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第一次进宫时的紧张,萧慕宁此次要稳重了许多。尽管没有明珠跟在身侧指点,她也能做到进退有度,至少没有闹出什么笑话来。
一行人来到漪澜殿后,当值的宫女进去通传,她则老老实实的待在徐氏身后候着。殿前两侧种着两颗金桂树,听闻是因为淑妃酷爱金桂的清香,所以内务府的人特意从别处移栽再次。
这两颗金桂树应该有百年左右了,枝繁叶茂,树冠大如华盖,能想象出十月花团锦簇之时该是怎样一番盛景。不过此时的景也颇为不错,京城的树到了冬天都会变得干枯枯的,但桂树却还和以往一样,积雪覆盖在苍翠的树叶上,没有了沉闷之感,反而看上去鲜活无比。
约莫等了有半盏茶的时间,一个身穿银红棉袄白绫细褶裙的宫女掀起厚重的毛毡从殿内出来,笑盈盈的行礼道:“萧侯夫人久等了,我家娘娘请您进去。”
徐氏道了声谢,领着萧慕宁进殿。殿内燃了无烟的银骨炭,一进去顿感暖意袭来,熏得她眼皮子睁不开只想躺在床上大睡一场。她忙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这下倒是清醒了不少,只不过皮肉却是遭罪。
此时,淑妃那如银铃般的声音传来,“纾儿妹妹,许久不见,本宫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纾儿是徐氏的闺名,萧慕宁颇觉意外,原以为淑妃和萧家当是水火不容才对,可淑妃方才的语气介于抱怨和亲昵之间,似乎与徐氏早就相识,而且关系还不浅。
不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她外祖徐家也是累世官宦,她娘自小长在京城,只是她外祖过世后几个舅舅都外放为官,所以淑妃和她娘以往有交情倒也不足为奇。
徐氏笑道:“是臣妇的不是,应当经常来看望娘娘才是。”
“来人,快赐座。”
两人谢恩后落座在下首,萧慕宁有一搭没一搭的挺她们闲聊,聊的都是从前在闺中的往事。她百无聊赖,目光一直落在殿内的青砖上。
这些青砖不知是用什么打磨,竟能隐约照出人的影子。眼下是冬天,身上穿的都多。若是天热起来,人只着件单衣,走在上面岂不是都被瞧见了吗?
胡思乱想间,她忽听淑妃道:“瞧本宫说的兴起,倒是忘了他们这些年轻人最不耐烦听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
萧慕宁不知她是何意,笑道:“怎会?臣女自幼离家,巴不得娘娘能多说些呐,这样臣女也能多知道些爹娘的往事。”
“你倒是嘴甜,不过本宫还有些私房话想同你娘说,可不能让小辈听了去。去玩吧,不必守在这里。”
萧慕宁看了眼徐氏,见她朝自己点头便起身道:“是,娘娘。”
说完,她便随宫女出去,往右侧的偏殿而去。
偏殿要热闹许多,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说笑声。守门的宫女见她过来,掀起毛毡朝里扬声,“公主,宣平侯府的萧五姑娘来了。”
她朝那宫女点头,迈入门槛。
临安公主如同众星捧月般坐在中央,而各家的贵女则簇拥着她坐在两侧。她今日穿的是一件大红色宫裙,极为精致,裙摆上用金丝银线绣满了百花,额头贴着牡丹花钿,雍容华贵,天之骄女。
萧慕宁甫一进去,说笑声立即停了。众人纷纷侧首看向她,坐在末尾的柳惜绫随意的瞥了她一眼。然而当看到萧慕宁的那一刻,她陡然怔住了。
那日在太琴湖,谢闻身侧的女子虽然戴了帷帽未曾露出真容,但她还记得那女子的身形,与眼前的萧慕宁一般无二!
当日谢闻只说是远房表妹,可她明明记得谢闻只有白家三个表妹。白锦裳已死,白家另外两个女儿也都在越州,那这个多出来的远房表妹又是谁?难不成......
她的眼神顿时沉了下来,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撰成拳头,指节泛白。
萧慕宁未曾注意到那边的动静,面对此等情形她还算镇定,这要多亏了这些天来经历的重重。
如今她早不似刚回京那会充满惶恐之感了,大大方方的上前,行礼道:“见过临安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临安公主似笑非笑的抬了下手,“不必多礼,坐吧。”
“谢公主。”
她抬头,想找个角落坐下尽量让自己不惹眼。然而环顾一圈,发现四周已经坐满并没有空余的位置。旁边的几个宫女都低着头,根本没有要去搬一把新椅子过来的意思。
难不成是想要自己同那些宫女一样站着吗?
她又扫视了一圈,见那些个贵女们都是一幅看好戏的模样,似乎是故意在给她难堪。不由的暗叹了口气,这就要开始了?
就在这时,坐在左侧的一个女子忽然朝她招手,“萧五妹妹,来这!我这把椅子大,能坐得下两个人。”
那人身侧水绿色缎面留仙裙,脸圆圆润润的,看上去十分讨喜。萧慕宁认得她,她是都察院右副都史左鹤之的女儿左鸢,素来与明珠交好。
她坐过去,左鸢立即让出半边位置满脸笑容的拉她坐下。
萧慕宁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临安公主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低声谢道:“多谢左姐姐。”
左鸢朝她眨下眼,也压低了声音道:“你姐姐猜到临安公主今日定会借机为难你,所以特意写信央我看顾些你。”
她心中顿时一暖,不过也有些愧疚,“连累左姐姐了。”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同你姐姐可是闺中密友,照顾你是应该的。放心吧,我爹乃是献王少傅,她不会拿我如何。”
原来如此,闻言她安心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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