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井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没有伸手去接。
他看出对方有所顾虑,于是将手帕放在茶几上,垂眸的瞬间,眼底杀机迸现。
几乎在同一瞬,一张符纸翻飞而出,朱砂符文骤然亮起,直击‘时井’眉心。
对方被打个措不及防,身体猛地一震,瞬间崩解,化作黑烟四散,消弭于空气。
身后响起开门声,时井快步走进来,那东西已经没了踪迹:“跑了?”
他没回答,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那是由青鬼的部分鬼气幻化而来,它忌惮曾行的符纸,不敢直接现身,只敢藏在暗处搞些小把戏偷袭。
“没事了,”他语气平淡,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只不过是喝了一杯水,“回去睡吧。”
“你不解释一下么?”
“解释什么?”
时井声音微沉:“别墅外面浓雾弥漫,好像有人特意把我们困在这里,我刚刚试过了,走不出去,其他人也都消失了,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嗯,知道了,”他打了个呵欠,抬手掩住唇角,语气带着困倦,“现在可以走了吗?我困了。”
曾行转身坐在床边静静注视着对方,逐客令下得很明显。
反观这边,时井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
这人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显然清楚他们目前处境的原由,可偏偏故作高深,恐怕见他着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也只会说一句“你很热吗?”。
若不是他打不过对方,若不是对方可能有脱困的方法,他……
时井忽然笑了,那双眼眸漾开一圈涟漪,似乎藏了半句未言的话。他看向沙发上的被子,自然而然地走过去把被子铺开。
“我的被子和枕头都已经抱过来了,今晚就先在你这里睡一晚,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正常人,还是住在一起妥当。”
说着时井已经躺下了。
讲句真心话,曾行担心时井半夜趁他沉睡,突然给他来几刀。
想想时井那睚眦必报的脾性,他可没忘自己现在是那个带着学生霸凌叶珩的叶矜。
这样一想,曾行虽然闭着眼睛,看似睡了,其实脑中绷着一根弦,时刻警惕着对方的动静。
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楼下的座钟不知何时停了摆,他才迷迷糊糊陷入浅眠。
窗外,雾气越来越浓。
它们似有生命般贴着整栋别墅蠕动,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来,沿着墙壁和地板一路蔓延,爬上床柱,即将缠上那只垂落在床沿外的手时,骤然一滞。
雾气猛地退缩,迅速向后溃散,不敢再靠近。
沙发上的人却突然睁开眼睛坐起来,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仿佛被控制的傀儡,顺着雾气的牵引,打开门走了出去。
别墅里的雾气如潮水般褪去,卧室重归寂静,唯有曾行平稳的呼吸声。
刺眼的阳光斜切进来,落在地毯上。
曾行起床时,沙发上只剩下凌乱的被子,底下放着一双鞋子,鞋带松散,仿佛主人仓促离开,连鞋都忘了穿。
他想时井不会没穿鞋吧?
带着一丝疑惑,他开门,走下旋转楼梯。
厨房内,水龙头哗哗作响,咖啡机“咕噜”冒着热气,仆从在里面穿梭,煎蛋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他缓缓走下最后几级台阶。
外面,天气晴朗,阳光洒在庭院草坪上,树影斑驳。
时井赤脚站在土坑里,拿着锄头一下又一下地挖着,身旁堆着一个小土坡。
曾行经过草坪来到时井身后。
“你在挖什么?”
时井没回应,高高举起锄头又落下,随着持续性的深挖,一股刺鼻的腐臭味从坑里窜出来。
时井像个挖到黄金的狂徒,倏然丢开锄头,扑上去徒手疯狂地刨土,整个人癫狂得跟中邪似的。
他心头一紧,急忙跳下坑去,一把抓住时井的肩膀想将对方拽开。
可此刻的时井却力大无穷,反手将他狠狠掼倒。
他的后脑磕在土坑边缘上,眼前一黑,未及反应,时井已如恶鬼般压了下来,沾满泥污的手指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时井双目赤红如血,眼白爬满血丝,眼里翻涌着无尽的暴虐和仇恨,嘶吼道:“叶矜……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曾行拼命挣扎,四肢被死死压制,余光瞥见那柄被丢弃的锄头,伸手去勾,一寸,再一寸,指尖触到了锄柄,他一把抓起来砸向时井的脑袋。
一声闷响,时井的头猛地一偏,整个身子都晃了晃。
他直接推开对方爬出土坑,这才看见土坑另一侧的情况。
一张惨白的脸正朝天露出,泥土塞满了她的口鼻。
时井是在挖尸体?
