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焚影古院与纸上秘语

火宅西南角,那扇院门深藏于重重暗红枝蔓之后,如同一段被刻意遗忘的、带着诅咒的记忆,半掩在暮色与陈年尘埃之下。空气在这里都仿佛凝滞,带着一种沉闷的、混合了腐朽与微弱焦糊的气息。

“走了。”龙曜的声音依旧漫不经心,但他银白发丝下的鎏金竖瞳已锐利地扫过周遭,率先抬脚,越过那片被不祥藤蔓缠绕的石阶。他看似随意,步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领,周身似乎有极淡的微光一闪而逝。

当他靠近,那些死死盘绕在门框与地面、仿佛与建筑融为一体的暗红藤蔓,竟像是感应到什么无形的指令,微微蠕动起来,不情不愿地、缓慢地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夜舞沉默地紧随其后,目光如冰刃般刮过每一寸异常之处。

而火小萤,她的反应远比简单的“害怕”要剧烈得多。她的脸色在看清那扇门的瞬间就褪得灰白,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指尖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几乎要掐出血痕。她不是踏进梦魇,而是被拖回了那个从小困扰她的、最深的梦魇中心。

“不……不能进去……”她细弱的声音带着哭腔,脚下像生了根,死死钉在原地,眼中是纯粹的、几乎要溢出的恐惧,“父亲……父亲说过……绝对……绝对不能……”

夜舞回头,看到她这副模样,眉头微蹙。她伸出手,不是拉,而是稳稳地扶住了火小萤几乎要软倒的手臂,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跟紧我。有我在。”

或许是夜舞手上传来的坚定力道,或许是龙曜已经踏入院内带来的无形压力,火小萤终于鼓起了一丝残存的勇气,几乎是闭着眼,被夜舞半扶半拉着,踉跄着跨过了那道禁忌的门槛。

门后的世界,时间仿佛停滞了数十年。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被彻底遗弃的废墟。墙面大面积龟裂,疯长的青苔吞噬了原本的色泽,蛛网如同哀悼的纱幔低垂。扭曲的荆棘不再是装饰,它们穿窗破壁,如同从建筑内部生长出的黑色骨骼,狰狞地支撑着这座孤独的坟墓。一种更深沉的死寂笼罩着这里,与宅邸其他地方的奢华生机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这地方……很久没人来过了。。”夜舞轻声道,目光扫过一地破败,最终落在庭院中央一块被藤蔓缠绕的残破石碑上

龙曜单手插兜,踱步过去,用鞋尖不甚客气地拨开厚厚的落叶与污泥,露出了石碑基座上几个模糊的刻字。他懒洋洋地念出:“‘夜……居’?前面的字被毁掉了。”他挑眉,看向夜舞,语气玩味,“火冥夜的旧院。想不到,当年火家最被寄予厚望的天才,住处倒成了蛇虫鼠蚁的窝。”

火冥夜。

那三个字如同火光骤然在夜舞心底炸裂。她指尖轻颤,却强行压下那种从胸腔深处涌起的炽热与冰冷交缠的情绪。

她知道这个名字。也许,是她真正要追寻的人。

——父亲?

她没有问出口,只是将这个名字在齿间无声地碾过一遍。她开始更加仔细地审视这个院子,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不放过任何角落。她慢慢走向那座倒塌半边的厢房,那里阴影最浓,仿佛藏着她追寻已久的答案。

就在夜舞全神贯注于探查时,异变陡生!

本来也就是。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材彻底断裂的脆响,从她们头顶炸开!

一根早已被虫蛀腐蚀、又被藤蔓强行拉扯固定的主梁,终于承受不住岁月的重负,带着一连串碎裂的瓦砾和灰尘,如同一条垂死的巨蟒,朝着仍然沉浸在恐惧中、站在原地发抖的火小萤当头砸落!

“小萤!”夜舞眼神骤凛,身体在大脑发出指令前就已本能地爆发出极限速度,如一道黑色闪电般扑向火小萤!

“砰——!”

