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的，姜迟越往后讲，越讲不出来，他讲不出设计理念，讲不出灵感来源，他近几年来设计的作品，少了魂——属于姜迟的灵魂。

“这些，都是这次比赛我设计的废稿。”

“Day，我画不出来了。”

姜迟和秦昼分享完了他全部的过去，但是一股莫大的空虚感却更加缠绕住了他全身。

他复盘了他到目前为止的整个人生，再一次经历了一遍从天之骄子到跌落神坛的过程。

秦昼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就算他说的再多，也终究是没真正体会过。

他相信，姜迟更加需要的不是同情，他只是要一个人可以陪着他，陪着他重新登顶。

于是秦昼只是抱住姜迟，与他十指相扣，“姜迟，我陪着你。”

无论你能不能画出来，你都是我的姜迟，最好的姜迟。

姜迟，落到了实处。

眼里的水光到底还是泄露了秦昼的一丝情绪。

两人就这么抱着，久久不语。

这天晚上，两人做的难得温柔，没有激烈的，粗暴的，有些窒息的□□，秦昼感觉这晚的姜迟像水，也像雨，无声却又渗透到了秦昼的全身，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哪里都是满的。

房间昏暗，隐约的光线从缝隙中透过，在地上形成一条光晕，空气中的灰尘在光照的舞台上起舞。

被子动了动，秦昼伸出手在床头柜上胡乱摸了一把，手机的光照的秦昼眼里泛起了泪花，还不到六点。

秦昼放下手机，将手重新伸回被子里，姜迟的手还抱在秦昼腰上，秦昼侧过身，静静地看着姜迟的睡颜。

轻轻用手描摹着姜迟的脸，从眉毛，到眼睛，鼻尖，再到嘴唇。

很轻地抚了一下姜迟的脸，秦昼悄悄移开了姜迟的手，拿过手机下了床。

来到书房，秦昼打开电脑，找出了一个表，上面写满了秦昼从来到S国后，到预计离开时所有的安排。

期间秦昼补充了很多，而此时此刻，秦昼再次补充，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关于自己的了，姜迟成了秦昼未来的一部分。

改安排表改了快一个钟，秦昼伸了个懒腰，去厨房准备早餐。

准备煎鸡蛋时，宋夜辰打了电话过来。

秦昼擦了擦手，走到阳台才接起。

“阿昼，听爸说你有事找我。”宋夜辰今天刚出差回来，一下飞机就向助理要来了电话。

秦昼应了声，问道：“哥，我想问问你，两国...必然会敌对吗？”

宋夜辰叹了口气，“阿昼，你知道的，我现在不能说，而且，我也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

“我只能告诉你，局势不乐观，阿昼，把S国的一切当作镜花水月吧。”

“不要太留恋了。”

留恋？

秦昼沉默了会，再次出声：“哥，我想问问你。”

“我们家的情况对S国从商有影响吗？”

宋夜辰听的出自己弟弟的话外音，只不过他以为秦昼担心的是兰登。

“咔哒”一声，秦昼听到了火星燃烧的声音，宋夜辰点了一根烟。

吸了一口，慢慢吐出来，尼古丁的味道刺激着神经，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些，宋夜辰才开口。

“阿昼，多少是会有影响的，但是兰登他们家你不要太过担心，只要不是特殊的关系，S国政府不能怎么样。”

“那...如果是特殊关系，会怎么样？”

宋夜辰只当自己弟弟是好奇，“政府严查，人身自由受限，我国政府也肯定是会派人来的。”

“不说收到重创，但是影响也不会小。”

秦昼握着栏杆的手紧了紧，“哥，我知道了。”

“你那也不早了，哥，你早点休息，少抽点烟。”

宋夜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皱了皱眉，秦昼的反应，不太对。

这边，秦昼握着手机的手松了松，手机重重砸到了地面上。

他有些颤抖地蹲下了身，即便在之前就想过这种结局，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万一呢？万一真的有奇迹发生呢？

可能在开始，秦昼想过放手，想过，大不了就当作是S国的一段经历。

但是现在，他真的不想放手了。

他，也放不了手。

秦昼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情绪才稍微缓和了点。

随后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吐出，秦昼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离开阳台走回了厨房。

