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天，梁森虽然送林都去赴了貔貅群友们的约会，但是，由于他们几人的约会地点是在酒吧，所以，那件事关两人或者三人未来关系走向的谈话就没能进行。

林都晚上回家，还因此急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当她第无数次地背对着梁森唉声叹气的时候，梁森就听不下去地把林都扯进了怀里，像安抚婴儿一样地拍了拍她的背，说：“好了，我知道你的决心了，但我没想你真去做些什么，安心睡觉吧。”

“……”

今时的林都不同往日。

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如果是往日的林都，那她在得到了梁森的让步后，一定会选择安于现状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点多余的琢磨都没有；

但今时的林都，她在得到了梁森的让步后，依然会选择承担起自己该承担那部分责任。

所以，在第二天的金轮如期到来后，林都便扒着梁森的洗漱时间，将她昨晚睡前在脑子里已经拟好的说法先给梁森大概过了一遍，才重新躺回床上给郝云发消息约见面。

郝云说他上午有一个杂志的拍摄，晚上还要去赶一个体育类的综艺录制，不能确定一定有时间。

林都说没关系，她可以兼职他的一日助理，总能抽出时间聊天的。

如此，郝云见林都心意已决，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只是问林都要了梁森家的地址，说他好派车过来接她去拍摄现场。

郝云的杂志拍摄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

三点收工后，林都这个一日助理就提着早已备好的下午茶凑到了郝云面前。

郝云接过冰咖啡喝了一口后，说，“太苦了，换一杯。”

于是林都好脾气地将自己的黑加仑冷萃递了过去，“就这个，凑合喝吧。”

“求之不得。”

咂摸一口冷萃后，郝云得意地朝林都翘起了唇角。

林都一路忍到酒店。

到了酒店后，林都将郝云随手放在边桌上的咖啡扔到了洗手池。

杯子里的冰块撞到陶瓷的面盆上，发出了很清脆的响声。

郝云被响声吸引，回头却一眼看见了林都手上的手表，是她以前从未戴过的品牌，跟她现有的那些电子物品也不是同一个系统。

“手表很好看。”郝云说。

“梁森给我的。”林都回。

郝云挤出一道苦笑，“这天聊不下去了。”

“那先不说我们，”林都无所谓地“嗯”了一声，“说你和我哥也行。”

“这个更说不了。”

郝云话落，转头去冰箱挑了一听冰啤酒开了猛灌。

“为什么？”林都追过去，不依不饶地问。

郝云没说话，只一听接一听地灌着冰啤酒。

见状，林都就开始了喃喃自语：“你和我哥，你们从小学时候就一起进了球队，是非常好的朋友和队友，可是后面因为我的关系，变成了现在这样，我还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搅在你们中间和稀泥，把大家的关系都搞的一团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都眼睛大的缘故，所以郝云才会在这会儿觉得，林都眼中的那团疑惑是有形的，它们通过她的眼仁，一个不差地全部映入了他的眼里。

“对不起，郝云。”林都说。

“林都，”郝云闻言坐正了，还在两秒的犹疑后，将他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酒给林都推了过去，笑了笑说，“你知道不知道，我小时候很讨厌你。”

“我差点被你掐死，我能不知道？”林都非常坦然地碰了一下郝云的酒瓶，“所以我至今也没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有理由的。”

郝云晃了晃手里的剩下的半听酒后，将罐子里的酒液全数倒进了玻璃杯里。

罐子被完全拎起来倒放，当最后两滴酒液一滴一滴地在杯面砸出两轮波纹时，郝云慢慢抬眼，不错神地盯住了林都，“其实，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应该不太能走到今天。”

“啊？！”

