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吃完了,又在桥上逛了逛,网红桥外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小的文化公园,郑予时和江靖就在公园里看了一会儿灯盏和舞龙灯。
“小时候你逛过庙会吗?”江靖突然问,“咱不是都住在北京吗,你过年的时候应该去过吧?”
郑予时点了点头:“我去过,我妹还没有。”
江靖点点头:“哇。”
江靖没有去过,也没什么机会去。以前远远看过别人进了地坛,他就只是在地坛大门口坐着车一晃而过。
没什么意思。
成了父母的借口。
好。
是江靖的妥协。
也许江靖意识不到自己眼中静静流淌出来的羡慕和渴-望。
郑予时突然道:“明年过年我去北京找你,我们去地坛逛庙会,带我妹一起。”
江靖惊讶:“你不是去过了吗?”
郑予时盯着江靖的眼:“你去吗?我,我妹,我爸妈,还有你。”
江靖顿了两秒:“好像近几年听说都没什么年味……”
“你去不去,我和你。”
是江靖先移开了眼。
郑予时没再逼问,只是垂下的手握紧的拳更紧了。
“有点冷了,要回去吗?”郑予时起身,借着寒暄舒了一口气,好像是被冻着了。
江靖点点头,后半程都沉默地坐在郑予时的后座上,两人没再说过一句话。
回去的路好像变得漫长了,尽管郑予时把挡风的毯子裹在了江靖的身上,寒意却依旧从缝隙中钻了进来,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手和脚都有些发麻,山里的路灯也不亮了,他们才下车。
回的是郑悠然的家,因为东西留在这边,还要再住一晚上,明天搬回去。
家里郑悠然和程川在,母子俩正惬意地坐在大堂里泡脚。
“姑妈。”郑予时把头盔放好,“超远哥呢?”
“在你爸那边,几个人围着打牌呢。”郑悠然道,“你和小江出门了,这么早就回来?”
“对,外面有点冷。”郑予时说着,然后跟江靖上了楼。
江靖洗了澡,又像前一天晚上那样裸着进了被窝,他编辑着朋友圈,凑了一个九宫格,发了出去,随便配了个表情。
予时:你屋里有吹风机吗?
几乎是在同时,江靖收到了郑予时的微信。
江靖晃了一圈终于在小书桌的边上看见了。
江靖:有的。
予时:开门。
予时:我在你门口。
江靖起身穿好睡衣,去给郑予时开门。
郑予时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看见江靖滴着水的头发:“怎么不吹一下。”
江靖拿着浴巾在头上擦了擦:“没,就有点累。”
郑予时扬了扬下巴:“去坐着,我给你吹。”
江靖没有拒绝,坐在了书桌边。
郑予时试了试吹风机的温度,然后开始给江靖吹头发。
嗡嗡声不大,但是鼓出来的风却很暖。
郑予时的手指穿过江靖的发丝,摸到了与发根附近质感不太一样的头发,像是漂过的样子。
“你染过头发?”郑予时问。
“之前是染过,回来的时候染黑了,之后掉色了也一直在补。”江靖诚实道。
他爸妈断不可能让他染奇怪颜色回来,那俩人觉得别人头发颜色花花绿绿,是一种不务正业的表现,也是纨绔子弟的样子。
郑予时抓了抓江靖的头皮,头发被抓的蓬松,然后他挑起一段潮湿的头发认真地吹了吹。
“之前和郑超远在国外一起染的吗?”
“第一次是超远给我染的,他说他想试试。”提起这个,江靖有些无奈,“第一次给我漂断了,养了很久,后面我都是自己去的发廊。”
“你和郑超远一起做过的事情还真多,你们关系真好。”
“那肯定啊,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蛮铁的。”
郑予时不知是听见了什么还是摸到了什么,手下一紧,江靖险些疼得叫出声。
“抱歉。”郑予时立刻道歉,垂下的眼掩去了他一闪而过的慌乱。
那是江靖手术的疤痕。
江靖忙道:“没有,没事,不疼。”
之后郑予时手法非常熟稔地帮他顺便做了个头部按-摩,江靖觉得十分放松,靠在椅背上竟然还有一丝惬意。
就在郑予时以为江靖快要睡着的时候,江靖突然睁眼看着他。
“予时哥,我们小时候,都发生过什么事情啊。”
郑予时的手在江靖眉骨上方摁了摁,又穿插回江靖发间,顺着督脉穴两侧平行着向下摁揉。
“你说的小时候,是多小。”
江靖想了想,说:“第一次见到你们的时候,一直到这次之外的最后一次看见你。”
郑予时用关节顶了顶江靖颈后的穴位,成功让对方不怎么舒服地皱了皱眉。
这才轻轻笑了一声。
“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
“嗯。”
江靖坐起来:“不可能,超远说你我他我们三个小时候关系可好了。说你小时候很喜欢围着我……”
郑予时手下陡然一空,已经有些滚烫的手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冰冷。
他翘起的唇角还没来得及落下,眼中却不带笑意。
“抱歉,因为我忘了。”
郑予时声音不小,说这句话的时候又很慢。
江靖听得清晰,一时间不知作何回应。
他尴尬地摸了摸脑门,口中道:“你也你也忘了啊。”
“对,我忘了。”
郑予时有这样记性不好吗?
