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欣晚上吃多了胃堵得慌，睡不着，零点还在网上冲浪，靠在床头刷着微博，看到一条二十岁生日的热搜，她困惑地点了进去。
是公众官号推送的一条博主的vlog,周嘉欣点进去便自动播放。
她一眼认出是宋温喻的号，一下子坐直身体，看了下标题。
拉动进度条从头开始播放，看到中间宋温喻从六十米跳台背靠往下一跃时，周嘉欣深吸一口气，发出震撼的唏嘘声。看到结尾，周嘉欣切进微信界面，找到宋温喻的聊天框。
嘉嘉：【温喻姐，你真的太cool了。】
嘉嘉：【你知道吗？你火了，你拍的vlog被官号推送上热搜了。】
嘉嘉：【而且，你还记得我之前拍的你和我哥那组照片吗？评论区里有人认出你了，还发了照片出去问你是不是？】
嘉嘉：【温喻姐你涨了好多粉丝，快要比我的高了。】
连续发了好几条消息过去，宋温喻大概是睡着了，没有回复她。
唱了十分钟独角戏的周嘉欣热情退却，然而大脑皮层却处于兴奋，她点进列表的周行昀对话框，也顾不得被兄长发现她熬夜了。
嘉嘉：【你拍了拍zxy】
嘉嘉：【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嘉嘉：【视频】
嘉嘉：【温喻姐发的vlog上热搜了你看见没？】
嘉嘉：【温喻姐真酷，她和朋友去蹦极了，你记得吗？蹦极也是我一直想去但不敢去尝试的】
嘉嘉：【不过这个vlog好像既是记录温喻姐二十岁的一个体验，又是送给室友的，她室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最后温喻姐的话把我都给搞哭了，更睡不着了呜呜呜】
嘉嘉：【哥你要是在线就吱一声呗】
周行昀还未入睡，去倒了杯红酒喝。
先是收到宋温喻发来的两条消息，他照例找了个表情包回过去。深夜的寂静时刻，他放空思绪，却不免想着宋温喻，在想她今晚那不对劲的状态。
觉得她不至于因为林阿姨就要回伦敦而哭，但又想不到原因，明明出门前一切还好好的。
深吸了口气，他忽然懊恼没跟着她一起去送林阿姨。
手机接连振动两声。
靳琛深夜发了张照片，看着像偷拍的，照片里是一男一女并肩走着，女生他一眼认出是周嘉欣。问他嘉欣是不是谈恋爱了，让他去问问她。
之后罗列一堆周嘉欣可能会识人不清以及谈恋爱可能导致的各种后果。
周行昀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眼下被搅得烦，啧了声，干脆回了句。
zxy:【都大学了，谈恋爱又怎么了？】
那边歇了声，没再回消息，周行昀懒得管什么原因。
他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暗暗想寻个时机去问周嘉欣。
将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又见来了好几条消息。
点开一看，是周嘉欣在连续轰炸他。
他看眼手机上方的时间，零点三十五分。
今晚也不知怎么的，一个两个都来烦他，周行昀有些乐不可支地配合着回了个“吱”
zxy：【又熬夜？】
随后他才翻看前面的消息。
周嘉欣自动忽视后面那句话。
嘉嘉：【哥你快看我发你的温喻姐的vlog，都被官方媒体转发上热搜了。】
周行昀已经点开了视频，顺手也下载了这个APP，注册后点进宋温喻的主页点了关注。
视频里一开始是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影去拍摄蓝天，她自己的声音作背景音。
“今天的天气很好，蓝天白云，你们看这朵云想不想一只小狗。”
“还很像一只毛茸茸咧嘴笑的……狗狗？”
说到后面她似乎发现了自己的措辞有误，停顿了下改成将小狗改成狗狗。
说完她将那朵云对焦，手指描绘了一下具体形状。
