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之简:火种篇》
东汉初年,长安城西的守简阁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宁静。年轻的班昭穿过庭院,手中紧握着父亲班彪临终前交给她的钥匙。这把钥匙据说能打开守简阁最隐秘的藏书室,那里保存着自秦末以来历代史官的心血。
“小姐,您真的决定要接手守简阁吗?”老仆人在她身后担忧地问。
班昭坚定地点头:“班家三代与守简阁渊源甚深,这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手中的钥匙冰凉,却仿佛带着历代守简人的温度。班昭记得父亲曾说过,守简阁不仅收藏史料,更守护着一种精神——不媚权贵、不隐善恶的史官风骨。
打开那道沉重的木门,尘埃在阳光中飞舞。班昭点灯步入,只见四壁皆书,竹简与帛书整齐排列。在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卷以特殊符号标记的竹简——那是季粟的《灰烬之简》正本。
班昭轻抚竹简,仿佛能感受到两百年前那位史官在秦宫深夜疾书的身影。
正当她沉浸在这些珍贵史料中时,门外传来喧哗声。老仆人匆忙来报:“小姐,宫中来人,说是陛下欲修《汉书》,要取守简阁所藏前朝史料。”
班昭心中一紧。新建立的东汉朝廷对前朝史料的态度尚不明确,这些珍贵记载若被取走,恐遭篡改或销毁。
她急中生智:“快去请扶风班固先生,就说守简阁有要事相商。”
班固是她的兄长,如今在朝中任职,或可周旋。
等待期间,班昭迅速查阅季粟留下的《守简遗训》,其中记载了历代守简阁主应对朝廷征调的方略。在一卷标注着“急难”的竹简上,她发现了季粟的亲笔:
“若遇强权索史,可献副本而藏正本;若副本亦不可保,则择其要者密抄分散,总需保全真史。”
班昭立即召集阁中可信的学者,安排抄录重要史料,准备分散藏匿。
班固匆匆赶到,了解情况后神色凝重:“陛下确有修史之意,但未下旨征调守简阁藏书。今日之事,怕是朝中有人假传圣旨。”
“为何要如此?”班昭不解。
“守简阁藏有前汉诸多秘辛,有些人不想这些真相重见天日。”班固压低声音,“特别是关于王莽篡汉的详细记载,涉及许多仍在朝中的大臣。”
果然,假传圣旨的官员很快露出马脚,在班固的质问下仓皇退去。但班昭明白,这只是开始。
此后数月,班昭全身心投入到守简阁的整理工作中。她惊讶地发现,阁中不仅收藏史料,还有许多历代守简阁人的笔记和研究。司马迁的《史记》草稿、班彪的《史记后传》未定稿、还有无数无名史官对历史事件的考证和评述,都静静地躺在这里。
最让她震撼的,是阴嫚留下的一卷手札,记载了她对“史德”的理解:
“史者,当如明镜,美者自美,丑者自丑,不因喜怒而改其形。为史之人,须忘一己之利害,弃门户之私见,方可称德。”
班昭反复诵读这段话,深感肩头责任重大。
永平五年,汉明帝下诏令班固正式修撰《汉书》。这一次,是真正的圣旨。班固奉命前来守简阁,神色复杂。
“昭妹,陛下命我主持修史,需调用守简阁所藏前汉史料。”班固说,“这次是无可推脱了。”
班昭沉默良久,问:“兄长将如何修这部史书?”
班固郑重道:“必当效法太史公,不虚美,不隐恶。”
“即使涉及本朝先辈?”班昭追问。
班固坚定点头:“即使涉及本朝先辈。”
班昭终于点头同意。但她提出条件:所有史料只能在守简阁内查阅,不得带出;修史完成后,需在守简阁留存完整副本;修史过程中,她有权随时了解进度。
班固一一应允。
《汉书》的修撰工作就此展开。班固带领一批学者在守简阁内日夜工作,班昭则从旁协助。在这个过程中,她不仅向兄长提供了丰富史料,更时常与他讨论史学理念。
一次,在如何处理吕后事迹的问题上,班固与几位学者发生争执。有人认为应当淡化吕后的残暴,强调其治国才能;有人则主张完全按照《史记》的记载,不做改动。
班固犹豫不决,征求班昭意见。
班昭取出阴嫚的手札,读道:“美者自美,丑者自丑,不因喜怒而改其形。”然后说:“吕后杀戚夫人、害刘氏诸王,是其残暴;推行与民休息政策、稳定汉初政局,是其政绩。二者皆录,方为信史。”
班固采纳了这个建议,在《汉书》中客观记录了吕后的两面性。
这样的例子在修史过程中屡见不鲜。班昭以其深厚的史学素养和坚定的史德观念,对《汉书》的修撰产生了重要影响。
然而,修史工作并非一帆风顺。朝中不时有人施压,要求美化某些历史人物,或隐去某些不光彩的事件。最严重的一次,是几位权贵联合上书,要求删除其先祖在王莽朝为官的记载。
汉明帝动摇了,下令班固修改相关内容。
班固陷入两难:遵命则违背史德,抗命则可能招来祸端。
深夜,班固在守简阁内徘徊不定。班昭见状,取来季粟的《灰烬之简》,翻到记录沙丘之变的部分。
“兄长请看,季粟先生明知记录真相有杀身之祸,仍用密语留下真实记载。因为他相信,真相终有大白之日。”
班固抚摸着那些竹简,仿佛穿越时空与前辈史官对话。次日,他冒着风险向明帝进言:
“陛下,史书之贵,在于信实。若因一时之需而改史,恐为后世所讥。且臣闻: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若史书不实,何以借鉴?”
