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原因

梦境里,从能看清林都正脸的这段开始,一整个下午,这个片段都反复在已经熟睡的林都脑中循环播放。

她侧蜷在沙发上,那张她随手搭在沙发上的毛毯被她卷到了膝盖上面,脚上的袜子也被蹬掉了一只落在了地上。

脚后跟触到冷冰冰的沙发皮面后,她抬脚又把毛毯往下踢了踢,但眉头却比先前皱得更紧了些。

在这段梦里,林都无数次想醒来,却又无数次像被人扼着喉咙扔回了梦境。

在梦里,她也身心俱疲,而且慢慢升起了难以呼吸的感觉。

直到在晚上六点出头的时候,她梦里的对面将军的面孔,从模糊的一团白变成了梁森的脸。

她看着他好看的面孔在她的刺刀下渐渐扭曲时,她的心情从先前的不耐变成了恐慌和惊惧,但她在十分害怕的时候,同样直直地抽走了插.在他胸口上的那把刀。

然后,她就看着他在她怀里很缓慢地一呼一吸。

在感知到他即将从这个世界消失之前,她先看见了他发颤的睫毛在慢慢静止,当睫毛完全静止后,他也像断了翅膀的蝴蝶一样,慢慢的失掉了呼吸。

这一场从头烧到脚的恐惧,终于让林都挣脱桎梏睁开了眼睛。她猛地坐起来,盖在身上的外套也被她的大动作掀到了地上。

窗外月光稀薄,室内只有靠近阳台的地方有一点点微光。

昏暗的室内,林都双手撑在沙发上用力呼吸,脑袋却昏沉沉地让她觉得自己睡脱了力。

她缓慢起身在茶几上摸到了一瓶水,咕嘟吞咽的时候才发现她嗓子像被小刀拉了个口一样,脆弱地经不住任何考验。

林都意识到自己睡感冒了,有些冒火地回头踢了一脚沙发这个罪魁祸首。

她捡起地上的外套穿上,走两步却莫名打了个冷颤。

感觉不是很妙,她又回卧室翻出了先前疫情时准备的体温计,一测发现她现在正在低烧。

会不会是又阳了?

林都边想边又从衣柜里翻出了围巾和毛线帽,然后捂得严严实实地出了门。

不知是不是为了贴合这边老小区的设定,这里的路灯也全部像是盏均进入暮年状态的老灯,微弱的灯光根本连照亮脚下的两亩地都困难,林都走出去的这一路都是黑黢黢的。

过了电瓶车停车棚,小区进门口灯火通明的门面摆得有声有色,明亮光火的余热也向两侧辐射开来,照亮了一点林都脚下的路。

走到大门口时,林都不舒服地在门卫处停下,然后坐在门口空着的椅子上,打了一辆网约车。

梁森今天下班有些晚。

因为临近下班的时候,领导让他和向耿送两个嫌疑人去看守所。

这事儿本来不大,也就是一顺手的事儿,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有个嫌疑人戴了正畸牙套,牙套没取看守所就不收人,于是他俩又带着这人去了一趟口腔医院才把这差事给了了。

回派出所还完公车,梁森去便利店买了包烟。

他在便利店门前的栾树下抽烟时,突然瞥见了坐在绿柳屯新门卫处的林都,她穿着一身黑,浑身上下只露了两只眼睛和半个额头在外面。

此刻,她正闭眼仰躺在廊柱上,苍白饱满的额头因为紧皱的眉间而塌了一点下去,像即将在日光下融化的雪人一样无助。

等车来的时候,林都无师自通地就学会了那天光头门卫的样子。

她好像有点理解光头门卫了,这样靠在柱子上,确实是要舒服一点。

包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林都以为是网约车到了,所以睁开眼睛搭上了椅子扶手。

然后她就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晕得不省人事了,——不然怎么会又看见梁森这个害得她一觉直接睡出毛病来的罪魁祸首。

梁森走到林都面前,抬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后,他眉头皱了皱,直接把她从座位上提了起来,“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叫了网约车,好像已经到了。”

话说完,林都终于摸出了包里的手机,结果发现电话是李女士打来的。

……

林都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梁森也在此时松开了她的右手,叮嘱道:“你在这等我,我去开车。”

梁森走后,林都先取消了刚刚约好的网约车,才接了李女士的电话。

开口前,她还专门先清了清嗓子,但没想到还是被李女士一秒识破。

李女士挂了电话,又重新给林都打了一个视频。

林都接起视频,屏幕里,李女士一脸焦急:“去医院看了没,你这是二阳还是感冒?”

