可是我的联系方式伯母一直知道，所以张颖一定知道。”

凌青哭得不能自已，许文馨只能满脸同情地将纸巾递给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凌青继续说道：“努力了两年，靠着死读书，我总算考上了加州大学经济学，可是痛苦并没有就此结束，反而有些变本加厉，大学的生活并不是什么天堂，一不小心就是地狱。而且上了大学之后，我手里的钱也更加紧张了，因为伯母没有付过大学的学费，而我申请不到大学的奖学金，必须自费，那是一笔非常多的钱，加上生活费，不光光是学习，这些费用几乎都快要把我压垮了，我在那个时候，真正领会到了钱的重要性，同时也明白了自己当初有多么天真，没有面包的爱情真的是支撑不起来，而我们当时却傻的以为凭借爱情对抗一切，也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些，我才更加努力地读书，想要让自己有能力站到张颖的身边。”

许文馨开始佩服凌青了，在那么混乱的年代，靠着一股信念坚持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美国的街头很混乱，兼职并不是那么好找的，而且安全的地方更少，我靠着优异的成绩，通过一个大学教授的介绍在学校的食堂找到了一份兼职，给的钱不多，但是却让我解决了三餐，就这样，我坚持到了大学毕业，然后又继续考研，每一天都在非常努力地学习，直到有一天我遇上了以前的一个同学，她认识我和张颖，然后我问起了张颖的情况，然后知道了张颖的母亲很早就去世的消息。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为什么，既然伯母都死了，她为什么不来找我？难道伯母去世的太突然忘了告诉她我的联系方式？可是她为什么不问？我没有答案，问同学有没有张颖的联系方式，但是却没有得到，因为张颖比我更加孤僻，而且据说在我离开不久，张颖也转学了，所以对方并没有张颖的联系方式，只不过伯母还是有些名气的，所以她才能知道伯母去世的消息。”

凌青突然叹了一口气，整个人显得特别无助，脸上的痛苦也让人动容，而许文馨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安慰她。

“我当初整个人都差一点崩溃了，学习工作都出现过好几次失误，差一点没办法研究生毕业，好在我的导师比较体贴，而且我以前的表现也很出色，在耐心地开导我，让我慢慢走了出来，研究生毕业了之后，我就在导师的介绍下进入了一家企业，然后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一次，我是因为国内的一份优异的工作回来的，然后得知了张颖的酒吧，我不知道那里是张颖的酒吧，只是对这样的同性恋酒吧感到好奇，因为我没想到国内会有，毕竟在我那个年代，社会接受的程度并不高，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会在那里遇到张颖，我想要知道那些埋藏在我内心多年的答案，所以一时没有忍住，你能代替我向她道歉吗？我想我的表现一定吓到张颖了。”凌青愧疚地说道。

听完整个故事之后，许文馨皱着眉头问道：“这些年拿到你一直没有感情生活吗？”

凌青没有想到许文馨会问自己这个问题，随后说道：“当然有，毕竟这么多年了，后来我跟男男女女都试着交往过，可是都不长久。”凌青说的苦涩，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她从来没有忘掉过张颖。

许文馨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和张颖的关系并不是你听到的那样，”还没等凌青高兴，许文馨就继续说道：“但是我们的确有类似于恋人的关系。”

凌青张着嘴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理解这句话。

许文馨继续说道：“我和张颖更像是以一种互相依靠的方式共同生活在一起，我们发生过关系，但之所以说我们不是恋人，是因为，我们都不爱对方，只是互相需要而已。”

凌青突然理解了，这实际上就是床伴，现在国内都这么开放了吗？

许文馨笑道：“我一直认为这样很不好，因为我的需要而牵绊住了张颖，我觉得她的未来还很长，应该去寻找她的幸福，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很舍不得她，她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女性。然而她却告诉我，这辈子，她不会结婚，也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跟我保持这样的关系刚好，如果我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就可以了。但是见到你之后，她的反应很大，我从来没有见她出现过那样的反应，所以我想，她不是不想结婚，只是一直没有等到她想要等的那个人。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会离开，她值得拥有幸福，可是我没办法给她，我没办法爱她，正如她也没办法爱我一样，因为不爱，所以不会伤害，所以才有安全感，这就是我们的关系。”

凌青惊讶地看着许文馨，突然有些无法理解许文馨的做法，可是许文馨却没有给对方思考的时间，站起来笑道：“好了，我该回去了，孩子还需要照顾呢，张颖现在的状态可不适合带孩子，对了，她生了一个孩子，体外受精的那种，她想要一个伴。”

丢下一个炸弹之后，许文馨离开了咖啡馆，留下凌青独自傻傻的坐在包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