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以后，林曼素和私家侦探按照计划抵达了江市。

夜里的江市海滨港湾灯火通明，海风凉爽迎面扑来带着一股潮湿，林曼素早在来之前就将男人调查出来的信息看得仔仔细细。

“明天下午杜明睿的展会结束后，她们会在国际酒店举行一场艺术沙龙，来参加的要么是圈子里有名望的人，要么是上层人士。”

外号阿苟的侦探向林曼素告知着自己得到的消息，他们此刻正在国际酒店三楼茶厅就坐，融入在刚下班聚餐的年轻小资当中。

林曼素指尖夹着一张照片，正是从前暮时云书房里的那张照片，暮成雪把它给了她。

那天，暮成雪听到真正持股人是对方时候就叫小助理去把那张照片取了回来，那是一张尽管保管得小心翼翼但仍是被岁月沾染了一些旧色。

“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暮成雪敛着眉头低头看着那张合照，上面的年轻男女不过二十出头，她的母亲不似记忆里总是虚弱躺在病床上，而是笑得明媚灿烂的伸手环着身边的两位男士。

照片当中，她的父亲得体温和的朝前看着镜头，另外一个男人则低头望着他的母亲，嘴角微抿，只露出一点微弱的笑意。

“我小时候好像经常见他，但后来他就离开了，直到十三岁那年，我母亲去世他才回来。”暮成雪陷入回忆，她尽力想要记起些什么，但是那是年纪小，该忘的早就埋葬于岁月当中了。

“不过，最后一次见面，他跟我爸打了一架。”是真的结结实实打了一架，见血的那种。那时候她躲在玫瑰花丛里，身上被刺划拉的疼痛，流出一道又一道细小的伤口和血丝，却偏偏像受虐狂一样不肯出来。

她母亲热爱玫瑰，那一片花圃就像是融了她的骨血开出的，热烈而糜烂，红得刺目。玫瑰花圃后面是母亲的卧室，她就蹲坐在那里，听着里面激烈的争吵和搏斗的声音。

“我记不清他们说什么了。”她从记忆出来，好似面前又是母亲病弱微笑着跌入玫瑰花圃的样子，下意识抬眼望向林曼素的瞬间眼带仓惶。

“没关系。”林曼素抬手温柔的抚摸她的发顶，又捧住她的脸颊，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她的情意在有了出口之时，便再也藏不住，汹涌的流淌，让她总是下意识想做些亲密的事情。

而暮成雪没有拒绝，甚至主动环住她的脖子，自己加深了那个吻。

呼吸缠绕之间，唇齿相依，林曼素掐着她的下巴，看她嫣红的唇和不经意探出的舌尖眼底深沉。

良久，她们相拥平息之时，暮成雪突然开口：

“林曼素，做我情人吧。”

林曼素摩挲她背脊的手忽而一顿，拉开她们贴着的身体，目光凝视：

“情人？”

明明语气未有起伏，暮成雪却听出了对方的不满。她勾起唇角，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就像一只精明的小狐狸：

“你见过还没谈恋爱就接吻的情侣吗？我们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一张床也睡过了，怎么，你觉得我包养不起你？”

林曼素听她说得理直气壮，但不可否认，对方虽然是强盗逻辑的话语却在她心上掀起了涟漪，令她控制不住的拥紧她。她还没说什么，就又听暮成雪继续说：

“当初你给我爸当秘书他给了你5%的股份，我给你10%，在公司，你当我的贴身秘书，在私下，你当我的情人，这笔买卖应当划算吧？”

暮成雪像是个想要牢牢套住林曼素的无赖，当她意识到自己对女人的感情之后，那股从前的不甘化作浓郁的占有欲在心里不断盘旋找着借口，她仍能想起那天柯静告诉她林曼素要离开时的失措不安，尽管现在她知道对方只是因事出行，但她心有余悸。

林曼素太过理智和克制，如果有一天，她突然又后悔了，她想，她大概是无法轻易放手。

她从来就比林曼素跟蛮横霸道，既然不肯放手，那便将人放在身边好了。

林曼素无言的看她，情人？她要的可不止这些，但她又清楚的直到，暮成雪身处的不安心。

“可以申请转正吗？”于是她低垂眉眼，半翕半合的目光认真又温柔，低着的嗓音蛊惑人心。

“那要看你表现，林秘书。”

.......

