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色的眼瞳略微偏移，阿普利亚将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

不远处，伦斯将球颠起，传给另一个蓝龙种女孩，笑声卷在风中，逐渐模糊不清。

米歇尔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他翻了个身，背对着阿普利亚打哈欠。

“不过，把道听途说来的事情讲给不知情的人听，本来也没什么意思。你要是有兴趣，那就自己去了解；要是没兴趣，那就算了。我睡会儿啊。”

他的呼吸声渐渐悠长，好像真的睡着了。

一阵风撩起阿普利亚的额发，钻进书页的缝隙，让轻飘飘的纸不安躁动起来。阿普利亚拂过纸面，在这风和日丽之中继续背自己的书。

……

骸洞

丹伊·奥古斯塔老族长在巨大的灰白石壁前，静静凝视这石壁上的裂缝，许久，才拄着拐杖转身，发出了无可奈何的叹息。

“族长……”

他身后的罗伯特刚刚开口，便被巴泽尔打断。巴泽尔伸手挡在他面前，无声摇头。

巴泽尔总是这样，喜欢把行动放在解释之前。因为这个原因，罗伯特时常被他莫名的举动弄得愣住。

这时族长开了口，“智慧之龙的龙识彻底消失了。”

这消息犹如雷霆乍现，惊得罗伯特和巴泽尔瞳孔皆是一缩。

罗伯特总是心直口快：“是在那小子出现之后吗？”

“罗伯特，”巴泽尔提醒，“那是小族长。”

罗伯特皱眉：“他来历成迷，下手狠辣，虽然令智慧之眼睁开，但也只是那么短暂的时间。如今，智慧之龙留在智慧之眼里的龙识彻底消失……”

老族长含着笑：“罗伯特，听起来，你是个‘求变派’。”

罗伯特脸色大变：“不，我绝不会背叛——”

“不要说你绝不会，也不要发誓。有时候，即使心变了，我们对此也是一无所知的。”

老族长伸出手轻轻抚摸智慧之眼闭合的痕迹，“‘求变派’认为智慧之龙的时代已经过去，龙族的族长不应该由智慧之眼选出。‘保守派’认为我们由智慧之龙创造，只有智慧之龙才拥有选择族长的资格。要知道，不论是哪一种，都有自己的道理，也都是为了龙族的未来。”

“现在争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巴泽尔说。

“你说得对，巴泽尔。现如今，智慧之眼已经不可能再睁开了……”

千百年来龙族族长的决定者，祂的消失算不上不知不觉，却如此悄无声息，仿佛也注定着某个时代正悄然迎来更迭。

罗伯特皱起眉。

他在努力平息心中的焦躁——因为老族长刚才说的那些话，他竟然有一瞬间对于智慧之龙龙识的消失感到庆幸，庆幸“保守派”与“求变派”即将迎来和解。

或许正如老族长所言，他的内心已经被影响，但他毫无所觉。

在龙族与人族存在龃龉的眼下，完完全全的保守派几乎不存在——曾经的智慧之龙偏爱人族，在祂的统治下，人族与龙族和谐共处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但同时，也没有谁彻底反对智慧之龙，因为智慧之龙是所有龙族的父与母，是祂创造了龙族，并在三龙战争中击败敌手，终止战争、统一龙族，正是如此才有了现在的龙族。

没有谁有理由将智慧之龙陨落后发生的一切归咎到智慧之龙身上，并否认祂的一切功绩。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那位‘小族长’……他的存在，很可能会引起求变派和保守派最后的争论。”

罗伯特这句话的话音落下，一时间，骸洞内无人说话。

骸洞内连风声也没有，静得可怕。

老族长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沉声说：“他是否有资格成为龙族的族长，不由你决定，不由我决定。现在，也不由智慧之龙决定了。”

苍老的黄金瞳注视闭合的石缝，“由他自己的所作所为决定。”

……

“嘿，啊噗利亚！”

在阿普利亚收拾教材的时候，简走到他的身边，“突击检查！怎么样，课程还习惯吗？咦，这是字典？”