林都疑惑地嘴都拉成了一个长方形，然后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回看郝云。

“我是留守儿童，我小时候，应该是三岁的时候，我爸在煤矿出了意外，丧事办了还没半年，我妈就带着赔偿改嫁了，家里就只剩下奶奶和我。我那时候会讨厌你，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因为我太敏感，才会一直觉得你意有所指的针对我。我后来才知道，你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咋呼性格，我差点掐死你那次，周游给你妈妈说了，你妈妈来找过我，她跟我道歉，说你绝对没有恶意，她还说我的条件不比周游差，建议我也去打篮球。二年级的时候，我通过了省队的选拔后走了，初三再回来，是因为在省队，我跟一个长得很像你的女生谈恋爱了，周游现在和我闹别扭也是因为他后知后觉我早就在喜欢你。”

郝云的这段话信息量实在太大。

以至于，在他话落后，林都感觉自己耳边好似接连炸了几个响雷一样，轰得她只能把自己的双手紧抓在一起互为支撑。

在线索如抓周盘一般繁复又清晰地全部呈现在林都眼前时，林都果断只抓住了她最在意的一个点，不敢相信地对郝云重复，“我妈？！”

“是的，”郝云点头后专门又强调了一遍，“是因为你，你妈妈才会帮我。”

郝云的答案让林都的心酸酸的。

虽然，林都一直都知道李菁言和老林都很爱她，但是这么乍然得知她们曾经在她背后、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时，林都还是难以平静地使劲抠了抠自己的手心。

同时，郝云也继续说着他刚刚没有说完的另一段话。

“我刚回来那会儿跟你们很别扭，也是因为我害怕跟你们接触多了会露怯。但是后面，你一直说我篮球打得很好，说我个子很高，让我一定别放弃篮球后，我就又去教育局找了你妈妈。所以，我后面突然合群，也是因为她帮我联系好了教练，我知道自己跟你们再呆不了多长时间，才会那么努力的去融入你们。”

郝云这一轮的剖白结束后，林都心里的那些困惑也大差不差地都厘清了。

只是还有一点，她不太明白，所以就有些难为情地又问了郝云一句，“你，既然中学的时候都没跟我表白，那为什么大学的时候要跟我表白？”

闻言，郝云难得没给林都留一点情面的讥笑了一声，“你说呢？”

“我说什么，”林都也不高兴了，拿捏着气势瞪了郝云一眼，“我在问你。”

“我中学的时候哪有资格追你。”

郝云满不在意地说完后起身。

他慢悠悠地站直了，又将流理台上的那一排空酒瓶都挨个投进了远在阳台边的垃圾桶后，突然又毫无预兆地发出了一声讥笑。

林都咬上了这块鱼饵，纳闷地问了一句，“你又笑什么？”

郝云转回头出气，一点儿也不掩饰他眼眸里的揶揄，大大方方地对林都挑着梁森的刺说，“你和梁森不也是中学时候认识的？不然你去问他好了，你问他那个时候怎么不追你，是他不想，还是他不能。”

“……”

关于郝云的这个问题，林都不用问也是知道答案的。

也是由于郝云的这个提醒，林都好好地心情就因为突然想起了张心月而变差了。

郝云的问题答案，——即“梁森那时候之所以没追她，是因为他在忙着和张心月谈恋爱”一被林都总结出后，就自发地浮到了林都的心口，让林都感觉自己像被水鬼缠上了一样，一下就变了脸色。

见状，郝云佯作害怕地后退了一下，“怎么解决了我这么个大个麻烦还不开心？”

“不关你的事，”林都起身就要走，“我现在去找我哥，我一定会跟他说清楚，你等我的消息。”

周游的公司和市局离得不远，打车的话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林都找到周游，和周游讲开了她和郝云的事情后，周游还很有些欣慰地拍了拍林都的肩头，留她吃饭，“表现这么好，晚上想吃什么？”

“晚上不和你吃。”

讲完话，林都摆出了一副时间宝贵，不宜在此多做久留的样子做势要走。

于是周游就不乐意了。

即使他清楚知道林都现在宝贝梁森，但是当林都真的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展示她有多宝贝梁森时，他还是接受不了地沉着脸将林都拉了回来。

