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活下去的理由

东篱的冬天是很难下雪的,这严寒的天气对天生体寒无论穿多少件都冷的人来说无疑是灾难。

余福临下公交时,余光里刹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即低下头,一路小跑踩着点到集合点。身体突然发个寒颤,点名的时候都晃神了。

按往年来说,竞赛不会放在寒假期间,但今年很出人意外。还是他不大擅长的物理学科,他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整个代表东篱去外省参赛的不到三十,井行也就占了5个。

这次和他一起去的那个人叫喻其明,物理单科第一,不跟他一个班。他们在此之前说话不超过五句。

上车之后他坐在靠窗的位子,旁边是喻其明。他心烦意乱的带上耳机,妄图靠轻音乐缓解压力

玻璃上零落的雨滴,灰蓝色天空的微雨,他的情绪明明下沉无望海。

幽蓝诡秘的海洋隧道,身着白色制服格裙的少女微微扬起头,顺着一轮阳光折射的光线,观赏万众鱼游。

静止的时钟指针慢慢转动,画面开始聚焦,他看见自己站在了余知安的身旁。

当喻其明晃他肩膀时,他才从沉厚的梦境里醒来。他醒来的那一刻就忽然忘记了梦里的内容。只恍惚记着一些初中的事。

当这趟长途旅程终于到站时,余福临下车时忽然视线变黑,双腿一软身上没力气,平底摔在了石板地。

因为最后一个下车,大家这会儿都跟着老师往前走,除了司机都没人注意到这一幕。此时,谢之淮朝他走了过去,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走路都能摔啊?”

等余福临缓过,视线变得清晰,刚刚拉了他一把的人走向模糊的人群。

竞赛是明天上午。他在酒店睡了一下午,醒来时看到空落落的房间,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他打开手机,看到余知安的消息和来电一条又一条,都是三个小时前的。

“嘟……嘟……”

过了一阵,电话通了。

“嗯,应该是没休息好。”

“知道啦。”

“我会注意的,不用太担心我。”

“嗯我去吃晚饭了。”

“拜拜。”

他放下手机,拿了件外套出门了。

酒店不是很大,餐厅一般,食物能吃,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人很多。他找了一个角落吃饭。对于他这种对食物很难起兴趣的人来说,能小口咀嚼咽下去并解决所有食物已经很不错了。

余福临想不到这么偏连灯光都只有一角的地方也会有人坐到他旁边来。他抬头看向左边,突如其来的一束光线让他不得转过头去。

由于位子的拥挤,谢之淮就算不想看也看到了。那张一如既往毒的嘴又一次开口了,“怎么?不好意思啊?我是什么瘟神吗?看都不能看?”

“没有”余福临说,“眼镜反光。”

“你是来充数的吗?”谢之淮喝了一口可乐,轻蔑的瞧他。

“不是。”余福临咬了一下牙齿,随即回应,“你也挺不容易的,在那种学校拔尖应该很容易吧。”

中考半年前,他和余福临一个水平,只不过一个常年第一,一个常年稳居第二。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讨人厌。”谢之淮夹菜的动作顿住了,装作不在意的嚼着嘴里的食物。

余福临没什么心情再填饱他的肚子了,他正准备离去,谢之淮拉住了他的袖子。

“着急走什么?这会儿还想闭门造车啊?”

余福临气闷地吐了一口气,站立的身体又暗自坐了下去。

“你现在还适应吗?还是和以前那样?”谢之淮又喝了一口可乐。

“适应。”余福临说,“不是所有人都像初中那会儿。”

“那就好。”

吵杂的人声渐渐掩盖谢之淮情绪的起伏,昏沉的灯光照射的面积慢慢扩大,光影将谢之淮的脸分得对称极具古希腊神性的美。

“没人欺负你吧。”

“没……”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最后没和你去一个学校?”谢之淮转头,露出稍显轻松的笑容。

“你不是讨厌我吗?”

昏沉的灯光将少年的脸上的苍白掩盖,额前稍长的头发微微遮住他的眼睛,诲暗不明的颜色最是致命。

“行吧,就当我讨厌你。”

喧闹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鸣亮的嗓音“哎快来看啊下雪了!”

在东篱,很少会下雪。

老旧的餐厅,蓝绿色的玻璃窗,皑皑白雪在风中旋舞降落。

谢之淮伸出手掌,见证一片雪花的融化。

“Снежнаясценаредкая, какиты.”