周行昀笑了下，猜她大概是想到了尤妮，随即他打开监控看了眼，尤妮躺在窝里睡得正香，和宋温喻描绘的那朵云还挺像。
镜头一转，转到了宋温喻和她的三位室友身上，身后远远的也能看见是蹦极台。
她指了指身后，配合着她的说话声：“今天二十岁生日，和室友们来挑战蹦极。”
记录了宋温喻从高台往下一跃，尖叫声冲破天际，恐惧浮现在脸上，然而后面挡在空中时又是轻松恣意。
还有蹦极结束四个姑娘破涕而笑的样子。
vlog的最后，宋温喻离镜头很近，小鹿眼带了些湿意，眼神还是冷冷的，花瓣唇扬起，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花浇了些水，漂亮而孤傲。
声音虚空缥缈而有真切。
“亲爱的元禾，亲爱的女孩们，请不要害怕，请不要颓废，请不要自我怀疑。”
屏幕黑了，最后浮现一句话。
——不要为了打翻的牛奶而哭泣，我们都还有向前走的勇气。
周行昀停顿在这里，回想着宋温喻的生日，闪过一个个的人脸，忽然想起无甚印象的宋利璋，宋温喻的父亲。
他和宋利璋往来少，只在年少时去南城见过，以及大学期间周氏与宋利璋公司有合作时跟随父亲见过几次。
记忆中，唯一最多的印象是他对女儿很好。
大学时跟随父亲到宋利璋公司，无意间听见宋利璋接了个电话，听语气电话那头是他女儿打来的，大意是他住校的女儿抱怨学校今日的晚饭吃不惯，有她不喜欢吃的菜，想要他亲自给她送饭来，不然她就饿着肚子不吃了。
宋利璋满口答应待会就给她亲自送过去。
电话那头便顺势而上，还说要她爱吃的那家小蛋糕。
宋利璋宠溺地连声应下。
后来从老爷子和老太太处听说宋家家变事件，他表面无波无澜，却在一瞬间不禁想到那个被宠着的小姑娘怎么面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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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接到宋利璋电话时，林玉刚看完他发来的信息，大意是他如今在北城，约她谈谈女儿的事情。
只有宋温喻是林玉的软肋，她便接听了。
电话里宋利璋约她今日去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咖啡馆聊天。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北城。
林玉推开咖啡馆玻璃门时就发现了和从前的不同，顿了顿脚步。
咖啡馆开了很久，他们来的次数不多，最后一次来还是两年前，如今里面的陈设变了很多，摆件装饰新颖潮流，她和宋利璋也不再如初。
和宋利璋面对面坐下，宋利璋已经提前点好两杯咖啡。
林玉一眼认出，在她面前这杯是她曾经最爱的拿铁。
她将拿铁移开，重新点了杯美式。
宋利璋看完林玉的举动，脸色稍变，没说什么，等她的美式上桌，他才开始表明今日的目的。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你也知道，我父母是一定要我有个儿子，你生喻喻的时候难产导致身体有损伤，医生说最好不要再生。”
“我没有过主动出轨的想法，那天喝了点酒，我知道我没醉，但也是酒精作祟放大了**，所以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们离婚时你只要了我们夫妻合法的一半财产，我请的为你治眼睛的医疗团队你拒绝了，后来听说你眼睛好了我想看你你不让，送你东西也不要，你说我们离婚了，不要再打破彼此的私人空间。我接受了，没有再找你，也没有踏入你的私人空间。”
