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口折返回来的艾佛里·奥斯丁医生正准备询问病患的情况,结果见病患家属正在和病患对呛。
对呛就算了,还险些跳起来对呛。
门净玄说她不识好歹,小浈就说他黄鼠狼给鸡拜年。
门净玄说她比不上母鸡,小浈就逮着这句话说他是黄鼠狼。
艾佛里尽量为两人打圆场:“那个,患者的情况不是很好,需要好好修养。”
“她情况不好?”门净玄见旁人说话就枪打出头鸟:“你觉得我情况很好吗?她还会骂人,我看好得不得了。”
要是觉得情况好,又何必火急火燎地让她来啊……
艾佛里简直不想评价他。
“明明是你先骂我的。”小浈有气无力地冲他喊,一嗓子差点没给自己喊缺氧,“你这是倒打一耙,有本事别管我啊!”
“对!我就是活该!”门净玄指着她鼻子就是一通指责:“要不是你,我轻松多了!”
小浈没急着说话,挣扎着坐起来,一把扯下额头上的降温贴就往门净玄身上甩:“我求着你管了?真往脸上贴金啊!你要是管我怎么不问我电脑怎么坏的?你约会谁拦着你了?我这么贴心你还不理好呢,借口那么多!”
“借口?”门净玄气得脑袋昏,接住那张降温贴啪一下又给小浈贴回去,力气没有收敛住,小浈被那一下给按回床上了。
一旁的艾佛里被吓了一跳。
门净玄慌了一下神,又说:“你就作吧,我说不是约会对象你就是不信!”
小浈又爬起来,又揭下降温贴,这次没往门净玄身上甩了,直接从床上站起来就要往男人脸上摁。
堪称医学奇迹。艾佛里混乱地想。
小浈大声冲他喊:“不是约会对象?你觉得我是蠢货吗?”
这声质问格外具有气势,结果还没支棱两秒,小浈就彻底脱力,身体往后仰去。
艾佛里飙了一句脏话,手还没伸出去,门净玄就已经把小浈接住,然后迅速将人塞回被子里。
门净玄眉心紧锁,伸手探小浈额头上的温度,还是很烫。他将被子给她盖好,思索一秒后用手指摸了摸小浈的眼皮。
小浈感觉自己在旋转,巨大的不适感袭击了她的心脏,弱声说:“…神经病滚啊。”
门净玄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发誓自己要是再搭理她,就是纯有病。
门净玄才走到客厅,艾佛里医生便跑到门口喊他,说小浈在喊他的名字。
“让她叫吧,谁搭理她啊!”门净玄没好气地回道,艾佛里说:“她说头很痛,以前脑袋上是不是有伤?”
难道伤口又裂开了?门净玄想到这里,立刻转身回到小浈的房间:“她右侧头上以前被撞过,又出血了吗?”
门净玄走到床边,才发现小浈睡着了。
他觉得很绝望。
尤其在想到刚刚发的誓后。
向来习惯了独挑大梁的门净玄,在这时很想撂挑子不干了。
艾佛里不知门净玄如何作想,反正她才是真的不想干了,怎么会有人一边嫌弃一边关心啊?这真的正常吗?
门净玄扶额沉默一会儿,然后将小浈打横抱起来:“给她做个全身检查,她头上的伤口应该没有裂,但放学的时候摔了一跤,从楼梯上摔下去的。”
“怎么不早说。”艾佛里迅速收拾好自己带来的医疗箱,边往外走边说:“楼梯高度怎么样?头上的伤口哪儿来的?”
门净玄抱着人走出卧室,一边让家里的佣人拿他的手机,按照指示给下属打电话:“马上到我这里来,换辆宽点的车,三分钟。”
得了回应,门净玄才回答艾佛里医生的问题:“头上的伤口是被撞出来的,后来又裂开了一次,脚上有一些血泡,但还需要再处理一下,提防感染。”
艾佛里医生抿唇,没忍住自己的职业病,不满地指责门净玄:“她身上怎么这么多伤?虽然…但是,也得照顾一下女性啊。”
门净玄眼睛都不眨一下:“她重要吗?”