心里的慌乱让秦昼完全没有注意到阳台门前的身影，和离去的脚步声。

姜迟在秦昼离开后不久就醒了，洗漱完后，他去书房把昨天的设计稿收拾了下，就像去找秦昼。

见秦昼在阳台，他本想过去帮他披件衣服，见秦昼在打电话，想悄悄进去后就离开，但是两国关系这些相关的话语让他止住了脚步。

他完完全全地听完了秦昼和他哥的全部谈话，也听出了秦昼的话外之音。

回到房间，姜迟轻轻关上了门，“嗒”一声，门锁了。

姜迟拨通电话，声音平静，却隐藏着满是忍耐的情绪。

“Maple，你有陈沐珩的私人联系吗？”

陆仲枫有些奇怪，但还是回道：“我发给你。”

“不过你要他联系方式做什么？”

姜迟没有细说：“他家好像和政府有些关系吧，我找他查点东西。”

听姜迟这么说，陆仲枫就知道剩下的恐怕不好说了，简单聊了几句，两人挂了电话。

姜迟看着手机上陈沐珩的私人联系方式，摁灭了手机。

他觉得，他似乎知道了秦昼当时让他等的原因了。

也猜出了秦昼要对自己说的话。

等姜迟出来，秦昼已经差不多做好早餐了，见到姜迟，秦昼对着他笑了笑，“早啊，Late。”

姜迟笑着上前端过秦昼手里的碟子，顺便亲了秦昼的脸颊，回道：“Day，早安。”

两人都恍若无常般吃着早餐，谁都不知道对方心中的潮水已经要淹没江岸。

姜迟想，他们是最亲密的陌生人。

早餐过后，姜迟和秦昼换了身衣服，出发去了学校。

姜迟挥着手和秦昼分开，看着秦昼的背影一点点变小，直到看不见。

他联系了劳伦德的下属，让他去查秦昼的背景，他直到这很不尊重人，秦昼会生气，但是，他太想知道秦昼没有告诉他的事了。

他顺便和陈沐珩约了时间，打算见一面。

等做完这些事后，他才来到上课的教室。

.

吟春阁，姜迟看着秦昼发来的消息，上了楼。

这段时间，秦昼很忙，在学校秦昼上完课后就是在图书馆自习，回家也很晚，基本是倒头就睡，放假的时间也用来跑项目了，甚至有好几次，姜迟半夜醒来时，身边没人，走到书房门口，暗暗的昏黄下，秦昼在打代码。

为此，姜迟还生过气，气他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秦昼总是答应他下次不会了，姜迟却知道秦昼只是更晚的在半夜起来。

姜迟一步一台阶的来到包厢内。

吟春阁是Z州有名的茶楼，在全是钢铁建筑的市中心里，用全木的材料建了一栋古色古香的茶楼，雕栏玉砌，琼楼玉宇，品位不俗，建他的人是个有意思的。

包厢内，陈沐珩身着一身烟青色唐装，已经等候多时，执手抿着茶，听人唱戏。

姜迟坐下，寒暄道：“抱歉，来晚了。”

陈沐珩摆摆手，并不计较，帮姜迟到了杯茶后，让唱戏的人先下去了。

姜迟端起茶轻嗅，品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

“三爷，好品味。”

陈沐珩只是笑，示意姜迟开口。

陈沐珩是他们圈子里年龄最大的，也是最早接过家里的班，这么几年，早就在商场养成了不形于色的性子。

姜迟斟酌了下话语，“三爷，最近Q，S两国之间的事不知你可有听闻。”

陈沐珩放下茶杯，笑了下，有些意味不明道：“哦？”

“是听过一点，伦纳德，不知道你想问我的是哪一方面。”

姜迟也笑了笑，“三爷，那我也不说暗话了。”

“听闻陈家和S国政府有些关系。”

“我就是想问问最近新闻上关于两国的事情进展。”

陈沐珩靠着椅子的背听完后直了起来，陈沐珩看着姜迟，“伦纳德，能说说你为什么突然对这感兴趣吗？”

