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手机被收走了,豆槿只能拼一把从大门出去,如果电梯正好停在她门口,那她就坐电梯——不,逃跑的时候坐电梯太危险了,要是他发现的早,追上来,她在电梯里就无处可藏——她改变想法,打算直接从楼梯冲下去。

她在对方回头的时候假装不在意,把视线落在地面,其余时候,都紧紧地盯着他的动向,他路过客厅没有开灯,又穿着一身黑,要不是她一直注意着他的位置,差点就分不清他是否已经走进了对面的房间。她的确有一个红匣子放在对面房间的书架上,但里面不过是一些以前用过的小东西,不仅没有什么“回天珠”,甚至连圆圆的珠子也没有,里面都是一些零碎的难以归整的杂物。

等他走进去,豆槿算好时间,蹬掉腿上的被子,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用五十米冲刺的速度冲向门边开门,她原想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尽量不发出声音,避免过早引来他的关注,但是她漏算了一点,她在睡前往门背放了一张椅子,她本来是想让这张椅子给她增添一点安全感,现在这张椅子却成了她逃跑路上的绊脚石,它杵在门后面,和门碰撞发出难免引人注意的声响,不移开它,连逃跑的缝隙都不能让她顺利地快速冲出去。

豆槿侧身移动,门把手却将她拉住了,她睡衣上的挂绳勾挂在门把手上,把她倒拉了一个踉跄。

这点时间足够埒光把她捉回来了。

豆槿刚取出挂绳,手臂就被埒光擒住了,他一用力,豆槿就重新回到了门内。屋外走廊的灯还开着,在他暴露在光影里的一瞬间,豆槿看见了他裸露在外的少量皮肤,枯瘦干瘪内凹,苍白得不像活人,他的皮肤像是沥干了水分,看不到一点弹性,全部皱在一起,一道血口子皮肉外翻延伸进衣领内,肉眼可见就有半指长。他们离得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她清楚地看到了这些,白天见面的时候,她对他的印象只有一身黑。

她无论怎么挣扎都脱不开身,他从后面紧紧扣住她,把她禁锢在怀里。门就在豆槿眼见被合上了。

豆槿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她拼命伸手想要够到门,却只来得及在客厅开关上摆动几下。客厅的灯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像是她内心的希望,闪灭不定。

埒光知道她一定不会放弃逃跑的打算,他还专门问了她会不会逃跑,既然她说不会,那他就相信她,不把她绑起来,可是她还是违背了她说的话。

他找到了那个红匣子,里面没有回天珠,那大概也是她哄骗他离开的把戏,她既然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怎么还会记得回天珠呢?是他没想到这一点。

灯亮了几回,她大概已经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了,他从背后控制她,就是不想看到她害怕的样子。埒光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她挣扎着却逃不出去,只能安静地在他怀里颤抖,她带着哭腔,低声喊他的名字,“埒光,埒光……”

这还是他们见面以后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知道她在哭,他的心都要化了,在她的呼唤中,他轻声嗯了一声。

“你放我走,好不好,好不好,埒光。”

“我不会害你,你只要不出这间屋子,我就放开你。”

怀里的人快速点头,她的泪水加速落到埒光的外套上。

埒光不忍心看到她这样,但又贪恋她身上的温度,思考过后,带着她转身,背对大门,松了手。

被放开的豆槿握紧着拳头,缓缓转过身,面对埒光,看着他,朝阳台一步一步后退。他没有制止。在拉开几步的距离以后,她猛地一个转身,蹿到阳台,关上了阳台和客厅相通的玻璃门。

埒光也看着豆槿,他明白现在的状况不是他解释两句她就能明白的,看她的样子,她似乎也不想听,她用门把他们两个隔开,她一点也不想和他呆在一起,她还是觉得他会害她。

*

蚊子嗡嗡振翅在王切脑袋边飞来飞去,他听得心烦,故意等声音再靠近一点,骤然出手捏住,手指依次用力在掌心狠狠碾过,没听到声音后才松开。

他疲惫地睁开眼,第一个跃入他眼睛的是高楼上不断闪烁的灯光,然后是月色明亮的夜空,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在他的左侧,分别是高过他脑袋的灌木和透过灌木能依稀看到的石砖走道,走道边的圆柱形路灯持续散发着柔和的灯光,他还能闻到稀草地特有的泥土气味。他想起来了,他是在追一个老妖怪,可能和他们家祖传故事有关的,从坟墓方向出现的怪人,他跟踪了那个人好几天,每天都睡在路边或者草坪上,直到今天傍晚才失去他的踪迹,他想休息一会儿,就熟练地找了一片草坪坐,结果居然睡着了。

