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子生前从未与活人结过婚，因此她听到扉间的提议时，足足吃了一惊。

但扉间说出这句话时的态度，却让冥子坚信他没在开玩笑。

如果不是开玩笑的话……冥子歪着脑袋看扉间。那就只能说明这家伙脑子有问题了。

冥子问：“你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吗？”

扉间反问道：“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不是，”冥子立即摇头，“我是觉得你根本不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吧！因为我从小就和斑订婚了，所以，我怎么都比你更明白结婚的含义啊！”

“哦？结婚的含义？”扉间难得没有反驳，没有嘲讽，他的脸上只有纯粹的好奇与打探。他轻轻扶着冥子坐到椅子上，在她旁边半蹲下身，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似乎是在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于是冥子重新鼓起表达的勇气。她深呼吸一口，突然回忆起自己这么多年在宇智波受到的教导。

她笃定地说：“结婚，当然意味着生小孩啊！不然，两个人为什么要结婚呢？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找一个烦得要死的人每天生活在一起呢？多膈应人啊！所以，结婚一定是出于繁衍的目的吧！”

“等等，你觉得斑烦得要死？”扉间莫名好笑地看着她。

冥子迅速翻了个白眼：“不要打岔！我的重点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结婚只能是为了生孩子！但我已经死了，所以和我结婚的话，即便我们能骗过其他人一段时间，但他们终究会因为这场婚姻没有孩子出生而起疑的！这样，到时候还是会暴露！”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在冥子的注视下，扉间微微点头，但他的态度却相当不以为然，“相信我，冥子，你想得太多，也太远。没有孩子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毕竟，这世上有几千种不育的疾病，大部分都无法医治，我只需要随便挑一两种安在你头上，就不会有任何人来多管闲事了。”

挑一两种安在她头上？这个混蛋说什么呢！

冥子气愤地瞪着扉间。扉间好像突然被她的眼神刺到，默默低下头，轻笑一声：“好吧，对不起，往我身上安几个病更合理。总之，这个不是问题。”

冥子冲着扉间凶狠地呲了呲牙。她还是难以被扉间这两句话说服。但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自己的想法，只能闷闷不乐地撅起嘴，开始在椅子上来回晃自己的腿。

她的双脚前后摇摆，屋内灯光照耀下在地面上映出交错的影。而那不安的阴影中，又不断洒落细碎的尘。尘埃轻轻落在地上，化作秽土。秽土又被查克拉流扬到空中，重新化作冥子的身。

这就是秽土之身。冥子默默看着自己的新身体，心却是沉得越来越深。这每一个现象都说明，她已经毋庸置疑地死了。而在死亡面前，世间任何疾病都算不了什么。

因为死人是不会得病的，死人的归处也不在人间。所以冥子作为死人，她应该立即动身离开人间。

她需要立即行动——

“不要动来动去。”扉间突然开口，他一把按住她的膝盖，但却在冥子向他投来惊讶的眼神后，迅速收回手，他的表情依旧淡漠，“好好坐着。你一直在掉渣，洒得满地都是。我一会儿还要擦地，所以别给我添麻烦。”

“？”冥子睁大了眼，一阵怒不可遏，“喂，是你把我复活成这个鬼样子的！结果你现在怪我掉渣？你这个混蛋还真是毫无同理心可言啊！”

“毫无同理心？”扉间冷笑一声，“没错，比起同理心这种情绪价值，我还是更在乎实用价值。”

冥子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没想到这个混蛋竟然理直气壮地承认了！

只见扉间继续说，他大言不惭道：“我只在乎每一个行动能否达成目的。不然，我也不会在得知你和斑有婚约后，依然向你提出与我结婚的计划了。这是目前的最优选。”

“我当然知道！”

“不过，冥子，你不愿意和我结婚，是出于和斑的婚约在前的考虑吗？”

冥子轻哼一声，没回答。但她的眼神却好像已经暴露了所有想法。

于是扉间继续问：“那这份考虑，是出于不想违约的心情，还是仅仅因为舍不得斑？”

冥子大声反驳：“我怎么可能舍不得那种家伙！”

“哦，所以这是一句口是心非的话？”

“这是实话！”冥子激烈叫道，“我没有舍不得斑！我更没有非嫁给他不可的迷恋心情！我不是那么卑微的人！只不过——”冥子突然顿了顿，苦涩的液体似乎又涌上眼角，但她生生忍下这次的疼痛。

“只不过，”冥子说，“那里怎么都是我曾经的家。我是在斑和泉奈的身边长大的啊！因为，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是前族长大人收养了我。因为我的实力在女忍者里也算佼佼者，他便说我长大后干脆和斑结婚好了。所以，我一直把斑和泉奈视作我的家人啊！”

