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日子,是无声的硝烟,也是灵魂的酷刑。
夏然像一只最精致的夜莺,在金色的囚笼里吟唱。她为孟飞设计袖扣,构思灵感源于他凝望城市夜景时的轮廓;她在他书房看书,留下沾染着她独特冷香的便签;她甚至在深夜,煮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在他书房的桌角,恰好在他习惯性伸手的位置——扮演着一个逐渐沉沦于强大保护者羽翼下的、脆弱敏感的艺术家形象。
孟飞照单全收。他给予她物质上的极致奢华,行动上的绝对保护(他的人无处不在),感情上却如同精准的猎人,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控制。他欣赏她的才华,迷恋她身上那种破碎又坚韧的美感,享受驯服她的过程。但他眼底深处那抹冰冷的审视和探究,从未真正消失。
夏然在扮演安澜的同时,她的另一重身份——复仇者夏然,从未停止运作。她利用孟飞给予的自由和信任,如同水滴穿石般侵蚀着孟氏帝国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
孟氏集团近期投入巨资,正全力竞标一个横跨三省的超级物流枢纽项目。“天枢计划”,这是孟飞未来十年战略版图上至关重要的一块拼图。项目的核心机密,就存放在孟飞书房的保险柜里。
机会来了。
夏然选择了一个孟飞需要前往欧洲签署重要协议的夜晚。他离开前,甚至难得地给了她一个带着雪茄气息的晚安吻,指尖滑过她颈后的皮肤,带着掌控的意味。“等我回来。”他低语,目光沉沉。
确认孟飞的车队离开,整座顶层公寓陷入一种令人心悸的安静。夏然脸上的温顺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她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如同暗夜的精灵,潜入了孟飞的书房。
他的书房像他的大脑,精密、高效、处处是机关。夏然早已通过长期的观察摸清了摄像头的死角和他习惯放置物品的规律。她避开红外感应,如同幽灵般靠近那个嵌在书架后的嵌入式保险柜。密码?她观察过孟飞无数次输入密码时指尖的微小动作,结合他母亲的忌日和他名字的缩写……手指在冰冷的金属键盘上快速而无声地按下。
“咔哒”。
轻微的解锁声在寂静中如同惊雷。保险柜厚重的门无声地滑开。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份厚厚的蓝色文件盒,上面清晰地印着——“天枢计划:核心标书及财务模型”。
夏然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她深吸一口气,戴上特制的指纹隔离手套,小心地抽出其中一个文件盒。里面是装订精美的标书文件,还有配套的加密U盘。她迅速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外观几乎一模一样的空白U盘替换进去。接着,她拿出一个微型扫描仪,如同最精密的工匠,飞快地扫描着标书的关键页——尤其是那份经过无数次推演才得出的、具有致命竞争力的最终报价方案。
扫描仪的红光无声闪烁,每一页纸的翻动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文件上。就在她即将完成最后几页扫描时——
“嘀嘀嘀!”
尖锐的内线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在死寂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夏然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喉咙!她迅速合上文件盒,塞回保险柜,关闭扫描仪塞进口袋,几乎在同一瞬间按下了保险柜的关闭按钮!动作快如闪电!
电话铃声顽固地持续着,像是催命的符咒。夏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检查了一下现场,确认没有任何破绽,才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桌前,接起了内线电话。
“喂?”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惊扰睡眠的慵懒和被打断工作的不悦,完美得无懈可击。
电话那头传来管家沉稳恭敬的声音:“安小姐,抱歉打扰。孟先生有几份紧急文件需要处理,他指示我送到书房,您现在方便吗?”
孟飞!他竟然在此时让人送文件回来?是试探?还是巧合?
夏然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握紧话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却依旧平稳:“我正在整理画稿,放在门口吧,我稍后去拿。”
“好的,安小姐。”管家应道。
电话挂断。
书房重新陷入死寂。
夏然靠在冰冷的书桌边缘,大口喘息,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挣扎回来。刚才那一刻,她真正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孟飞的影子,无处不在。
她迅速检查了被替换的U盘和口袋里的扫描仪。成功了。孟氏“天枢计划”的命门,已被她悄然握在掌心。一丝冰冷的笑意爬上她的嘴角,混合着尚未褪去的惊悸。这份情报,如同一枚淬毒的尖刺,即将刺向孟氏最脆弱的软肋。
几天后,轰动性的消息传来:与孟氏在物流领域缠斗多年的强劲对手“恒远集团”,以极其微弱的优势,精准地压过孟氏,成功夺标“天枢计划”!财经媒体一片哗然,分析恒远是如何神乎其技地预判了孟氏的心理底价。
顶层公寓里气压低得可怕。孟飞坐在书房阴影里,手里捏着一份失利的报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窗外城市的灯火映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明灭不定。巨大的落地窗外,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爆响,如同他此刻内心无声的风暴。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夏然端着一杯热茶,如同受惊的小鹿,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孟先生……我听说……”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不安。
孟飞缓缓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射向她。那眼神不再是审视,而是冰冷的、洞穿一切的锐利,如同手术刀,要将她一层层剥开!他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冷静?
