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叫醒了我。
我睁开眼睛,看着沪城冬日的早晨没有温度的阳光照在薄纱窗帘上。
昨天忘记拉上遮光帘了。
我转过身,是盛寒裸-露的后背。
阳光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窗户的阴影。
被阳光照亮的地方是几块红色的痕迹,有一些是有咬痕,有一些是吻痕。
昨夜发生的一切如洪水一般涌现进我的脑海当中。
盛寒的体温,呼吸,和她身体香香的味道。她如同那匹小狼一般,进入了我的梦境当中。我毫无克制地向她索取着拥抱和亲吻,也不加收敛地侵略着她的全部。
我盯着她的后背看了很久。
不仅仅是回味昨天那个夜晚,而是在辨认自己脑海里那个疯狂的念头。
我不只是想跟她保持这样的关系。
我想了解她。我想了解她生命里原本就有的那些东西,她的父母,她的童年,她从小长大的房间长什么样,她小时候做过最调皮的事情是什么。
我想知道她的全部。
我想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了要当医生,我想知道“见证女性的分娩”这件事情是否会让她对同时也对女性的身体产生厌倦。
我想知道她害怕什么,渴望什么。她否也像我渴望她一样渴望着我?
我想听她讲她生活的琐事,今天接诊了什么病人,遇到了什么离奇的事情。她房间冰箱里哪罐酱料是兴致勃勃买来要吃,但只吃了一次就被推到了最深处,再也没有开启过。
我想知道她床单的颜色,枕头的软硬,我想知道她用什么型号的牙刷,什么口味的牙膏,我想知道她的一切。
我甚至想知道她曾经跟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是怎样的,她们是像我一样,被一众小玩具取悦,还是说根本没有开发出自己身体的万分之一。
在我大脑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盛寒动了动身体,然后转过了身。
“你醒了?”盛寒微微张了张眼睛,声音几乎不可闻。
我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身体,像是母亲会对孩子做的那样。
“继续睡吧。”我说。
她的呼吸慢慢变长,也变沉。
我看着她的睡脸,轻手轻脚地起身,轻轻拉上了窗帘。
盛寒醒来已经是中午。
我正在厨房切洋葱头,听到开门声之后,便是盛寒懒洋洋的嗓音,“好香啊。”
我转过身,盛寒穿着一件浅蓝色衬衣,向我走来,手臂轻轻搭在了我的腰上。
“介意我穿你的衬衣吗?”盛寒问。
“当然不。”
“要烧黄鱼啊。”她看着盘子里已经去膛洗净的黄鱼尸体。
“喜欢吃吗?”
“喜欢。只是没想到你还会做鱼。”
“做鱼的水平当然是比不上做牛做羊的水平,毕竟那才是写在我基因里的食谱。”
盛寒笑了笑,看我放下了厨刀,手便不安分了起来,“做小狗呢?有这条基因吗?”
“等一下,等一下。”我挣脱开盛寒,笑着转过身看向了她。
“我的手刚洗过鱼。”我把手抬高到肩膀。
“很好,那就不要乱动。”
“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不用。”盛寒环着我的腰,“今天休息。”
我看到她的脖子上有几块红色的吻痕。
“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盛寒停下动作,抬起头,看着我,“什么事?”
我别了别嘴,用胳膊肘示意盛寒跟我走。我们止步在了镜子前。
“你的脖子,还有后背。”我指着她脖子上的吻痕,“我很抱歉。”
“这些啊,”盛寒抬起手,摸了摸那几块吻痕,“发生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
我涨红了脸,“不好意思,我帮你涂遮瑕膏。”
“好,”盛寒笑了笑,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下次不许再在脖子上留印了哦,这是很危险的行为。有概率致使颈动脉窦受到压迫,导致心跳和呼吸骤停,引发死亡。”
“啊,天啊,留下吻痕居然是有可能致命的。”
“嗯,这也是安全性-行-为必须要知道的事情之一。”
我把头埋在盛寒的怀里,左右蹭了蹭。
盛寒笑着,摸了摸我的后脑勺。
“你昨天几点回来的?”