尽管窗外的少年正沉迷于打雪仗,但起此彼伏的嘻声并没有混淆谢之淮的声音。

“你说什么?”

“下雪了。”

余福临将信将疑的盯着谢之淮,他听不懂谢之淮口中的语言。

他低了谢之淮一个头,在谢之淮视角里,那双如此美丽,让人看了一眼便会为他沉沦的眼睛,竟有一天会单纯呆巴的渴求他的回答。

“好好照顾自己,别学得那么累”谢之淮漫不经心的将手搭在他的肩旁上,鼻音有些重,从容含笑说,“一定要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也别高兴的太早,早晚有一天,我会比你更厉害。”

“你一直都很好。”

第二天从考场出来,他就没再看到谢之淮了,他不知以什么身份过问,再三纠结还在去问了老师,“哦那孩子啊,说是他妈妈来接他就走了。”

余福临愣地点了头说谢谢。

在他印象里初中四年,每次家长会,谢之淮的位子都是空着的。他觉得很奇怪,但又无可奈何,毕竟他们连个电话都没有。

不是没有,是余福临再也拨不通那通电话。

对于谢之淮,曾经的不解与厌恶、如今的意外认可,他无法理解,稍加猜测可能和他最后考到四中有关吧。那半年里,本该冲刺拼搏的时间,谢之淮请了很多次假,在校也是萎靡冷脸,不是睡觉就是刷题。

他有些后悔昨天的嘴硬,可换成谁跟他这样聊天都会不愉从而反驳吧。傍晚雪景下的诉讼心声,突然的勉励,似乎文艺片最后一幕的悬疑情节。

不告而别吗?

他注视着车窗玻璃的霜花,喻其明的视线偏移到他侧脸,语气淡漠又意有所指,“你还认识四中的啊?”

“以前初中的朋友”余福临低着头,眸光一瞥,应声说,“怎么了?”

“没有”喻其明顿了顿,“我看你状态不太好。“

“我一直都这样。”

“有信心吗?”

余福临再度看向窗外时,车子正发动,离开这片陌生地。他破碎的眼里汹涌起暗浪,嗓子里被塞了石头,喟叹说,“我不擅长物理。”

喻其明不再说话了。

他感觉余福临有些嗔怪,其实他那次也就比余福临高了两分而已。

回东篱后的第四天,他上完下午的课,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手机屏幕忽然一亮,是那个少爷的消息。

Floe:楼梯口。

他们有联系方式这事还是汪荀推波助澜的。那天井行和别的学校打球赛,汪荀在那销售可乐。买一瓶可乐的同时押一方赢,每瓶可乐都标了相应的队伍以及相应的奖励。每一场赢的那一方可以再来取一瓶可乐但要回收可乐瓶上的标记。

那天学校聚集不同学校的人,汪荀看到许思梁和余福临来了,就让他们也来了一发。那时候正好中场休息,吴今舟过来的时候面无表情的,看到余福临的时候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随后又看到蜂拥而至的女生来找他问问题。

总之许思梁看了个明白,他挪揄着又忍俊不禁,“不就输了几场吗,哎多大点事啊。”

吴今舟的脸色沉得吓人,他抬起下巴,往旁边喊了一声,但没人注意。于是又拉高嗓音重新喊了一声,“余福临!”

场面顺时得到了短暂的安静,余福临向他投去冷淡的目光。他本来不想来的,还是许思梁拉着他来的。

“你应该押了我吧。”

吴今舟扔掉了手中的篮球,向他迎风走去。碎发随风飘散,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他身上有一种矜贵的气质,如中古时期的西欧庄园的神肃静穆。

“不然呢?”余福临轻笑一声。心想难道押其他学校?

“行,那到时候给你。”

“什么?”

“汪荀没跟你说吗?”吴今舟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记得找他兑换。”

余福临一头雾水,看着吴今舟离去,他抚了一下镜框。转头看向这些渴望知识的女同学,再度回到讲题模式。

许思梁看着吴今舟志在必得的傲气,怂了怂肩帮,觉得接下来的比赛没一点看头。

半个小时后,井行毫无悬念的赢了。

在一片喝彩声中,突然出现一个更大的嗓音,汪荀举着话筒说,“咳咳,Everybody!现在,到了精彩的揭秘时刻。请撕开可乐瓶的包装纸,透过阳光观察内层的字,然后有序排队到来我这领取奖励!当然了押错的就别来了。”

这时,许思梁夺过余福临喝了两口可乐瓶,在阳光下看了看后,含笑说,“哎呀你运气也太好了。我帮你去拿奖励啊。”

“嗯”余福临专心讲题,并没有亲自没确认,“这是全部过程,自己再看看吧。”

“嗯嗯额谢谢学霸!”