艾佛里嗯了一声,道:“不重要的话,又抱她做什么。”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不一,门净玄不再说话了,自顾自地走进电梯,按了一楼的按钮。
到底是大老板,艾佛里也不再多言,拨电话给助理,让他准备检查事宜。
两人脚步不停,行至路灯之下时,道路的一侧已经停了一辆揽胜,车前大灯亮着,车身旁站着一个强健的黑人男性。
对方见到门净玄一行人后,第一时间鞠躬示意,随后为他拉开后车门。
等门净玄三人坐好,他麻利地启动车辆,平稳地驶出小区外。
直到抵达目的地,这期间除了艾佛里将手机交给他时说了一句话,之外便没有声响。
门净玄将小浈轻柔地放在病床上,艾佛里紧随其后,低声招呼助理启用机器。
他没再多看,转身走到外面去。
这一层600多平的平层是艾佛里·奥斯丁的个人工作室,用于接待各种身份隐秘的高贵客人——打胎、手术、检查等等不便引人注意的情况。
而支撑这间工作室运行的最大支持者,就是艾佛里的直属老板门净玄。
否则她也不可能任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门净玄不喜欢工作室里的消毒水味道,走到外面楼道最尾处,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游走,他拨出去了一通电话。
“在干嘛。”他问。
对方扬声道:“在弄小组作业,对照复制体成型后的区别…好烦啊,我不想看这个,恶心死了。”
门净玄问他:“还有多久能做完。”
“几个小时吧。”对方说,“我今晚得熬个通宵——”
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门净玄安静了一会儿,直到门启年问他打电话什么事时,他才说:“解决了重要的事就来苏格兰吧。”
“去苏格兰?”门启年感觉自己被作业整得精神错乱,以至于会听到门净玄让他去苏格兰的声音。
“你那儿有事儿吗?我教授真的会骂我的啊!”门启年先前就缺了出勤,更别提一周后又要回美国,“我到处跑,还上什么学啊!”
“我这儿状况不太好。”门净玄不太舒坦地说,“我应付不了她。”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分钟,门启年费劲吧啦地消化这两句话,最后大声喊:“你应付不了她???”
门净玄很想打人。
像是这股杀气通过网线传送到了门启年的面前,他吸吸鼻子,说:“行,我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就来。”
门净玄想挂断电话,门启年又说:“你和她闹矛盾了?为啥啊?你…”
也不是那种人啊。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但门净玄知道,他的指尖无意识用力,指甲边缘陷入指腹中:“我觉得她就是来克我的。”
门启年被这句话逗得失声笑起来,但还是宽慰了他两句:“没事没事,大不了抓紧一点时间处理好,到时候就好了。”
“我会将计划提前。”门净玄说时,回头瞥了一眼工作室的门口,才低声道:“埃文斯和她相处…挺好的。”
门启年了然地啊了一声,道:“这不就完了,你可得把状态恢复好一点,还有一周时间就去美国了。”
门净玄应了一声,遂挂断了电话。
他在外面站了许久,看着窗外的灯火,不知到了哪个时间段,艾佛里到门口叫他:“先生,检查结束了。”
门净玄动了动脚,转身回到工作室。
他隔着玻璃看着仍然沉睡的小浈,身侧的艾佛里和他说:“退烧了,她有些贫血,营养不良,维生素只有十几,睡眠很差,胃估计也有毛病,我给她注射了一剂□□。”
“头上的伤口在愈合了,腰上和脚踝有些挫伤,包扎过了。”艾佛里说:“给她多吃一点水果,或者我开点补充维生素的药,不然照她那身板,隔三差五就是病。”
门净玄从一开始就没说话,听着医嘱,才缓缓道:“用不着,你别管了。”
艾佛里无声咂舌,也没强求:“行。”
你别后悔就行。
她将这句话咽回肚子里,目光似无可奈何一般,收敛到手中的检验单上。
门净玄上前拉开门,走到病床边,毫不费力地抱起轻飘飘的小浈往外走。
阿布汤姆——那个黑人男性,他还站在车前,身板挺直,见到门净玄去而复返,立刻为他打开后座的车门。
“回去。”门净玄将小浈放到座位上,然后自己绕到另一边坐上车,“明天召集你所在的一级团,有事要说。”
“好的先生。”阿布汤姆应下,视线却不时往后视镜上瞟。
“专心开车。”门净玄看着车窗外,冷不丁地出声,“死人不能复活,好好等着。”
阿布汤姆的食指颤动一下,顺从地将目光收回,握着方向盘的拇指用力到发白。
“谢谢您。”他说。
而门净玄只是无声地看着车窗外。
苏格兰已经沉入黑暗许久,天空上的颜色呈现出一种幽暗的深蓝。
不知道是谁的心脏在翻涌。
车速飞快,但足够平稳地疾驰。
小浈的手指动了一下,眼皮格外沉重,她奋力掀起一些,看见漆黑的真皮座椅,看见一点模糊的侧脸。
对方的皮肤快要隐匿在夜色里,但饶是这样,小浈还是琢磨出了一丝紧绷感。
像是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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