“正准备去。”

说着,林都看见梁森开车过来。

他对着她这侧的车窗大敞着,很好辨认。但即便如此,梁森还是下了车又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妈我打的车到了,先不跟你说了。”林都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就匆忙挂断了视频。

梁森把林都带去了养和。

车子开进养和停车场的时候,林都惊得被呛了一口口水。

养和作为全国有名的医院,毫无疑义地,它的所有的医疗资源都是靠抢的。

如果她是什么疑难杂症,那来这里就是合理的,但她现在可能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感冒,这样来养和的话,她就会觉得有些大材小用,而且排号也很浪费时间。

但来都来了,林都就跟着梁森下车了。

这边的绿化规划的很细致,空气里有一股很清新的花草香。

在这条绿意丛生的花路上,林都里路都在钻研着手边的花花草草,没留意梁森到底在把她往什么地方带。

直到他们把这条路走到了底,停在了一幢完全被周边大树给掩映住的四层小楼前,林都才觉出不对劲来。

他们乘电梯上了四楼,一出电梯,正好看见走廊的另一头,同时出来了六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走在最前面的医生还在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后,加快步伐走了过来。

梁森也在这时瞥头看了一眼林都。

然后他一伸手抓住了她的衣服袖子,将她拽到了自己身边。

向他们走来的医生在离他们不足一米远时,先笑微微地对梁森开了口:“今天有个治疗方案要讨论,所以叫你来了这里。”

梁森摇摇头,直接进入了主题:“顾叔叔,她有点低烧。”

闻言,顾医生就近推开了一间空置病房的门。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林都还以为自己来到了某个主打风景的酒店,正对门的一整面墙都是全景采光,能将刚刚她所走过的风景全都收纳在眼底。

顾医生让林都坐在病床上后,他又从墙角推来一个边桌,让林都把两只手都放在了桌面上。

林都听话照做,顾医生随即把上了她的脉,说:“你这两天精神压力大导致睡眠不好,有些上火。”

说着,顾医生又仔细问了林都现在的身体状况以及饮食和作息的习惯。

林都一一答完,顾医生手下的药方单也写了一大半。

写完的药方单,顾医生递给了梁森,“她这次是急火攻心导致的内分泌失调,免疫力再下降就跟着受凉了,不严重,我待会儿让人来给她输两管液消下炎症就能好。只是后面这个调理身体的方子,你得看着她至少喝两个月。”

“好。”梁森答应,然后送顾医生出了病房。

林都躺在病床上,突然觉得很茫然。

但是身体正在经历着的生理性疼痛,让她的脑子也无暇高速运转,所以她在迷迷糊糊之中,又枕着松软的枕头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时间已过十二点,病房里只亮了床脚的一盏暖黄小灯。

鹅黄色的光晕在对面墙上晕开,像是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炉火,刚好照亮了梁森趴在她床边这一侧的身影。

让她心里觉得暖乎乎的。

她有些渴了,自己把手从棉被里拿了出来,伸手去够床柜上的矿泉水。结果她指尖才刚刚搭上桌面,梁森就跟着醒了过来。

梁森摁开了室内部分灯光,然后给林都端来了一杯温水,接着又进了隔壁小厨房摆弄起了微波炉。

在“叮”得一声脆响后,他端着一碗瘦肉粥重新走了过来。

“东西吃了,我送你回家。”梁森说。

“不想吃,”林都摇头,“我嗓子疼,吃不了。”

“那你还找水喝?”