“所以你这是在恋旧？”

“什么？”冥子感到一阵窒息，她终究没能忍住胸口的紧缩，酸胀的疼痛堵塞了喉头，导致她差点说不出一句话。她尽力忍住哽咽，重新控制好声带，“拜托，你不要再用这样刻板的语气分析我了好不好？你这样真的很过分！”

扉间疑惑地愣住了，他轻轻点头，这次选择保持沉默。

冥子继续说：“其实，我本来以为，死掉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但上天居然又给了我一次机会。所以，我重新醒来后，当然决定要好好珍惜。我要好好和我曾用心珍视的人们相处，好好向他们表达我的爱。但结果呢？”

冥子突然阖上了嘴，她看向扉间，努力用眼神向他传达自己的感受。但人的眼神不似言语，有些情感用语言尚且难以准确表达，更何谈空洞的眼神呢？

所以扉间只是疑惑不已地看着她：“结果呢？”

冥子不禁觉得自己完全是白费力气。她深吸一口气，心如死灰道：“结果我一醒来，得知斑不要我了，泉奈在拿我的死当要挟千手的筹码，宇智波甚至也当我是笑话，直接像个懦夫一样和千手结盟了。结果是所有人都背叛了我。”

冥子淡淡地说完这句话，重新看着扉间。

扉间思考了片刻，随即了然地点头。他说道：“我明白了，你难过的点在于——是宇智波亏待了你。他们其实是一帮忘恩负义的家伙。”

“唉，虽然你又开始分析我了……但你说的应该没错。”冥子轻声附和。

“好，我完全明白了。”扉间说，“那么，这为什么会成为阻碍你同意与我结婚的因素呢？”

“什么？”这次轮到冥子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扉间，直到扉间以极度冷静的语气说出接下来的话。

“听我说，冥子，斑不要你，但我会一直保护你。泉奈欺骗你，而我绝不会欺骗你。宇智波背叛你，那我可以发誓不会背叛你。”扉间说，“当然，前提是你也不要背叛我。否则我们的交易就要作废了。”

“什么嘛……突然说这些……”冥子好像完全没听见扉间的最后一句话，她张了张嘴，不可思议地看着扉间。喉头的酸胀突然化解了，眼角的苦涩也不翼而飞。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在胸腔流淌，以心口为起点，最终落入肺部，成为一口口平稳的气流。

她终于能够自由呼吸。

冥子问：“你说的这些话，都是认真的吗？”

“我有任何骗你的必要吗？”扉间冲她露出浅笑，“冥子，你是由我亲手复活的死者，而秽土转生是我亲手发明的忍术。所以，你以秽土之身继续存在于这世间，才有利于我的研究。我没有任何背叛你的理由。”

“嗯，我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欸。”冥子懵懵地点头，“没想到你看起来还挺可靠的。”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可靠？”扉间似乎咬了咬牙，但又很快转化为笑意，“算了。正因为我可靠，所以我才需要你也保证可靠。

“所以，冥子，不要背叛我，更不要再去向宇智波寻求心理安慰。如果你被他们利用，或者威胁到了我，我就只能解除秽土转生了。”

解除秽土转生！那岂不是意味着她会重新死掉？冥子光是想到要重回冥界就感到害怕了。无论如何，她绝不想死，这是她一切行动的底线。

于是她立即冲着扉间点头：“我保证不会的！”

“那就好。”扉间看起来毫无保留地相信了这句话，突然又伸出手，摸摸冥子的头。

这个动作再次让冥子懵住了。她微微低下头，努力感受着脑袋上的那只手掌，虽然她如今完全没有触觉可言。

她只是突然想起，斑和泉奈的父亲——田岛叔叔以前也经常摸着她的头，夸她努力又用功。

可田岛叔叔死后，她有多久没被人摸过头了呢？

冥子忍下鼻头的酸。

【不要再去向宇智波寻求心理安慰。】

她在心中反复默念着这句话，终于鼓足勇气看向扉间。扉间疑惑地眨了眨眼，但又很快露出释然的一笑。

他收回手，拍掉掌心的土尘，认真地等着她开口。

于是冥子深吸一口气：“那个，扉间，我觉得我考虑好了。你可以再问我一遍。”

“这样啊……我明白了。”扉间轻笑一声，直视着她的双眼，“那么，冥子，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冥子毫不犹豫地回答。

但就在她说出这句誓言般的话的同时，另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实验室大敞的门前。这个人一头凌乱的黑发在空中飞舞，却又在脑后扎成一束发辫。

他来到扉间的实验室，站在门前，挺直腰板，摆出和斑完全不同、却又更加狂妄的姿势，冲着屋内两人大喊。

“冥子，我来接你回家了！”

是宇智波泉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