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眉,你怎么来北京了?我还以为你会在上海读大学呢!”
韩梅突然尴尬,我总不能告诉你,我被订婚又逃婚,还在路上遇到了订婚对象要和我退婚,现在我正跟着这位即将与我退婚的订婚对象混吃混喝。
这样的经历,魔幻又传奇,不过遇到顾徘之也挺好的,又养眼又是学霸。
“本来想来北京读大学,但我现在改主意了,我想留美,读艺术。”
“清华组织的女学生留美吗?”
韩梅给她一个你真聪明的眼神。
安眠却面露难色,“一定要通过清华留美吗?其实以你的家世,去其他大学之后再留学或者去美国那边的女中读一年,再上大学也可以的。”
“怎么?因为很难吗?”
“不只是很难,要考法语大家都知道的嘛,就是担心要停送女学生了,白等一场不值得啊。”
要考法语?不对,这不是重点。
“要停送?什么时候的事啊?”
“啊,你不知道吗?可能你在上海不太清楚。前年的时候,清华本部就有八十多个学生要留美,这样一来,经费就肯定不够嘛,清华那边就想停送其他学生,只把本部的男生送去留美。”
韩梅心下了然,果然,面对抉择,被牺牲的永远是弱势群体,男女之间被抛弃的也一定是女子。
“然后就没有送吗?”
“送了,消息传出之后,大家都很不忿,这怎么能行呢,送女学生出去学本事是势在必行的啊,怎么能越走越回去呢,好多人写文章批评清华,那边扛不住了,就还是在去年举办考试把人送出去了,条件也越来越苛刻。”
“清华两年才送一届女生,上一届闹成这样,我们都担心明年不送了,就怕你白等一年。”
万万没料到竟然是隔年留美,韩梅一直以为是每年都送,之前也忘记问顾徘之,大意了。
对于停送韩梅倒不是很担心,上一届闹成这样,想必这一届清华也不敢再因为偏袒本部的男生而停送女生,更值得担心的是美国那边的物价。
清华送学生留美不仅仅负责学费,所有留美生的奖学金里还包含了学生的生活费,这样韩梅就没有经济上的负担,经济上相对独立,生活中也就不用受那么多制衡,这也是韩梅想要考清华的其中一个原因。
但一战过后,美国那边物价飞涨,留学费用暴增,这才是更值得让人担心的问题。
韩梅宽慰安眠,“清华那边还没有出文件吧?”。
安眠摇头,“还没听说有”。
“那就不用担心了,等出了之后我想办法。”
再不济就去考其他大学吧,总有办法的。
韩梅,生死看淡.jpg
吃过饭后安眠把韩梅送出去,顾徘之和高埗也站在门口了。
安眠大概有点他乡遇故知,跟韩梅说有空记得来看她,韩梅也打算有空就看望一下受伤的合生,就应下了。
安眠这个性子吧,怎么说呢,从韩梅的角度看吧,有点傻白甜,但实际上又真的挺可爱的,韩梅也很乐意交这个朋友,要是有机会跟着安眠看看协和内部就更好了。
对于协和,韩梅大概很难不感兴趣。
以前有句话,“北协和,南湘雅”。
可惜的是湘雅渐渐有点没落,协和却一直活跃在公众视野里。
协和在医学史上的地位毋庸置疑,协和的发展史算是半部民国医学史,但更让人感兴趣的,肯定是民国协和的一些名人轶事。
比如少帅曾在协和住院这样的事情,几十年后还有人津津乐道。
但韩梅一直记得的是另一桩。
这件事和梁启超有关。
当年梁思成因病住入协和医院时,偶然从医生口中听到一个真相,四十多年前有一起医疗事故,与父亲梁启超的死因有关。
当年五十多岁的梁启超因为尿血症住进协和,准备动手术割掉坏了的一个肾。
院方当时也极为重视这起手术,派出了最强的团队,但是却发生一个匪夷所思的意外。
割错肾了!
护士标记错了位置,主刀医生也没有核对X光片,意外割除了健康的肾。
这个事故发生后,医院方曾想要掩饰,把这件事归为“最高机密”,又称被割掉的肾也有毛病。
但梁启超有一位好友,世界级医学专家伍连德先生。
伍连德查看了被割掉的肾,认为没有病态,而医院面对伍连德的质问时,又承认了手术失误。
这一承认不得了,梁启超的诸多弟子,眼看着老师“白丢腰子”,开始口诛笔伐,举国震惊。
但出人意料的事情又发生了。
医院方得到了一位有力的辩护人。
正是梁启超本人。
梁启超在《我的病与协和医院》一文的最后这样讲道,“我盼望社会上,别要借我这回病为口实,生出一种反动的怪论,为中国医学前途进步之障碍。——这是我发表这篇短文章的微意。”
其实这件事一直都被传颂,韩梅以前也看到不少营销号写文章,但仔细看看就发现前后矛盾,既然举国震惊,那梁思成又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前后矛盾,似是而非。
真正的真相是,医生对右肾进行了X光检查后,发现右肾有一个樱桃大小的阴影。当时多位专家认为,这个阴影应该是肿瘤,是导致梁启超尿血的原因。
到这一步,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医生的判断应该是合情合理的。
于是,医院建议切除右肾,右肾也顺利切除。
首先是右肾病理检查显示肿瘤为良性,并非恶性,然后是梁启超做了手术后依然有血尿症状,尽管是镜下血尿,但确确实实有血尿。
手术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梁启超的弟弟梁启勋难免有些不满,他随后在报纸上发表的《病院笔记》里面,这种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这篇文章引起了轩然大波,协和医院也一时陷入舆论漩涡中,连梁启超的学生徐志摩都特意写文骂西医,倒是身为患者的梁启超,对此颇为大度,他特意写文章为医院和医生辩解。
按照当时的医疗水平,医生的诊疗过程是挑不出毛病的,这件事只能算是限于医学水平难以避免的“医疗意外”,却绝不是什么“医疗事故”。
后来费慰梅女士在事隔70年后突然提出来的,这件事是她从一个梁启超朋友那儿听来的,而这个朋友又是从协和医院实习医生那儿听来的,同时她又把手术时间写错了。
梁思成续弦夫人林沫在《梁思成》一书中又重复了这个谣言,完全是从费慰梅那儿抄的,连同费慰梅写错的手术时间,她也一样抄了过去。
愈传愈真,谣言逐渐变成信史,协和医院被无缘无故扣上了一个大屎盆子,直到今天依然无法洗清。
花很长的篇幅写了一个谣言,大家可以百度,很容易查到
像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有太多似是而非的所谓真相了
比如圣约翰大学的第一任校长卜舫济先生,在一些文章里面真的是被骂得狗血淋头,但考证一下,又发现偏差有点大
感谢在每一个时代里负重前行的人,敢于做旁人不愿做之事的人,无论是戎马书生还是白衣天使,没有他们就不会有今天
致敬大师!
虽然这件事有点沉重,但我真的每次看到“白丢腰子”这个词都觉得很搞笑
提到圣约翰的地方有改正,谢谢读者的指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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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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