江靖还没有细想,郑予时就自柜子里拿了消毒湿巾擦了擦手。
“明天我要出去一趟,早上郑超远会来接你上我家。”
“你干啥去?”江靖轻轻挠挠头,反复碰着方才被弄疼的地方。
“抗袋米回来。”
……
这天晚上,江靖没有睡好,倒不是睡觉前想的东西太多,而是室内热的有些厉害。
早上起来出了汗,江靖第一时间就跑到浴室里冲澡。屋外天蒙蒙亮,江靖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除了郑悠然的先生在,其他人都睡得正熟。
“周叔叔早。”
“小江起这么早啊。”周叔年纪不算大,据说比郑悠然要小上几岁,头上的白发却不少,“饿吗?饿的话我先给你热点。”
江靖摆手:“不用不用,我现在不饿。”
周叔叔和江靖闲聊一阵,就提了个袋子往田里去了。
江靖看着天边,望着远山边缘逐渐上涌的日光,山间逐渐亮堂了起来,耳边也有了鸟鸣声。
江靖抻了抻懒腰,换了鞋决定出去随便走走。
他好像很久没有起这么早了,但是却并不困倦。虽然昨晚没有睡好,身体上有些疲惫,但是精神上却还算饱满。
郑悠然家门口的小路两侧围了不高不矮的篱笆,两边都是周叔的田,有的绿意盎然,有的却依旧在沉睡。田里有十几只鸭子嘎嘎叫着,田垄处周叔正挽着裤脚,往田里撒着什么东西。
土路上晃晃悠悠走着几个挑着篮筐的人,还有五六岁的小孩跟在他们后面。
小孩从路边捡起石子,对着水田的鸭子仔细瞄准。
嗖啪——
砸中了鸭子身边的水坑,吓得那笨家伙扇了扇翅膀。
小孩笑了两声,被家长喝止住了。
江靖顺着土路上坡来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可以将房屋田地与不远处的山路一并纳入眼底。他没有走很远,毕竟此处人生地不熟,万一迷路了就有的慌的了。
底下鸭子如小纸船一般游着,身后也有几只小小船紧随其后。
江靖蹲在坡边望着水田发呆,身后树影潮动。
风吹来,他打了喷嚏,感觉鼻子不对劲后立刻低头去衣服里掏了卫生纸。
一滴,两滴,鲜红的鼻血低落到脚下,顺着枯叶掩映的缝隙深-入土壤里。
“哎呀,江少爷搁这儿干啥呢?”
江靖猛然回头,看见了郑超远:“吓我一跳。”
“我去,你这一脸血也吓我一跳。”郑超远忙凑过来扯了纸巾在他脸上蹭。
江靖又卷了一个小卷堵住了鼻子,这才站了起来。
“昨晚睡得好不。”
“还行。”其实没睡好,太热了,可能鼻血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我接你去我弟家,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
“那别吃了,过去一道吃,予时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郑予时是有和江靖说过他要离开的事情,醒来就已经没见到踪迹,走得那么早。
江靖问:“郑予时吃饭了吗?”
“这么关心啊,咋不自己问。”
郑超远语气欠欠的,反应过来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江靖,忙假装删了自己两巴掌:“我开玩笑,抱歉。”
他松懈过头了,郑予时是弯的他好兄弟江靖可不是,江靖母单,吓坏他了。
江靖虽然觉得对方语气有些奇怪,倒也没有多想,当即掏出手机:“那我自己问。”
“走吧走吧先回去吧,郑予时没吃呢,过去一起吃。”郑超远推着江靖下坡。
和周叔打了招呼后,俩人骑着小电驴回去了。路上颠簸给江靖屁-股差点没颠成八瓣,郑超远还乐呵呵说真刺-激,气的江靖上手直勒他脖子挠他痒。
不过也没打闹多久,郑予时的雅马哈就这么闪亮地停在了两人面前。
江靖的手还在郑超远脖子上挂着,摩托熄火时的热浪喷了两人一裤脚。
“哟。”
郑予时轻轻扫了两人一眼,打了声招呼,目光在江靖脸上多看了一眼,便把一袋子大米扛到了肩上。
“诶老弟我帮你。”郑超远追了上去,被郑予时用胳膊肘怼开了。
“你哄江靖玩儿去。”
不冷不热地给郑超远下命令。
江靖摸了摸鼻子,摸到了纸卷,这才想起来鼻血已经不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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