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混蛋!”女孩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将书包砸向面前高大的男孩,能听见咔哒的声响,或许是粉饼盘碎裂的声音。
秋风萧瑟,满地的落叶被行人踩的窸窸窣窣作响。
男孩淡淡地回了一句:“抱歉。”弯腰将掉落的书包捡起,书包上的挂件是亚克力板,折射着路灯昏黄的光。
一阵风拂过,乱了发梢,女孩偏偏头,深吸一口气,光照在她妆化的脸上,像天使一样,标准的五官,完美的脸型,还有那一双带着扑闪睫毛的大眼。
单成双的手还举着,他的视线不知道停在哪里,一对浓眉微微蹙着,狭长的眼睛无神的睁着,薄薄的嘴唇张开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凝重的气氛在莫名的安静之中发酵着,变得微妙而尴尬,秋风不再显得萧瑟,更像是缓解这种气氛的良药。
女孩的眼底充斥着复杂的情绪,失望、难过、无奈和愤怒,在第三阵风吹来时,她终于做好了决定,伸出手将包夺进怀里。
“单成双,你根本不配拥有爱,你根本不懂爱。”
“抱歉。”男孩还是重复着那句话,女孩闻言骤然转身离开,背影只剩下愤怒。
主干道两旁矗立着高大的树,树干挺直,树枝稀疏,在凛冽的风里呻吟,摇摆的动作是在申诉还是在抗拒。
不知道。
单成双表情微颤,看着远去的背影愣了几秒,随后将卫衣的帽子套在头上,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宽厚的肩膀和卫衣的布料紧紧地贴在一起,下半身的牛仔裤已经被洗得褪色。
两只冰凉的手窝在兜里,淡薄的布料不足以抵御冷风。
他步伐很快,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之间移动,像是一只黑色的鸵鸟,恰好他还缩着脖子,从侧面看,就更像了。
最后,他乘坐地铁转公交,到达那个一看就颇有历史底蕴的小区,饶了两条街,停在一栋大概有六楼的房子前,刷门禁卡,开门。
抬头时狭窄无尽的楼梯,进了楼房,没有了冷风,他将帽子摘下来,乌黑凌乱的头发安静地趴在他的头顶,不知道是因为灰尘还是什么东西,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
爬到第六层,右手边,一间贴满各种小广告的防盗门被打开。
单成双先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然后将粘腻的卫衣脱下来扔在沙发上,说是厨房,其实只不过是有一小排桌面能放下锅和热水器的地方。
这间屋子小到两个人住都够呛。
单成双看着空荡的出租屋,大脑突然开始思考,现在提分手是不是不太合适。
女孩和他是大学同学,足足追了他两年,直到大三,一次阴差阳错,单成双莫名其妙同意了女孩的告白。
谈恋爱从来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需要约会需要送礼需要灵魂交流的严肃的事情,而这些对于二愣子和穷小子单成双来说,非常棘手。
他可谓是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
但是女孩没关系,她被单成双的的外表和内在深深吸引着,每一次约会都是她承包所有的费用,每一次节日的礼物也都是女孩单方面送出。
直到大四,他们这一届都出来实习,女孩想要将单成双介绍到自家公司的岗位里,他才意识到,这场闹剧真的该结束了。
咕嘟咕嘟,热水壶呼唤回他的思绪,男孩熟练地拔掉插头,打开煤气,点开火,从冰箱里翻出半包饺子,倒水,煮饺子。
在饺子被煮的空闲时间里,他会打开自己的抖音账户,看到红点就会不自觉地点进去,大部分都是些很无聊的评论,或者普通的点赞。
但是有一个人他注意了很久,就是他最开始发的一个关于想去北海道看雪的视频底下,有一个人发了一张在北海道雪景里的背影图。
那张背影像是充满魔力,深深吸引着他,他能想象,这个男人身材高大,围在围巾里的脸立体而又冷峻,和雪一样冷,揣在羽绒服口袋里的那双手必定是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然后他保存了那张照片,做了手机屏保。
十五分钟不到,单成双解决了自己的晚饭,他换上衬衫,套上西装,打了个标准的领带,而下半身只套了条松垮的睡裤,然后打开卧室的台式电脑,看了看手表。
九点二十五,准时打开网站,清清嗓子,准备开始工作。
这是他的兼职之一,一个学习网站里的数学老师。
因为他出色的外表和绝妙的嗓音,他在这个网站“粉丝”很多,有许多年轻少女为了他慕名而来学习……
男孩按部就班地讲课,自动忽略弹幕里的爱心,看到一两个穿插在那些夸奖撩拨的语言中的问题耐心回答。
墙上的钟表指针嘀嗒嘀嗒转动,指到十点半,单成双才终于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好的,今天我们的课程就到这里,下次见。”
咔嗒一声关掉网站,收回笑脸,将整个上半身都扔在电竞椅背上,闭着眼惬意的转一圈。
空闲的时间里,游戏已经不再是他的第一首选,他学着思考一些事情,关于诗和远方,关于人生的意义,关于爱与和平,总之很多高尚哲学的课题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然而还没有等他想出一个所以然的时候,更加现实的问题剥夺他的脑子,比如这个月的房租还有水电费,比如找实习工作递出去的简历还没得到回复,比如入秋了什么时候能攒下一笔钱去北海道看看……
他的计划是在毕业之前去一次北海道,尽管他已经看过许多地方的雪,但是北海道的雪却是他梦寐以求想要去看的……
单成双,单字读shan,不读dan。
他妈准备生他的时候正和他爸闹离婚,差点还把他给打了,是他外婆外公怕打了孩子造孽,说大人的事不该牵扯到小孩,总而言之,最后还是生了下来。
名字是外公起的,是希望成双成对的美意能压着单姓的邪气,免得以后真孤独终老。
说是成双成对,可他妈最后还是和他爸离婚了,说起来,单成双已经快十五年没见过他爸了。
他躺在被窝里,两只眼睛在漆黑的夜里睁着,窗外偶尔会有鸣笛声传进来,像是助眠的幽曲,甚至更加动听。
他翻了个身,床被压得咯吱响,一只手在摸索中将被子扯平,才想到白天女孩说的那句话。
“你不配拥有爱,你根本不懂爱。”
男孩细细咀嚼这句话的意味,将脸埋进被窝里,最后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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