“他是见不得人吗，就你俩人成天都腻歪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周游抬下巴点了点林都的手机，“你给他说一声，让他晚上也过来不就得了。”

“你确定？”林都怀疑地蹙起了眉，不太赞成地摇了摇头。

周游先退一步，“我不给他甩脸，我跟他好好相处。”

得到了周游的这个保证，林都才给梁森发了一条微信。

这之后，林都就在周游楼下的咖啡店玩手机等待他们下班。

电视台的工作大群里，林都看见同事们突然聊起了毒品，就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原来是在下午三点的时候，津北电视台最先发布了一条疑似酒吧酒保贩毒的新闻。

林都竭尽全力地压抑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后，打住向前翻阅聊天记录的动作，切出了工作群，回到了微信的最近联系人页面。

这时，离五点也没几分钟了。

但是梁森却还没回复林都之前发过去的消息。

所以在经过了一番犹疑后，林都终是没有忍住地，给梁森打去了电话。

梁森的电话接的也不快。

而且他那边的环境还有些嘈杂，就像是在菜市场一样，当他那边各种闹哄哄的声音都被杂糅在一起后，再响在林都的耳边，就变得麻遭遭的，吵得林都莫名的就很心烦。

“在忙？”林都问得很简洁。

“恩，”梁森应声后，林都还是头回听他这么快的讲话，“我看见消息了，我来不了，刚临时接了个案子，今天要加班。”

梁森话说到这个份上，林都就很懂事地没再缠着他继续追问，及时收线挂了电话。

没有了盼头后，林都就觉得无聊的时间很难打发。

她在打开和关闭app的两个动作之间来回切换了五六遍后，干脆将手机锁了扔到了桌上发呆。

林都端着咖啡杯发呆。

就在她已经在无意识地把嘴里的吸管都给咬平后，她扔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林都眼睛一亮，满怀期待地俯身拣起了手机。

而后，他那昂扬的精神头就随着她那不自觉坍塌下去的肩头一起消散了。

不是梁森发来的消息，而是麒麟卫视app的消息推送，【#麒麟卫视直播第一线# #现场直播津北市中区酒保贩毒案# 津北市文艺范儿酒吧的头榜——“缘”被警方现场查处毒品交易！麒麟卫视记者邀您一起走进“缘”酒吧，观看被拆掉包装以后的犯罪现场！】

“缘”酒吧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特别。

所以林都在看完标题后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她曾去过的那家由张心月主理的酒吧。

林都点开麒麟卫视的推送，手机里弹出来的视频内容正是她的同事在那堵红墙前面讲解导入词的画面。

“自警方现场查处毒品交易后，网络上陆续出现许多熟客爆料的声量，且多数人均称该酒吧的员工是上行下效，酒吧里的众多服务员也在数次替客人购买毒品后，成为了贩卖毒品的中间商，‘人人贩毒’似乎成为了缘酒吧的新标签……”

想到这个新闻的发布时间，再想到刚刚梁森那边的喧杂情形，林都的心霎时就不自觉地被高悬了起来。

此时，林都觉得自己就像是已经被推向了高空的秋千，她的心跳正在身不由己地逐点飙高，她也在这一下接一下的惊恐里走到了她身体承受能力的临界点。

取得胜利后的喜悦心情还没来得及分享，林都就被兜头泼上了一盆冷水。

所以，当林都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儿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吐。

下班后，周游来楼下咖啡店找林都。

当时，林都刚刚在卫生间干呕完出来，小脸煞白到一点儿血色也没有，下巴周围的血管也都像受了冻一样，纹路很明显地凸起来了。

周游被林都的样子吓了一跳，忙走过去扶她，“怎么了这是？”

林都强作精神地摆了摆手，“可能感冒了，我头也有点晕，就不吃饭了，我回家休息。”

“那我送你。”

“不要了，”林都挣开周游的手，“梁森马上就过来了，你先走吧。”

作者想对林都说：“你要撒泼，你千万要撒泼！”

林都回复作者说：“放心吧，这个我擅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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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