姜迟只是简单道：“只是一些私人问题。”

陈沐珩没说帮不帮，只是淡淡道：“劝你一句，少趟这趟浑水浑水，对谁都不好。”

“听三爷这意思，是不帮喽？”姜迟也不再和陈沐珩打太极，攻击性尽显。

陈沐珩笑了笑，“别这么沉不住气。”

“事情，自然是可以做成的，但是风险和好处总得说清楚吧。”

听到这话，姜迟心头嗤笑，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

“风险算我的。”

“但是，三爷，风险也纳尔无关。”

“至于好处，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相信三爷早就想好要什么了吧？”

陈沐珩点了点头，算作赞同，聪明人讲话，不用说太明白。

一锤定音，两人谈好后，姜迟没有久留，招呼了一声就离开了。

陈沐珩看着姜迟离开的身影，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有意思。”神情若有所思。

维纳尔比起他们家，与政府的关系不那么紧密，或者换句话说，维纳尔有意远离政坛，而姜迟身为维纳尔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怎么会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呢？

回到车上，姜迟看着劳伦德下属发来的消息，神色紧了紧。

对方发来了一份秦昼的资料，但是也告诉了姜迟秦昼的资料有保密，只能查到一部分。

姜迟打开文件，视线从姓名，籍贯等一些不太重要的一一掠过，在恋爱关系这栏停了停。

大一与同校大三学生容暄为恋爱关系，为期一年，大二与...

姜迟看着上面的三四端恋爱关系，脸色臭了臭，即使他知道要尊重对方的过去，即使他自己曾经也没好到哪去，但是名为嫉妒的情绪还是涌了上来。

继续往下，家庭关系：家中次子，父亲秦凌青...，母亲宋韵之...

而关于哥哥的消息，一点都没有，姜迟的是指在家庭关系这栏无意识的点了点。

看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要从陈沐珩那才能知道。

姜迟发了个消息个秦昼，秦昼过了会才回。

【Late】回家了吗？

【Day】还没，在图书馆，我等会回去。

姜迟回了个好，摁灭了手机，启车开往了学校。

来到学校门口，姜迟停好车，去对面买了个面包和牛奶，往图书馆走去。

冷风瑟瑟，天上下着小雪，姜迟在图书馆C区——秦昼常呆的地方找到了他。

暖黄的灯光照在秦昼身上，与清冷的月色交织在一起，显得他整个人暖洋洋的，中和了秦昼有些薄情，锋利的长相。

拉开座椅，姜迟在秦昼身边坐下。

身边轻微的响声并没有影响到秦昼，可是那一直看着的视线让秦昼有些不舒服。

秦昼把注意力从电脑上移开，转头开口：“同学，你是有...”

见是姜迟，秦昼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有些冷漠的神色也卸了下来，变得平和，秦昼小声笑出声，用气音问：“Late，你怎么来了？”

姜迟揶揄道：“这么认真。”

“太晚了，来接你回家。”

随后把桌上的牛奶推了过去，“帮你买了牛奶，喝点。”

秦昼喝了一口，“好喝。”

“你继续学，我在这陪你。”姜迟笑了笑。

秦昼应了声，继续刚才的学习。

姜迟坐了会，起身去书架挑了一本艺术类的鉴赏评论来看。

等到两人收拾好东西离开图书馆时，已经快十点了。

坐上车后，姜迟把买来的面包拿给秦昼，“吃一点？”

看着姜迟温柔的灰眸，秦昼坦白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Late...”，一阵鸣声响起，盖过了秦昼的声音。

没再说话，秦昼接过面包，撕下一块喂给姜迟，姜迟就着秦昼的手咬进嘴里。

“冷不冷？”姜迟开着车，腾出一只手把车里的温度又升高了点。

见秦昼没说话，姜迟趁着红灯间隙转头看去。

秦昼手里还拿着面包，但人已经在座位上睡着了，眉头皱着。

姜迟笑笑，帮秦昼把衣服拉紧了点，拿过手里的面包放好，再次行驶时车速缓了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