“安澜,”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裹挟着风雨欲来的狂暴,“你告诉我……”他猛地站起身,一步步向她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窒息,“一只被精心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有没有可能……变成咬断主人喉咙的毒蛇?”
窗外的闪电骤然划过夜空,瞬间照亮了他阴沉的脸色和胸前那枚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不祥光芒的“蚀骨”胸针。荆棘缠绕着心脏,仿佛预示着信任的彻底崩裂,一场更猛烈的风暴,即将降临在这座冰冷的金色囚笼之上。
孟飞的目光如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夏然伪装的无辜和担忧之下。那句“咬断主人喉咙的毒蛇”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混合着窗外暴雨的狂啸,寒意渗骨。
夏然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孟飞的怀疑已经不再是怀疑,而是接近笃定的指控!他强大的气场如同实质的牢笼,将她紧紧禁锢在原地。她吞咽了一下,喉间干涩发紧,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风暴的眼眸。
“孟先生……”她声音微颤,带着被误解的委屈和恐惧,眼眶迅速泛红,一层薄薄的水雾恰到好处地氤氲开来。她饰演的安澜,此刻应当是一个被主人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坏的金丝雀。“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这样说……发生了什么?是项目……失败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目光躲闪又困惑,完美演绎着一个只关心艺术与庇护所、对商业世界一无所知的艺术家。
孟飞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用目光穿透她精致的皮囊,看进那个名为“夏然”的灵魂深处。他缓缓向前又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灼热而危险,而她冰冷却极力维持着表面的温热。
“安澜,”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的回响,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有时候,过于完美的伪装,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他的手指抬起,冰凉的指尖带着审视的意味,轻轻拂过她滑腻的脸颊,停留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你的心跳,刚才……跳得很快。”
这是**裸的心理压迫。夏然几乎要控制不住身体的僵硬。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泪水瞬间滚落下来,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昂贵的地毯上,无声无息。“我……我只是害怕……您突然这样……”她哽咽着,肩膀微微耸动,脆弱得不堪一击,“孟先生,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如果是因为我打扰了您工作,我可以马上离开书房……”她作势要后退,身体语言充满了逃离的渴望。
“不准走!”孟飞低喝一声,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得闷哼一声。他猛地将她拉近,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带着雪茄和暴雨夜特有的冷冽。“金丝雀?”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冷笑,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冰冷的怒意,“还是披着雀羽的毒蝎?我会知道的。”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掠过她颈后那截脆弱白皙的皮肤,仿佛在审视一件即将被撕碎的猎物。“‘蚀骨’戴在你身上,它认主人,更认……敌人。”
夏然被他强大的力量和毫不掩饰的戾气震慑,一时僵住。手腕处的剧痛和颈后皮肤感受到的冰冷视线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试探期结束了。温情脉脉的面纱被彻底扯下。孟飞此刻展露的,才是他作为商界枭雄、一个掌控着庞大黑暗帝国的男人最真实的一面——冷酷、多疑、充满毁灭欲。
孟飞猛地松开手,夏然踉跄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书桌上。他不再看她,转身大步走向巨大的落地窗,背对着她,面向窗外被暴雨扭曲的城市光影。那宽阔的背影此刻绷紧如弓弦,压抑着滔天的怒火和一丝……被最深信任之人背叛的、难以言说的剧痛?抑或是棋差一着带来的屈辱?
“回去。”他冰冷的命令传来,不带一丝感情。“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主卧一步。”
这是变相的软禁。夏然捂着手腕,那里残留着清晰的指印。她没有再辩解,也没有哭泣,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孟先生。”声音里带着破碎的顺从。她低着头,像一缕苍白的幽魂,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片弥漫着硝烟与毁灭气息的书房。
厚重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孟飞那令人窒息的存在感。夏然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后背的冷汗早已湿透衣物。伪装……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孟飞的怀疑已经坐实了大半,他现在需要的,仅仅是铁证。
而她,刚刚从地狱边缘走了一遭。手腕的疼痛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她低头看着自己微颤的手指——就在刚才,这双手窃取了足以撼动孟氏根基的秘密。快感?不,只有冰冷的恐惧和一种即将被吞噬的预感。母亲的相片、那冰冷的“蚀骨”、孟飞眼中深沉的痛苦与恨意……这些画面在她脑中疯狂闪现,搅动着名为复仇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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