明帝被说服,收回了成命。
经过二十余年的努力,《汉书》终于完成。这部史书继承了《史记》的优良传统,同时又开创了断代史的先河。班固在自序中特别感谢了守简阁提供的史料和支持。
书成之日,班固却病倒了。临终前,他将未完的《天文志》交给班昭续写。
“昭妹,守简阁和史学的未来,就交给你了。”班固气息微弱地说。
班昭含泪接下了这个重任。她不仅是班家史学的继承人,也是守简阁的新一代守护者。
续写完《天文志》后,班昭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将守简阁向女子开放授学。
此举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就连守简阁内部也有不少反对声音。
“自古以来,治史皆是男子之事,女子岂可涉足?”一位老学者质疑。
班昭平静地回答:“阴嫚公主非女子乎?她守护这些史料百余年,其功其德,岂在男子之下?”
她取出阴嫚的手札,读道:“史者,天下公器,非男子独享。女子观史,常有不同于男子之见解,二者互补,史方全面。”
在班昭的坚持下,守简阁终于开始接纳女性学者。她亲自授课,将历代守简阁人积累的史学理念和方法传授给这些女子。
其中最出色的学生之一是邓太后之妹邓绶。她聪慧好学,对历史有着独到见解,深受班昭赏识。
永初四年,邓太后临朝称制,邀班昭入宫讲授经史。班昭借此机会,不仅向太后和宫人传授知识,更时常以史为鉴,对朝政提出建议。
一次,有人进献祥瑞,群臣纷纷上书称贺。邓太后问班昭意见。
班昭答道:“妾观前史,王莽之时,祥瑞频现;汉武之世,麒麟屡出。然王莽败亡,汉武晚年有悔。故知:国之兴衰在德不在瑞。”
邓太后深以为然,自此更加注重实务,不重虚饰。
在教授宫人的过程中,班昭发现她们文化程度参差不齐,急需一部入门读物。她想起守简阁中阴嫚为普及史学所写的启蒙教材,决心撰写一部更为系统的女子教育用书。
这就是后来闻名于世的《女诫》。
然而,《女诫》的初稿在守简阁内引起了争议。一些学者认为书中强调的妇德观念过于保守,与守简阁一向倡导的开明精神不符。
邓绶直言不讳:“先生常教导我们,女子当有独立见解。然《女诫》中要求女子‘卑弱下人’,岂非自相矛盾?”
班昭沉思良久,回答:“你说得对。我写《女诫》,本意是帮助女子在当下处境中更好地生存和发展,而非要她们永远屈从。”
她大幅修改了《女诫》的内容,在教导女子遵守礼法的同时,也强调读书明理、以史为鉴的重要性。修订后的《女诫》不仅在当时广为流传,也成为后世研究汉代女性教育的重要史料。
晚年,班昭将守简阁交由邓绶管理,自己则专心整理历代守简阁人的著作。她将季粟的《灰烬之简》、阴嫚的《守简遗训》、司马迁的《史记》草稿、班固的《汉书》笔记等珍贵文献汇编成《守简阁集》,并亲自作序:
“自季粟先生于秦宫密记真史,至今三百余年。其间王朝更迭,世事变迁,唯守简阁一脉绵延不绝。何也?盖因真史如灯,照亮来路;史德如柱,支撑正道。后世守简人,当续此灯此柱,勿使湮灭。”
公元117年,班昭病逝。根据她的遗愿,被葬在汉中守简阁旁,与季粟、阴嫚、司马迁、班固等历代守简人长眠一处。
邓绶继任守简阁主后,继续推动女子教育,并组织学者整理注释前代史籍。她特别重视各地地方史的收集,使守简阁的收藏更加丰富多元。
岁月悠悠,守简阁历经沧桑,但那一脉相承的史官精神始终未绝。每当世道动荡,真理蒙尘,总会有守简人站出来,守护那些被灰烬覆盖的真相。
而那卷最初的《灰烬之简》,依然静静地躺在守简阁最深处的藏书室中,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的开启。竹简上季粟的字迹虽已斑驳,但那句箴言依然清晰可辨:
“灰烬之中,真简永存。”
时光流转至东汉末年,天下大乱,战火纷飞。守简阁也未能幸免,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董卓之乱时,洛阳城一片火海,董卓听闻守简阁藏有诸多珍贵史料,欲将其据为己有,以篡改历史来美化自己的暴行。邓绶带领守简阁众人拼死抵抗,无奈寡不敌众。就在董卓的爪牙即将闯入藏书室时,突然一阵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待风沙散去,藏书室的大门竟凭空消失,《灰烬之简》等珍贵典籍也不见踪影。众人皆以为是上天庇佑,董卓恼羞成怒却也无可奈何。此后,邓绶带领守简人四处寻找消失的典籍,他们坚信,只要真史的火种还在,就总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而那消失的藏书室大门和珍贵典籍,也成了守简阁一个神秘的传说,激励着后世守简人继续守护史馆精神,等待真相再次照亮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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