“但我一直都把喻喻放在心上，她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降生在冬天十一月十一中午十二点整，小小的她当时六斤六两，脸蛋红红的，睁眼便冲我笑了下，学会说话时第一声叫的是爸爸，我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成人，可是现在她都不叫我爸爸了。”
“我给她发消息她不理我，礼物不来拿，我送过去她不见我，生日的转账也不收，只有日常打在卡里的钱她才用，我送她那套房子我按她的喜好装修好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她至今没过去看过一眼。”
“所以，我想你替我说一下话，哪怕我们分开了，但我依旧是她的父亲，别对我那么残忍好吗？我心里始终放着一个属于你们的位置。”
说到最后一句话，林玉看着他泛着褶子的眼眶发红。
林玉转过头看向窗外，宋利璋的话反复地将她的心凌迟。
同样地，她知道，宋利璋对女儿是真的好。
她没说话，喝了两口冰美式，丢下一句我知道了，提着包离开。
林玉打了车，在车上轻靠着回想宋利璋的话，同时打开她收藏的女儿的那条二十岁生日的vlog去看。
知女莫如母，车子到了酒店停下，她也下了决定要在离开北城回伦敦前好好跟女儿谈一谈。
宋温喻这一觉睡得比平日沉，还做了梦，梦见许多以前和父母在一起的场景。
她昨晚忘记拉窗帘，醒来时天光大亮，她提不起精神，侧着身就这样定定地放空看向阳台外。
直到她手机响了打破寂静。
伸长手臂捞过床头柜的手机，是林玉来电，同时她也注意到上方的时间，十一点零六分。
宋温喻撑起身靠在床头接听。
“小鱼，现在才起吗？”
宋温喻拿了个抱枕抱着，声音懒洋洋的。
“嗯呢，今天睡了懒觉。”
“妈妈找我什么事？”
林玉清了清嗓子。
“妈妈明天就要回伦敦了，想今天再和你见一面。”
“这么快？”宋温喻有些失落，又很快提起精神，“那我们下午见吧，我带你去一家好吃的店吃饭。”
林玉笑着应下：“好，你洗漱完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宋温喻自然应承。
挂断电话，本想放下手机去洗漱，却发现微信好多消息，妈妈早上九点多就给她打了两个电话。
甚至她发vlog的看看平台也多了很多私信和艾特她的。
宋温喻不明所以地先看微信宿舍群消息，看完下来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在群里一一回了室友们和周嘉欣发的消息，还有蒋昭和许应白的消息。
再进入看看平台自己的那条vlog，点赞高达三十万，粉丝破了五万。更令宋温喻意外的是，听嘉欣和室友说她这段vlog登上了热搜，甚至被公众官号推送。
她进去官号转发那里看，看到文案明白了些什么。
主要是她结尾的话比较正向，官方的目的是给人喂鸡汤，借此鼓励向她这般年纪的青少年们向上走。
门外响起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周嘉欣的声音。
“温喻姐，我能进来吗？”
宋温喻起身去开门，周嘉欣收到她消息知道她醒了便顺手给宋温喻热了早餐带上来。
“你先吃点，梁姨说等会午饭就好了。”
宋温喻洗漱完出来，听见这话应道：“谢谢嘉欣，不用，我等会跟梁姨她们说一声，我下午和妈妈出去吃，现在垫垫就行。”
她伏桌吃东西，嘉欣带了两个牛肉包子，还有她唯爱的糖火烧和牛舌饼各一份，一瓶水牛奶。
周嘉欣又提起vlog的事，“温喻姐，蹦极的感受怎么样？”
“跳下去的瞬间是害怕的，会控制不住发出尖叫声。但后面荡在空中往下看的时候，拂过的风都很舒服，你会觉得你是自由的，更奇妙的是，在那一瞬间你会觉得世界真美好。”
“前提是没有恐高。”
看出周嘉欣眼底的好奇与渴望，宋温喻便说：“等你想尝试了，我陪你一起去。”
“好呀。”
.