沉重的断梁裹挟着千钧之力砸落,激起漫天烟尘。然而,它并未触及火小萤分毫。

在木梁即将吞噬火小萤的前一瞬,一道银蓝色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屏障凭空浮现,精准地托住了下坠的庞然大物。龙曜依旧保持着单手插兜的随意姿态,只是另一只手微微抬起,指尖有细碎的电光流转。那根需要两人合抱的梁木在他掌控的屏障中凝滞了一瞬,随即被他像扔开一件垃圾般,随手甩向远处的石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啧——”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似笑非笑地看向将火小萤紧紧护在怀里的夜舞,“反应不慢。不过,下次救人前,先确保自己不会变成肉饼。”

夜舞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是迅速检查了一下怀中的火小萤。女孩已经吓傻了,泪水汹涌而出,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语无伦次地哽咽:“对、对不起……夜舞姐姐……我不该来的……这里……这里一直都是这样……母亲……母亲以前就常常偷偷看着这个院子发呆……每次被父亲发现……就会……就会……”巨大的恐惧让她说不下去,但那双灰褐色的眼睛里映出的,是比眼前废墟更令人心寒的家庭暴力的阴影。

夜舞的心猛地一沉。她将火小萤搂得更紧,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不是你。是这里的东西,不希望被我们发现。” 她抬头,冷冷地环视这座废墟,心中的疑云更重。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龙曜似乎对这场“意外”并不意外,他像一只巡视领地的猛兽,开始在废墟间更仔细地搜寻。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主屋倒塌角落,一块松动墙砖后的狭窄缝隙。他蹲下身,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风息,小心翼翼地探入,夹出了一块蜷缩的、边缘焦黑的陈旧牛皮纸。

“看来,有人并不想我们空手而归。”他展开那张残页,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夜舞凑近。纸上的字迹潦草而慌乱,仿佛是在极度恐惧和紧迫的情况下写就:

“……他竟要杀我!我从未想过与他相争,是因为……继承权吗?我不想要……”

“……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必须离开,东西……藏在……绝不能让他知道……”

“……月……对不起……保护好……自己……”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仿佛书写者被迫逃离或被中断。最后一行,“月”字写得尤其扭曲,带着一种深切的不舍与绝望。纸页右下角,盖着一枚极淡的火焰纹章印记,但与火宅通用的纹章略有不同,且被人用某种方式刻意烧灼过一角,变得模糊难辨。

夜舞盯着那“月”字,指节一点点收紧。月……是指母亲吗?

“继承权……?”

她飞快地将残页上的信息拼凑:火冥夜,火家天才,继承权,有人在追杀他,是谁,是现在的火族长还是其他人?所以才要改名换姓,隐藏发色?他藏了什么东西,会不会和我的身世有关。

龙曜将纸交给她时,眸中浮过一抹异色:“这玩意儿,挺像是火冥夜写的。”顿了顿,他看向夜舞,似笑非笑:“你对这个名字,挺在意?”

夜舞接过那张承载着沉重过往的纸,小心收好,避开了他的直视,淡声道:“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高得有些不寻常。”

龙曜勾唇,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不寻常?或许吧。”

就在他话音落下时,夜舞的目光不自觉地被一处断壁残垣吸引——那是床榻后方一块塌陷的壁柜,灰尘厚重,几乎与墙体融为一体。

她俯身探入,指尖在厚重的灰尘和碎木中摸索。突然,她的指尖触到了一个坚硬的、与周围腐朽木头截然不同的物体。

她缓缓将其取出。那是一枚水滴形的冰蓝色宝石耳坠,银色镶边盘绕成精致的水波纹。即使蒙尘,也难掩其清冷光辉。

夜舞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这抹冰蓝……)

记忆的碎片被瞬间点亮——昏暗温暖的灯光下,母亲低头哼着歌谣,耳垂上晃动的正是这一抹冰蓝。如此清晰,如此深刻!

她紧紧攥住耳坠,冰冷的宝石棱角硌着掌心,心却一寸寸地烧灼起来。这不再是猜测,而是物证。母亲的贴身之物,出现在火冥夜的废墟之中。

她的心跳渐渐加快。

耳坠与残页,如同两片至关重要的拼图,严丝合缝地嵌入了她记忆的缺口。真相的轮廓从未如此清晰,她正一步步逼近那个被尘封的核心。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庭外传来。火璃月立在门口,暗焰红发在月色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她的目光如鹰隼般迅速扫过狼藉的院内,重点落在了那根断裂的主梁和四散的尘埃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和深深的戒备。

“这里是火家禁地。”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未经允许擅闯,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火家的规矩,几位是忘了吗?”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夜舞和龙曜身上,刻意忽略了吓得瑟瑟发抖的火小萤,仿佛她的存在无足轻重。 “请立刻离开。否则,我只能按家规处置,并通知学园仲裁会了。”

夜舞与龙曜不再停留。

离开前,她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座塌陷的壁柜。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摸索到那个隐蔽凸起时的触感——那不是普通的木材纹理,而是一个带有明确缝隙与机关的、人为的“暗扣”。

(耳坠是母亲留下的印记,残页是火冥夜的绝笔。那这个被他用如此方式隐藏起来的东西……会是什么?)

(这里埋藏的,可能是他们被迫消失的真相,……我必须知道答案。)

她收回目光,眼神冰冷而笃定。

这扇门——她一定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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