王切快厌倦了草地气味,等他弄清楚对方的身份,他一定在铺满被子的柔软床上睡个三天三夜,这几天他甚至都没有好好吃过饭。

这时候,他的肚子里仿佛有气泡坚韧地在他的肠道里绕了个圈,咕噜噜响起来,他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安慰它。

那个怪人现在没了影,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去找。

王切转过头,重新向上看。天上的月亮很圆,像大饼,旁边还有光影闪烁,像是大饼摊架起的招牌灯光,只是它闪个不停,灯泡好像坏了。王切盯着月亮,可那盏灯总是闯进他的视线,它短促地闪烁了几次,然后亮了很长一段时间,在他以为是灯泡终于修好以后,那盏灯又开始快速闪烁,然后又长亮了一会儿。它保持着这种规律反复了好几次。王切心想,通着电修灯泡也不怕被电死,大半夜的瞎晃人眼睛。

他皱起眉,刚想移开眼,脑子里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弹坐起来仰头仔细向上看。

一、二、三、四、五……是二十五楼!

他还记得他的那个可怕猜想:老妖怪可是会吃人的……

王切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连身上粘的草叶子也没掸,急匆匆往电梯那儿跑。电梯还停在25楼,王切看见这个数字,心里更着急了,使劲按了电梯键几下,希望它快点下来,但25楼也是很高的楼层了,他在电梯口焦急地来回绕了好几个圈都没到,他把手伸进兜里握住手机,想打报警电话,但他不能确定25楼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他猜想的事情,如果真的只是灯泡坏了,那怎么办?说不定一切都是他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他想多了,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

王切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手机在兜里被他握了又放,放了又握,见电梯终于到达一楼,他急忙冲进去。遥记他上一次心里这么焦急还是考试作弊差点被老师当场抓住的时候。

*

豆槿一手握住客厅通往阳台的玻璃门把手,一手控制门边的开关按钮。

阳台小灯有规律的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她是故意逃到阳台,使用灯光来求救。她的手机被收走了,她没有别的办法。

阳台的地砖赤脚踩着有点冷,风从身后的窗户呼呼吹进来,灌进她单薄的睡衣下摆,这让她的愤怒消散了一点。

她起先没有大喊,是担心对方会突然暴起给她致命伤害,所以她只警惕地盯着对方。后来她发现,对面的人在她躲进阳台后没有任何激烈的比如大吼、砸门等行为,他只安静地看着她,偶尔和她搭话。

这一发现让豆槿的胆子开始大起来,她不回应对方说的任何话,开始无声地按动开关,希望外面的人比屋里的人更快发现这灯光的异常。

黑衣人——她在被控制的时候叫他的名字完全是为了自身安危考虑,实际上她实在不想叫出他的名字,更何况那个名字更像是一个代号,一种对他的幻想,实际是暴力的伪装——她在心里这么叫他,他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小手段,并靠近玻璃门,出声道:“你不要这样做。”

豆槿不回答,手上却不停动作,不肯放松对他的监视。

黑衣人又靠近几步,一只黑手套搭在玻璃门上:“我求你了。”

一想到就是这双手在她睡着的时候握着她的手,她就恶心得直犯憷。豆槿深吸一口气,把勇气聚在胸腔,瞪大眼睛低声吼道:“你不要过来。”

她的眼泪在这时候像是不值钱的豆子,大颗大颗的,不顾她的意愿,从她的眼眶里滚涌出来,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汇合成一体。

埒光看到她流泪的样子不觉也湿了眼眶,她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忘了他,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关于他的一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他甘愿沉睡千年,自愿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凭什么,凭什么,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他力排众议,背上荒唐可笑的骂名,都是为了谁,她凭什么忘记他,只让他一个人记得……

他伸出另一只手抓住门把手,用力握住,他看了豆槿一眼,陡然使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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