她看到阿普利亚在桌面上放着的几本书——她给阿普利亚准备的教材，厚厚的字典，记满龙语词汇的笔记本，还有几本睡前故事和寓言故事。

简惊讶地眨眨眼睛，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在很努力地学习啊，啊噗利亚。”

“都习惯了，”阿普利亚合上笔记本装进挎包内，“今后不用特别照顾我。”

阿普利亚站起来时，比娇小的简还要高出一点。但简总是习惯把自己的学生都当成小孩，对阿普利亚说话时的语气也和对其他同学是一样的。

她点着下巴观察阿普利亚，疑惑地说：“为什么，我有这样一种感觉——啊噗利亚你说话的时候比不说话的时候还冷酷？”

阿普利亚：“……”

“好吧好吧，我会满足你的愿望的，优秀的啊噗利亚同学，”简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看你和其他同学相处得不错。对了，他们好像迷上一种新游戏，叫——”

“叫‘踢足球’！”

边上的同学积极地介绍，“就是啊噗利亚教我们的！”

简的表情惊喜得有些夸张，“哇，真看不出来！但啊噗利亚为什么不和你们一块儿玩呢？”

前排的另一只小龙崽子插嘴：“他说，让我们学会了就自己玩儿去。”

简弯下腰，对小龙崽子严肃地说：“这可不行。要和啊噗利亚一起玩噢，别让他跑了。”

阿普利亚：“……那么，我先走了。”

刚说过“别让他跑了”的简叫住他：“等一下！你要去智慧圣堂吗？一个人？”

阿普利亚站在教室门口，侧身等待她的后文。

简说：“如果是的话，我们班今天要去圣堂的学生都由我带过去，你也和我们一起吧。”

“遗憾的是，阿普利亚正要和我一同前往，”伦斯从阿普利亚边上冒出头来，“简导师，我们就先过去了。”

伦斯一出现，班里的学生就开始欢腾起来。

毕竟伦斯虽然出名却谦逊有礼，显然大家都很喜欢这样的名人。

简俏皮地眨眨眼睛，说：“好吧，真是受欢迎的伦斯和啊噗利亚。那么，等会儿见。”

在简打招呼之后，其他离得近的同学也接二连三开口：

“等会儿见，啊噗利亚~”

“等会儿见，伦斯哥哥！”

“等会儿见！”

阿普利亚和伦斯也对他们说了一声“等会儿见”，才离开教室。

伦斯的心情很好，走在他身边的阿普利亚几乎能够感受到他的愉悦。

一种让阿普利亚摸不着头脑的愉悦。

今天早上伦斯起得很早，即使穿衣的动静很轻，也还是将阿普利亚惊醒。他想要和阿普利亚一起出门的心思太明显，但阿普利亚宛如铁石心肠，在伦斯洗漱的时候溜了。

只要伦斯选择将浴室的先使用权留给他，那么阿普利亚就永远能在他洗漱的时候拍拍屁股走人。

不过，他们最后还是在喂鸽子的地方相遇了，尽管伦斯看起来在那里等待已久，却还是将其称之为“美好的偶遇”。

现在，伦斯的心情好像比早晨更好。

“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很多，”伦斯说，“今天早上我拥有了与你的美好的偶遇，刚才又见证你和第一等级的各位相处融洽……接下来，我们还要一起去智慧圣堂。”

……有点肉麻。

阿普利亚感觉自己其实并不应该问。

“伦斯。”

“怎么了，阿普利亚？”

“平心而论。你有没有觉得‘骑士龙’这个身份束缚了你？”阿普利亚跟着他走，二人穿过商铺街，阿普利亚看到那些“白色拱门”上果然挂起了许多宝石般的装饰物，正散发出荧荧光芒。

阿普利亚说的“束缚”，是指伦斯是否有过不希望成为骑士龙，却不得不成为骑士龙的经历。

没有询问阿普利亚为什么会这么问，伦斯目视前方，蓝色的眼睛温和且深沉，宛如一片海洋。

他无比庄重地回答这个问题：“不，阿普利亚。从来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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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龙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