林都把杯子送到他眼前,“没喝。”

见状,梁森又在床头柜里给她翻出了一根吸管放到了杯子里,“喝吧,顾医生说你的炎症已经消了,应该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哦,”林都抿一口水,然后抬头定定地看着梁森,问出了她早就想问的一句话,“你是什么时候删了我的Q/Q号的?”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梁森掠眼皮看她一眼,很随意地踢回了靶子。

林都很无语:“是我先问你的。”

话虽如此,但林都情绪缓和后还是回答了梁森的反问。

“15年,”林都坐在床上,握着杯子的手又紧了紧,“我……你知道的,我那段时间有些不像话,后面复读了一年,再想找你的时候就找不到了。”

梁森后背倚在落地窗前的纱帘上。

他刚刚拉开了遮光窗帘。

今晚的月亮不亮,浅浅的一弯悬在天上,照得地面也是灰扑扑的,同晨醒四五点时的光景差不多。

但是养和的路灯很密很亮,星星点点的暖色被包夹在团团的树影里,斑驳的亮光像倒扣的星光一样铺陈在林都眼前。

可望又不可即的,这么近那么远。

“你为什么删我?”林都执拗看向梁森,又换了个问法。

梁森这次没躲避问题,站直了身道:“没联系的必要。”

“……”

片刻沉默后,林都像倒睫了一样,先不停眨巴了十来下眼睛才慢慢平复下来,有些迟疑、又有些不甘心地补了一句:“那你和游悦有联系的必要?”

闻言,梁森手上收东西的动作停了一下。

“没有,我和她一直都没什么联系,”说着,他掀起眼皮看了林都一眼,顺手也把她的外套扔了过去,“衣服穿上,送你回家了。”

第二天。

林都早晨七点就醒了,在天色还没全醒之前,她运气有些好的,先在阳台看了一个全乎的日出。

等太阳完全高悬在天上,林都摸出手机上麒麟卫视的官网看了看,春招已经开始。

只是他们公开应征的岗位都是娱乐部和新媒体组的,新闻部和民生部的电视频道暂时都没有发布招新需求。

八点半,林都化好淡妆出门。

八点四十五,林都抵达公司。

从人满为患的电梯里挤出来,林都边走边整理衣服和包,拐角过弯的时候,她突然听见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林都闻声回头,只见工程部的杨经理小个子方圆脑袋,此时正站在她身后三五步远的位置斜着眼看她。

看清来人,林都笑眯眯地招呼:“杨经理早。”

“早,”杨经理把手里的包换到了左手,表情严肃地朝林都抬了抬手,“刘旗的事儿赵主任有跟你说过吧?”

林都摇头:“我不清楚,您等赵主任来了问她吧。”

于是杨伟强吊着眉梢又看了林都一眼。

刘旗这事儿,现在是杨伟强的老大难。

一年前,刘旗毕业后来应聘他们公司的消防维保技术员,作为工程和维保两大制动部门的老大,杨伟强也参与了面试环节。

当时,他留意到刘旗的本科专业是消防工程设计,很自然地,他就问了刘旗一句,为什么不做本专业,要去做技术员。

刘旗说,家庭条件不允许他有低薪期。

对刘旗的处境,杨伟强能够感同身受,因为他自己之前,也是从工地的苦力基层做到如今的一级建造师。

后面,佷顺理成章地,刘旗入职了公司的维保部。

维保部员工忙的时间节点都是固定的,基本都是每个月的头尾中,所以杨伟强就会在维保部门不忙的时候,借口工程部人手不够,把刘旗叫去工程部。

半年下来,刘旗的工作能力勉强够上中级设计师的水平,能搞定常规和中等规模的项目设计图后,杨伟强就自作主张,在自行和刘旗协商后就把人调到了工程部做设计师。

在公司,杨伟强有绝对的用人权利不是空话,但在重要岗位的用人调度上,即使是走过场,提前征得更上一级的意见也是必要的。

但杨伟强没有这么做。

这样一来,当刘旗被杨伟强先斩后奏地调到消防设计师岗位开始,李及就开始怎么看都怎么看刘旗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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