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禾在昨晚的位置坐下,朝众人歉意一笑。
时空仿佛重叠在一起,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昨夜今天。
许茂咳了声,板着脸说:“好了,现在人都齐了,开始念遗嘱吧。”
律师颔首,拿出厚厚的一沓纸,扶正镜框,开始不急不徐地从头念起。
许桥的遗嘱很早就已经立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近几年屡次修改内容,并进行严密的保管,因此大家都猜不透他究竟要扶谁登上那个位置。
许氏集团是一个庞然大物,哪怕只是些边角料也足够大富大贵,更别提核心部分的价值,任谁都不会甘愿拱手相让。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律师身上,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字。
许惊筝捕捉到一道视线,于是微微侧头,看了过去。
林听禾单手托腮,脸颊软肉微堆,有种天然的娇憨感,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旁若无人地直视着她,像是在欣赏什么宝物。
许惊筝睫毛轻颤,投以警告意味的目光,然后被孙巧拉了下手。
她回头,冲对方颔首,只是心思已经不在遗嘱上,而是飞向飘渺的虚空。
直到某一瞬间,餐厅忽然一静。
死一样的寂静。
几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没有窃窃私语,也没有交头接耳,更没有椅子挪动的声响。
落针可闻。
下一秒,许华尖锐的声音响起:“你说什么?!”
如惊涛骇浪,空气开始重新涌动,将花园里的玫瑰香传进来,萦绕在鼻尖,淡淡的甜蜜。
许惊筝神色一顿,不明所以地看向许华,留意到对方的口红颜色有些不均匀,妆容似乎也出现了瑕疵,变得不那么完美。
一石激起千层浪。
许茂愤怒的声音传来:“律师,你确定没念错人名?这么重要的事情,可不能出现纰漏。”
周围变得嘈杂,仿佛几千只鹦鹉一起叽喳乱叫,让人置身于此只感觉到不适和紧张。
许惊筝的手被孙巧紧紧攥住,对方半是惊喜半是忧虑地看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来。
“好了,安静。”许梁的声音响起,他站了起来,抬手示意众人闭嘴,然后看向律师,问道,“您能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吗?”
律师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没有惶恐不安,仍是用那副不紧不慢的姿态重读了刚才的一段话。
许桥的股份分为三部分,极少数平均分给所有婚生子,约三分之一单独给了许玥,剩下的大部分赠与许惊筝。
这也意味着,从现在开始,许惊筝成了持股最多的许家人。
许茂将杯子一摔,甩袖离开。
剩下的其他人脸色也都不怎么好看,谁能想到许桥居然真的把股份给了许惊筝,而不是亲生女儿许玥。
许玥倒是接受良好,抱臂无所谓地说:“恭喜,表妹。”
她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不是管理公司的那块料,毕竟她只想吃喝玩乐,当让人羡慕的富家女,真进公司做起事来,那叫一个头大。
而许惊筝就不一样,她稳扎稳打读了六年商科,期间也进公司做过几个项目,虽然没什么高大上的头衔,但成绩斐然,能力有目共睹。
之前便有人猜测许桥会选许惊筝当接班人,但当时遗嘱还没公开,仍有人心存幻想,却不料许桥竟这样果断决绝,给了许惊筝最大的权力,丝毫不给其他人机会。
许华僵笑着说:“大哥把公司交给惊筝,想必是深思熟虑的,惊筝以后可要好好管理公司,继续把公司发扬光大。”
许惊筝已经从刚才的讶异中反应过来,无数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充满各种各样的情绪,但她没受任何影响,不卑不亢地回答:“我会尽力而为。”
待遗嘱的事处理完,律师从老宅离开,许梁将许惊筝叫去了房间。
“很早之前,你大伯就跟我提过这件事,问我有什么看法。”许梁站在窗边,平静地说,“当时我以为他是在试探,诚惶诚恐,吓出一身冷汗,生怕惹祸上身,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许惊筝不意外,她的父母忠厚本分,不是野心勃勃之人,想必当时应该吓坏了。
她温声说:“虽然我们没有这样的野心,但大伯肯选我,就是对我们家的肯定,您没必要妄自菲薄。”
许梁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既然他把许家交给你,那就是相信你有带领家族向上走的能力,你可不要辜负大伯的期许。”
许惊筝点头:“我知道了。”
许梁想到什么,又说:“你小叔性子急,有自己的想法,恐怕不会就此罢休,最近你注意言行举止,千万不要出差错,以后也要做到言行合一,宽以待人,不能落人口舌,留下把柄。”
许惊筝皱眉:“难道他会残害同族?”
许梁摇头,语气沉重地说:“之前他跟你大伯有过龃龉,又受人煽动,做了些不好的事情,因此被调离出去,这些年来他一直怨恨在心,明里暗里表达不满。”
“虽然他确实有些小聪明,但没有掌管家族的能力,好高骛远,目光短浅,近几年愈发嚣张放肆,遗嘱的事,恐怕他不会就此罢休。”
许梁语重心长地说:“而且,你小姑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她们两个联合起来想要拆台,恐怕你在公司里会步履艰难。”
许惊筝垂眸,看着地板,没有说话。
许梁又叮嘱了些事情,然后抬手示意她离开,自己则眺望着窗外,背影略显佝偻。
许惊筝知道,父亲在忧虑她的未来,毕竟有人在暗处虎视眈眈,她的处境绝非安全无虞。
见她出来,孙巧也拧着眉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推门进去。
父母都愁眉苦脸,仿佛大祸临头,许惊筝觉得夸张,但也明白那是对她的爱。
她漫不经心地想,许茂总不可能想要残害手足。
这样想着,许惊筝微微皱眉,心底莫名升起一股不安。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许惊筝抬头看去,发现林听禾就站在高她几个台阶的地方站着。
对方表情温柔,眼中透出几分笑意,轻声说:“恭喜你,成了新的家主。”
许惊筝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听禾,试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到些什么痕迹,可最终以失败告终。
她忽然生出几分恶意,慢慢往台阶走去:“说起来,事实可真讽刺。”
林听禾笑意一敛,仿佛猜到她要说什么,表情有些无助和惶然。
“当年你因我无权无势,将我一脚踹开,转身投入他人怀抱,却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变成新的许家家主,成了这个家里最得权势的人。”
林听禾像是吓坏了,下意识往上走。
许惊筝步步紧逼,终于将她堵在了拐角旁:“现在看我得势,又跑过来阿谀奉承,你真以为我会不计前嫌,像之前那样被你耍的团团转?”
林听禾面露痛苦,她难过地说:“昨晚我说过,你想知道什么,我现在都可以告诉你。”
“不需要。”许惊筝冷漠地说,“我对你已经没有兴趣了,旧事再提又有什么意思。”
她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林听禾:“你大概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大伯会在婚后一个月就突然离世,连遗嘱都没有你的份。”
林听禾摇摇头,仿佛在看陌生人:“求求你,别这么说我。”
许惊筝手指一蜷,莫名生出几分厌倦。
她不该这样冒失幼稚,被情绪支配,说出蠢不可及的话。
可她的心脏时常还会阵痛。
她终有不甘。
表面:我不在乎
实际:在乎得要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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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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