然后没过多久,余福临刚刚松下一口气,就看到许思梁拿着一瓶可乐和吴今舟过来了。余福临疑惑的问,“再来一瓶?”

“不对哦”许思梁迎着风撇了嘴,潇洒的说,“再来一瓶是我的,你的奖励,是他。”

许思梁拍了一下吴今舟的肩,然后发现吴今舟居然抖了一下,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吴今舟拿出了手机,点开了wx。

余福临看着图标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吴今舟点头示意他扫上,并说,“手机在教室是吧,那一块上去吧。”

“我是中了什么特等奖吗?”余福临微微皱眉,尴尬的咬了咬牙,他现在觉得谢谢惠顾也挺好的。

“Bingo!”许思梁打了一个响指,并拿出了相应了作证“你的奖励是拥有球队中任意一人的联系方式。”

“我选择换一个人。”

“不不不,你没得换哦亲”许思梁瞥向那圈那毛巾擦汗的球员,“不信你问他们。”

“学霸,我们没什么问题要问你。”

“我们都是体育生。”

余福临感觉自己被套路了,却又不得不加上了吴今舟的微信。

「我是 FIoe」

余福临背上帆布包,离开教室,走到楼梯口,往下看,一个穿着时髦的公子哥正迎着寒风看向远处。

他走下去才发现吴今舟手中拎了一袋东西。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余福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在这上课,连许思梁也不知道。

“打听到的。”吴今舟诚实回应,他的人脉余福临无法想象。

“送你个礼物。”吴今舟将手中袋子递给余福临,“呃,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为什么。”

“拿着。”吴今舟强行塞到了他手中,眼神忽闪,喃喃道,“我钱多得没地花,行吗?”

“到马路上扔钱更快吧。”

吴今舟吸了一口寒气,吐出的时候都有点胸闷了。

“再见,不用回礼。”

余福临迟疑着看着袋子里的包装盒,余光里还有自己穿了五年的白色羽绒服。再回过神时,吴今舟早已坐上黑色宾利走了。

“……再见。”

余福临回到家拆开盒子,看着这条LV的围巾,上网了解了一下价格,他看着7000的数字,愣了好一阵。最终把它叠好受回了盒子里,放到了顶层的柜子里。

丿\礻一?丶:谢谢。

Floe:(秒回)不客气。

这是他第一次隔着很远的距离仰视上流社会的姿态,他并没有作态谈何,只是被动的藏起了自己的自卑。

他望向桌子上的合照,那是他五岁时他和余知安的第一张合照。他放下那些困扰忧愁的事情,轻微的一笑。

对他而言,只有日复一日地刻苦奋力。然后,让余知安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因为他们约定过,要和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一起生活。

他每年都会许三个同样的愿望,从五岁到这个家开始。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姐姐的,最后一个是他们俩的。

少年的心思总是那么不假思索的单纯,风一吹就飘去了远方,不问结果。

“在想什么呢?”那温柔的嗓音恍然惊动了他的心弦,余福临缓过神,晦涩的眼眸染上一层水雾柔光。

他伸出臂弯,冰冷到身体融入温暖的怀抱。余知安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嗯?”

“姐姐,好想你。”

“不是早上才见过吗?”余知安垂下眼眸,和颜溺语。

“就是好想你。”少年的嗓子发懒,像个小猫挂在余知安身上。

他不知靠着余知安身上多久,余知安才喊他吃饭。

他想,也许神也是眷顾他的。此刻的他,难道不是幸福的吗?

2/18

和姐姐一起放了烟花,吃了年夜饭,看了春晚,很幸福。

希望新的一年里,所有人都平安健康。

我想和姐姐(划掉)

小剧场-

小鱼:之淮,你其实没有很讨厌我吧?我们算是朋友吗?新年快乐。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平安顺遂,不要再给自己施压了,我已经不会跟你出现在一份成绩单上了。你也一直很好。祝你幸福。

-发送失败

小鱼(os):哎,又忘了呢,我早就没有你的电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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