“林秘书，林秘书？”

暮成雪最后刻意拉长的嗓音从脑海里散去，她的目光从照片上收回，再循着唤声看过去时已是一片清明。

“怎么？”

阿苟见她回过神来，下巴冲着窗外点了点，示意她望出去。

她们的座位靠窗，望出去是酒店大门，此时楼下停了几辆商务车，从上面下来了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互相致意和邀请下一同踏进了酒店。

“左边那个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林曼素闻言望了过去，对方两鬓霜白但精神矍铄，只是面部表情看起来格外的严肃。

“他们都是来参加这个艺术沙龙的，今晚提前入住。”这里毕竟是江市最高级别的酒店，入住一晚价格也不便宜，更何况是这么多人一起，而酒店一楼最宽敞舒适的会客厅也早早被定下装饰为明天做准备，也确实是大手笔。

“举办方是谁？”林曼素推了一下眼镜转而问道。

“是江市首富李家。”

李？林曼素从众多人际关系慢慢抽丝剥茧，这些年来，她跟随暮时云走南闯北，倒是积累下来不少信息。她记得，杜家有个挺远的旁系侄子娶的就是李家的女儿，不，说娶也不合适，应当是入赘才对。

李家是江市首富，却只有一个独女，当时她们也收到了喜帖，只是因为时间错不开并没有来参加。没想这样千丝万缕的关系杜明睿也能攀扯上。

这样一来，杜明睿在江市暗中发展可见早有谋划，他的野心也可见一斑。至于他怎么认识上了她们要找的人，杜明睿从前就经常进出暮家，想要认出这样一个人也就不难了。

她们一早就在国际酒店订了房间，因此这次国际酒店虽有重要活动，倒也不至于清场，出入便更加的便捷。

第二天晚上七点钟，这场艺术沙龙正式开始，林曼素从房间换装出来，她们一早就打听清楚这是一场类似于cosplay的异装舞会，进场的不必拘泥于正式的礼服，只要你愿意，比基尼都无所谓。

林曼素难得穿了一套仿星际军装，贴身的银色军服显露出她姣好的身材，脚裹长靴，长发高高束成马尾，带着四分之一的面具，红唇冷艳，气质淡漠，行走之间步伐干脆轻巧，气势凛然。

彼时陆陆续续有人进场，她靠在酒店侧门栏杆上，目光微垂，与手机对面的人视频聊天。

“果然，我的眼光就是好。”对面的人打量她的造型，靠在办公桌上慵懒又妩媚，冲着木着脸的林曼素抛了飞吻。

很显然，这身衣服是暮成雪的杰作，按照林曼素的个人品味，她绝对是一套职业礼服搞定，奈何暮成雪一肚子坏主意和喜欢 。

“林曼素，早点回来，我要亲自看的。”她在亲自两个字上咬得格外重，一只手临摹着屏幕上面具下的红唇，而后划到锁骨处用力点了两下。

这一次，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暮成雪并没有一起跟过来，林曼素远赴江市，而她也要拔出内部暗藏的钉子。

林曼素指尖轻动，而后将顶上白色衬衫扣子解开，状似无意松了松领口，在对面无意黑下来的脸时状若没发现的点头：“等我消息。”便挂了电话。

酒店橘色的夜灯在热闹中更显静谧，落在她侧边若隐若现，手机屏幕熄屏后，她缓慢的吐出一口气，重新整理好着装才准备进场，在碎发颤动落下的耳尖处，一抹红潮慢慢退去。

今夜，她和阿苟分别行动。

她要找的是照片上的男人，而阿苟负责的是跟着杜明睿。

宴客厅灯火璀璨，觥筹交错间是来来往往奇装异服的人，林曼素刻意降低存在感，混迹在人群中倒也不打眼。她寻了一处最佳的落脚点，视线通透处能看到最中心的场子。

尽管林曼素并没有多大意愿主动交际，但还是有热情的宾客上前同她打交道。林曼素不想过于显眼，便也同那些人客套了几句，在她手上的红酒没喝完之际，她要找的人终于出现。

她摇晃酒杯的动作一顿，冲面前的年轻男女点头示意：“失陪。”而后放下酒杯，转而拿起瓷蹀漫不经心的朝对方所在的甜点区走去。

在靠近他们那边时，她侧身停了下来。从透亮的大理石瓷砖影像里看到了同他交谈的人。

“杜明睿在江市的行踪你摸清楚没？”她夹起一块小小的红丝绒蛋糕，悄声问着旁边打扮成光头强的阿苟。

“杜家是餐饮行业，国际酒店同他家有合作，这次宴会实际他才是主谋，一是为了扩大名气，二来是为杜家打出国外市场的路，三来嘛，他想准备动手了。”

阿苟不愧是打探消息的能手，将收集到的信息逐一回给林曼素。

林曼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道：“找个机会，让那个人落单。”

她说完便端着蛋糕走远，留下背影对着杜明睿的方向。

杜明睿准备动手，大概是因为她。在上一辈子中，她和暮成雪站在敌对阵营，平日里也形同陌路，因此对杜明睿来说根本不足以构成威胁。但现在，她和暮成雪之间的交集和关系转变，想必杜明睿早就从线人那里知道了 。

她沉思之时，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林曼素抬眼望去，就见不知道哪位小姐突然滑倒，将手上的红酒泼了男人一身。

男人的表情更加冷肃，皱着眉头在对方的歉意中跟着侍从暂时离开了宴客厅。

林曼素见状，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在侍从将对方带到更衣室又退出来时，轻声推门进去。

大概是察觉到了异样，男人手拿着脱下的西装外套转声，再见到对面的年轻女孩时皱起眉头，还未等他斥问，对方就开口，用一股熟稔的语气问候道：

“您好，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