“三点多钟。”盛寒捧着我的脸,“你知道你昨天……”
“你别说了。”我红着脸打断了盛寒。
盛寒笑了笑,“看来你有乖乖听话。”
“啊,”我叫了一声,“那你有没有……”
我欲言又止,看着盛寒的嘴唇,又看了看她的眼睛。
“我有没有像你一样忍了五天吗?”
我点点头。
“当然没有。”盛寒说,“我当然是要幻想着……跟你做-爱的场景自-慰。”
我听到这句话从盛寒嘴里说出来,耳朵简直烫得要冒烟。
“这就害羞了?”盛寒捏着我的耳朵,“这句话的原创不是你吗?”
“是我,”我红着脸说,“我只是没法想象你自-慰的场景。”
“这样啊,为什么不能?”
“不知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单纯难以想象。”
盛寒点点头。
“其实我也不能。”她说。
“为什么?”我笑着问。
盛寒的表情陷入了沉思当中,“大概因为你比我年纪小很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看起来很单纯,很无辜,除了食欲以外没有别的**可以折磨你。”
“你什么意思!你就是觉得我很能吃……”我别着嘴,满脸委屈。
盛寒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那时候你才十八岁。”
“你今年几岁啊?”
“我吗?我已经三十五岁了。”
“啊,但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已经三十五岁了。”
“你最好是在形容我的外貌。”
“我以为我们是同龄人。”
“那你昨天跪在床上像小狗一样嗷嗷叫的时候,也觉得我们是同龄人吗?”
我的脑海里回想起昨天的激烈场景。
“怎么不说话了?”盛寒环上了我的腰。
“那不一样。”我说。
“哪里不一样。”
我捂着手,在盛寒耳边低声说:“那时候我是姐姐的小狗。”
说完,我想要从盛寒怀里挣脱,但她眼疾手快,把我圈在了原地。
“我的小狗这是要去哪儿?”
家烧黄鱼从午饭变成了晚饭。
吃完饭,我们出门扔垃圾的时候,盛寒注意到了门口花瓶里插着的绿色草地毛球花。
“你喜欢这种花啊。”盛寒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表面。
我点点头,“毛茸茸的,多可爱。”
盛寒转头看向我,用摸绿毛球的掌心摸了摸我的头,“可爱。”
“怎么办?盛寒。”我看着她的掌心说。
“怎么了?”她笑着问。
“我的腿和脑子都不想出门了,怎么办啊?”
盛寒笑着把我推出了门,然后从身后合上了门。
扔完垃圾,我们在街上牵着手散步。
周六晚上,街上的人很多,圣诞越来越近,有酒馆推出了热红酒单品,也有人摆摊在路上卖。大家都还戴着口罩,只有吸烟的人和站在路边喝酒的人提前找回了自己的快乐。
“想喝热红酒。”盛寒说。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这好像是盛寒第一次向我直接表达她的“想要”(除了在床-上以外)。我想不到拒绝盛寒的理由,更想不到拒绝一杯热红酒的理由。
除了这里显然是一个无神论者和大量佛教信徒聚居的地方,我们小时候看的是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而非出埃及记;除了这条街上可能找不出一个读过《圣经》的人,甚至连圣经小故事这样的通俗读本都没读过,甚至也找不出来读过陀思妥耶夫斯基或者是其他把宗教融入进写作当中的人,毕竟要读这些书,总是会被迫了解一点宗教。
我的这些拒绝一杯热红酒的理由根本无法驳倒我对盛寒的顺从。
于是我们就开始在街上寻找热红酒。
盛寒非常不喜欢街上那些站着喝酒的酒鬼,主要是因为这些酒鬼总会因为站在路边就想要点一支烟来抽抽。
盛寒对烟味深恶痛绝。这一点我早就领教过,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盛寒举着那个丑陋的烟盒,像人工智能一样把上面的文字读给我听。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盛寒对抽烟的行为如此深恶痛绝,但那天晚上还是留在了我的房间。我想大概有什么别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我的“可爱”程度过高。
这条街上有很多塑造这种消费方式的酒吧,门脸很小,店里没有位置,酒水放在外带的塑料杯里,卖得很便宜,但酒的水平很高。很多人聚在门口喝,但盛寒见了只想绕道走。
只有一个在路边摆摊卖野酒的摊位符合盛寒的期待。
我虽然热爱盛寒,却很在意口味,我说那个红酒被煮得上下翻腾大锅里,早就已经只剩下糖水的味道。
我发起了另一个提议,“那我们干脆回家煮吧!”