鲜血自时井的发间流淌而下,顺着眉骨蜿蜒下一道猩红,他斜眼看向曾行,嗓音嘶哑,语气狠厉:“我要——杀了你!”捡起地上的锄头冲了上去。
他偏头躲过,反手一把擒住时井手腕,借力旋身,拧得时井失去平衡。
两人在草坪上翻滚、缠斗,像两头生死相搏的困兽。
时井力气太大了,他好不容易压制住对方,眼看着又要挣脱,他立即咬破食指,在时井挣扎抬头时,精准点在眉心,同时默念了一段咒语。
时井浑身一僵,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无力倒在了草坪上。
曾行松了口气,他站起来,侧身看向坑里的尸体,弯腰捡起掉落的锄头跳下去,一点点把尸体挖了出来。
时井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绑在一颗树下,头上还破了一个大口子,传来令人难以忽视的疼痛感。
曾行侧靠着树,悠悠道:“醒了。”
时井仰头看向身旁的人,冷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微抬下巴,示意道:“喏,看一下,那是谁?”
时井侧头望去,先是露出一丝疑惑,紧接着整个人似被针刺了一下,瞳孔骤缩,良久,喉咙干涩道:“她是我母亲。”
叶珩的母亲。
时井气得眼眶发红,声音哽咽,咬牙切齿道:“叶矜,就算你恨我,我母亲已经死了,你怎么能挖尸?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啪”的一声,曾行把手里的锄头推倒在对方面前,他过去半蹲下来,指着时井的手和脚。
“麻烦冤枉人之前,请先看看自己好么,到底是谁大清早不睡觉,起来挖尸。”
不单单是手和脚,时井全身上下都沾满了泥土,就像在土里滚了好几圈的样子,可他本人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时井:“那我头上的伤呢?”总不可能是他自己弄的吧。
“你要杀我,我自然要反抗,”他见时井还是一副失忆的模样,不禁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现在只记得睡前发生的事。”见曾行若有所思的样子,时井动了动身体,道:“你先给我松绑。”
时井头上的痛感越来越强烈,他现在不仅头疼,还有点反胃恶心。
曾行见他脸色有些差,起身给他解开了绳子。
时井站起来,展开自己的双手,指甲盖里全是泥,不远处还有一个土坑。
“你说我不仅挖出了我母亲的尸体,还想杀你?”
“这是你掐的,”曾行指了指脖子上的勒痕,“我看你跟着了魔似的在那儿刨土,本想阻止一下,你倒好,反过来想掐死我。”
“呵,”时井冷嗤一声,他垂眼,又抬眸,眼里浮现一抹冷意和讥讽,“不久前我家意外失火,我母亲被烧得面目全非,我亲眼看着她下葬,可她现在却出现在这里,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情吗?”
他刚想反驳,却又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他不知道叶矜是否真的不知情。
这副表情在时井眼里却是心虚的表现,转身离开前留下了一句话。
“我会查清我母亲死亡的真相,到时候我绝不会放过你。”
曾行凝望着那道清瘦的背影,此刻他确定了。
时井没有在演戏,那是一种奇异又矛盾的共存。
时井确实承载着叶珩的记忆,可性子却还是他自己的。陌生的过往与熟悉的灵魂交织在一起,偶尔是叶珩,偶尔是时井。
至于青鬼,三番两次想借时井的手杀了他。
返回学校时,周跃几乎是飞奔着冲进他的视线,语气急促得像是火燎。
“叶少,那私生子根本没把您的话放在眼里!”周跃咬着牙,声音满是怒意,“我们早就警告过他离林小姐远点,可他倒好,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今天中午,他和林小姐一起在食堂吃饭,有说有笑的,那样子简直像是故意挑衅!”
周跃顿了顿,眼神阴沉下来:“我们想给他点教训,结果反被他算计,我那几个兄弟现在还躺在医院。”
“叶少,这口气我真的咽不下去,您说句话,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曾行冷着脸瞥了周跃一眼,淡漠道:“我之前是不是说过,如果我不在,就不要去找他的麻烦。”
就这一眼,周跃缩了缩脖子,迅速低下头,像只被掐住命脉的鹌鹑:“叶少,对……对不起,我们看那私生子做得太过分了。您上次好心放过他,他却不知好歹,我们一时冲动,忘记了您的话。”
他沉默半晌,才开口道:“那你说说,你想怎么收拾他?”
周跃眼神一亮,眼中是掩不住的阴狠:“叶少,过几天就是秋游,我看到那私生子报名了,那天活动分散,山林里人一散开,谁也顾不上谁。”
“我们可以找人提前在偏僻处挖个深坑,故意把人骗过去,他一踩空,掉进去就别想上来。”
“我已经打听过了,那私生子最怕蛇,见了蛇连站都站不稳。咱们到时候往坑里扔几条活的,最好是毒的,让他在底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曾行眉梢微挑,看向周跃的目光晦暗不明。
真是烦死了,今天翻了翻自己的小说,才发现好多字都被口口了,真是服了[无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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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失控挖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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