宋温喻这次没开周行昀的车，林玉打车来接的她。
她们去了望江阁。
妈妈同样对望江阁的菜式颇为赞赏，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吃完妈妈带着她去买衣服逛街。
手上提了两个袋子，宋温喻有些渴了，看向附近的一家奶茶店。
林玉便去给她买了杯热饮。
下午四点多，林玉需要回去收拾下行李，要送她回周家她再打车回酒店。
宋温喻拒绝了，认真地表示她可以自己回去，和林玉一起坐车到她住的酒店，目送她进酒店后打了车，目的地不是周家，而是林玉吃饭时跟她提起的宋利璋给她买的房子。
拿钥匙开了门，惊到里面的人，四目相对。
里面的女人脸上又惊又喜，先出声：“小鱼？你怎么来了？”
宋温喻反应过来，笑笑：“罗阿姨，好久不见。”
罗阿姨是从她出生起就在宋家照顾她的住家阿姨，离开宋家那天罗阿姨不放心她，要跟着她走，宋利璋也同意并承诺每个月让罗阿姨照顾她，并按照惯例付工钱。
宋温喻拒绝了，对罗阿姨没有恶意，只是她当时不愿接受宋利璋递来的一切东西，她自知是寄人篱下，带上罗阿姨不好自处，且她也该长大了。
罗阿姨走近抱了抱她：“看你都瘦了，一切都还好吗？”
宋温喻回抱了一下：“没瘦呢，还好，我现在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罗阿姨红了眼眶，还是点点头。
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姐，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却是被逼出来的。
“罗阿姨怎么在这里？”
“我现在专门负责这里的清洁，保证你哪天过来住都是干净的。”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罗阿姨给她介绍房子里的布局和她的房间。
一个三百多平的大平层，名字叫柏悦华庭，室内地下室装了恒温游泳池，罗阿姨说有循环过滤系统，每天换水清洁。
房子的装修和布置的确完全按照她的喜好，复古美式的风格。
她喜欢游泳，去房间里换了件泳衣出来，单独一人坐在泳池边上，脚尖点了下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罗阿姨被以肚子饿的理由支走去做饭了，她想一个人静静。
她知道，离婚时妈妈坚持要财产和平分割各一半，宋利璋多余的补偿她一分都不要，是她彻底要和宋利璋划开。
如果宋利璋挽回的是妈妈，宋温喻深知妈妈是绝不会接受的，但挽回的是她，为了她今后的生活，林玉还是妥协了，为的是想她趁着宋利璋对她存在父爱去为自己博取更多财产，以后也能安身立命。
如果她同意，虽然听从了妈妈的意思，其实也等同于背叛了妈妈。
失明那段时间，她远比任何人都知道妈妈的无助。现在复明可以将过去的一切淡淡说出来，但要是一直没复明呢，妈妈永远也没办法像今日这般坦然地跟她说这番话。
宋温喻也知道，她是钻牛角尖认死理了，她不能接受宋利璋将原来给她一个孩子的爱分成两半。
而在妈妈这里，她可以享受永远的坚定的爱，她也永远无理由地站在妈妈这边。
宋温喻目光投向水面，她换了冷水，或许冷水才能让她清醒清醒，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她做好拉伸，纵然跳下去，没入水面。
还是在冬日，渗入骨子的冰冷让她控制不住颤抖，好一会才缓过来，适应了。
以前想事情的时候她喜欢在水里憋气，最高记录是两分钟。
现在好像憋久了，头开始眩晕，恍惚之间，她觉得自己没力气，手脚悬浮，想着要不这样放任自己也行。
她闭上眼睛。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是她特意设的周行昀专属的铃声。
宋温喻睁眼，浮出水面透气，摸了一把脸，她游过去上岸。
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身后，一路在滴水。
手机铃声没断，还在响。
宋温喻扯过浴巾披着，在即将挂断的一刻，她滑动接听。
他先传来声音。
“宋温喻。”
“嗯。”
声音一出，她便察觉到了哽咽声，周行昀也听出来了。
“怎么了，你在哪？”
“我——”
她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宋温喻往脸上一抹，才发现不止是水，还有温热的眼泪。
她这两天，好像哭得有点多。
听到他关心的声音，好像冰冷的身体注入暖意，流入心间，冷风一吹，让她不受控地颤抖。
写到这章有点难过，这章的小鱼和上一章形成一个对比，小鱼是那种安慰别人的话脱口而出，但轮到自己却没办法自我开解的人。她藏在心里，间歇性地难过，被别人开解后又间歇性地抛之脑后一阵子，周而复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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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War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