盛寒亮着眼睛点了点头。
回到家,我把不锈钢汤锅放到了水槽下清洗。
“需要我做什么?”盛寒站在一旁问。
“需要你陪我。”
盛寒笑了笑,站在一旁看着我的动作。
“你打扫过房间啊。”盛寒问,“这个水龙头像是新的,浴室也是,很干净。”
“因为你说周五晚上要来,我就想着要打扫一下屋子,周四晚上就做了一番深度清洁。”
“还买了绿毛球。”
“嗯,还买了绿毛球。”
锅洗好了放在火台上。
我从冰箱里取出两颗橙子一颗柠檬和一瓶Rioja产区的红葡萄酒。
“葡萄酒有什么讲究吗?”盛寒问。
“Rioja产区的酒我觉得是最合适的,桶陈过的Rioja本身就会带有一些香辛料的味道。而且这瓶Rioja很便宜,拿来煮热红酒也不心疼。从葡萄酒种类来说,梅洛是最常拿来煮热红酒的,因为它的单宁柔和。所有单宁柔和的酒都适合,但归根结底,要选便宜的酒。”
盛寒点了点头。
我把案板放在操作台上,冲洗过柠檬和橙子之后,盛寒把它们切成了片。
在盛寒切片的间隙,我拉开放香料的柜子,配好了煮热红酒的香料。卷成卷的西餐当中的肉桂,丁香,八角和香叶,还有一小把新鲜的迷迭香。
“你喜欢甜一点的吗?还是正常就好。”
“正常。”
“那我就不加冰糖了。”
“我切好了!”盛寒放下刀。
“好!收进锅里就好。”
盛寒把水果片放进锅里,我冲洗过香料以后,也把香料放了进去。
起开红酒,咚咚咚地倒进锅里,然后点燃了火,我拿着勺子,站在一旁,等着它温度升高。
盛寒走去冰箱,拉开冰箱看了看,然后又走了回来。
“怎么了?”我看向盛寒。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来热红酒里的苹果很好吃。”
“这样啊。”我点点头,“因为我不爱吃苹果,所以家里没有苹果,做热红酒也没想到要放。”
“没什么。按照你的配方就好。我想尝尝你的原汁原味的版本!”
我拿着勺子,搅拌着温度逐渐升高的红酒,开始冒热气的时候,把火关小,又煮了十分钟,关火。把酒盛进两只马克杯里,夹了一片橙子和一片柠檬,装饰上迷迭香叶。
盛寒连连惊叹,“这看起来也太好喝了,我们去客厅喝吧。”
盛寒端着杯子走去了客厅,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Aperol和一只勺子,拎着走去了沙发前。
盛寒正在用手机给两只杯子拍照,拍完照,看向了我手里的酒瓶。
“我后来发现了一个更好喝的版本。”我说着拧开了这瓶Aperol,往其中一杯里倒了三勺酒,然后搅拌均匀,“尝尝。”
盛寒拿起酒杯,放在嘴边喝了一口,然后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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