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开心吗？高兴吗？喜悦吗？
都没有，卸了力之后的几人，只感觉到了浑身的疲惫，剧烈地喘息着，瘫坐在了地上。
胸腔的心脏还在猛烈地跳动，“扑通扑通”，似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酸胀酥麻的疲惫感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双肺、喉管火辣辣地疼，每喘息一次，都夹杂着一丝刺痛。
“这...这也太累人了，也不知道这诡域到底坑害了多少人！”锤了锤酸胀的大腿和双臂，姜启后背弯了弯，就差瘫倒在草地上了。
眼前的画面太过惨烈，风干的尸体碎了一块又一块，难得有几句完好的白骨，由干巴巴的皮肉包裹着。曾经翠绿色的草坪，在长时间的疏于打理下，染上了枯黄，乌黑又腥臭的污血溅洒在上面，又缓慢地滴落，汇聚到了泥土里。
干燥的空气里，混合着些许腥咸的味道，盖过了草木的芬芳，和尸骨腐烂的恶臭味一起，随着风，飘向了远方。
破裂的猩红皮子，盖在了仁心医院的大楼上，深红偏黑的血液，顺着皮囊向下流淌，垂落着的血管，失去了滋养的养分，无力地收缩、干瘪，像是一条条红色的飘带。
南音怀抱着琵琶站立着，身上不可避免的沾染着四溅的污血，微风轻抚着裙摆，几缕发丝不听话地溜了出来，轻柔地掠过眼角，有些发痒。
她气质恬静淡然，忍着心里的洁癖，纤细莹润的手指按住了衣袖，拂去了琵琶上沾染的血渍，然后将其化为了一阵云烟。
曹阿姨的大黄，似乎对她有几分眷恋，一直乖巧地跟在她的脚边，只是情绪仍然有些低落。
唉——
好想泡个澡啊...
“会有其他人来操心这些事。”支撑着插在护士长喉咙的长枪恢复了一下体力，戚砚拔出了枪尖，低垂着眉眼，仔细看了看躺在草地里已经重新变得清瘦的尸体，确认对方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才继续道：
“走，进去找药品，回去后再通知后勤部，让他们安排人来清理。”
清理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搬货！把这仁心医院里，能找到的有用的东西，都搬进基地里，物尽其用。
至于这大楼嘛...
或许也可以清洗整理一番，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在这驻扎、居住，毕竟，基地的房源还是十分的紧张，而医院的大楼又很是完善，可以容纳不少的人。
而值得担忧的就是，此处距离基地有些远，救济、购物、安全等等问题，没有办法保障。
“走吧走吧，早点弄完早点回基地，这次任务结束，可得好好休息几天...”
“你小子，想得倒挺美的。”
“南音，一起走吧。”
......
戚砚手持着长枪，率先迈过了散落在地上的尸体，朝着不远处的玻璃大门走去。虽然抱怨着累，姜启还是径直跟了上去，然后是闻久安。
照顾着与大家不太熟悉的南音，贺时念落后了几步，伸手又拉了拉她的衣摆，平白多了些小女儿家撒娇的意味。
但实则，贺时念脸上的表情，看着比南音还要冷淡几分。
面冷心热？
还要借助着他们那个大铁皮壳的大家伙回基地，南音到底是没有拂了贺时念的心意，迈着不急不缓的脚步，刻意避开了污血更多的位置，跟了上去。
推开玻璃大门，医院光线暗沉，四处皆落满了灰尘，空气中混杂着的消毒水的味道褪去了大半，只余下了浓浓的霉味、血腥味和尸臭味。
整座医院似乎是定格在了灰雾侵蚀时的第一天。
导诊台的位置，趴着几具穿着白大褂的尸体，血肉已经被吞食了大半，身材瘦削得只剩下了骨架，还有那薄薄一层阴干后带着肉沫的皮肤。
干瘪的头颅，勉强能看出五官的位置，乌黑又夹杂着白色的头发，像是一团杂乱油腻的毛线，粘连在脑阔之上，轻轻一扯，就能尽数拔下...
而在他们的头发上，还有一截干瘪了的深红血管，虚虚地粘连着，小小的缺口处，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细小牙齿。
已然失去了活性。
观察了几具尸体，再往前走，其他的尸体也是一模一样的情况。不同的是，倒在医院里的，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不见任何一个穿着蓝白色条纹服的病人。
那些相似的布料碎片，更多的出现在刚刚被“心脏”操纵着的尸体上，包括那个假冒的护士长。
医院的格局和幻境里的一样，一楼是大堂、医生办公室、药房、手术室、CT室等等，戚砚等人轻车熟路地顺着楼道朝里面走去，唯独南音在楼梯口，停顿了一下。
抬头，向上注视，似是在注视着虚空...
印象里，那个苍老的老院长，说过一句——他已经等不到下一次了...
那么，这一次呢？
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她还是抬起脚，跟上了前面的人。
药房的房门已经被强力拆开，连带着通往仓库的大门，也是被暴力打开，闻久安一边搜寻着成箱的药剂，一边拿着他的转变成手机的契物，对准摄像头，拍照。
神奇的是——
闪光一下，整箱的药就凭空消失不见。
“这是闻久安契物的能力，可以通过拍照储存一些物资，不过空间有限，剩下的，还需要装车里运回去。”
或许是南音停驻的目光有一些久，贺时念解释了一句。
南音在这个副本里表现得不错，特事局现在又急缺人手，如果有可能，还真想招安她。
多个能打的队友，对队伍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否则一直让老大出手，贺时念有些担心——
“嗯。”
随口应答了一声，南音其实不太理解她说的意思，拍照、包括闻久安拿着的那个小东西，都挺神奇的。
“你们继续在这整理，我去排查一下，这里还有没有其他危险。小南瓜，要一起吗？”
完成了任务，解决了难题，戚砚此刻的心情还挺明媚，嘴上不由得又开始欠欠的了。
“可以。”
怀揣着那一丝好奇，斜睨了他一眼，南音觉得，她好像快要免疫了。反正这奇奇怪怪的纸盒、塑料瓶，还有那一大串单个能认识、组一起就看不明白的文字...
她是帮不上一点忙了。
接收了白眼，戚砚脸上的笑容更甚了些，还挺高兴，和南音从药房走了出去，顺着楼道继续往前行，又绕了一圈到了楼梯口，上楼，二层一圈，然后是三层、四层...
医院的病房并不空荡，病床上还躺着几具如出一辙的尸体，一样的白大褂，一样的干瘪，还有一样的从窗户外伸展进来的如飘带一样的血管...
根本看不到什么活人。
唯一还有几分血肉的，是南音曾经的同病房室友，身形干瘦，五官凹陷，面色蜡黄中带着着苍白，也没了呼吸。
四层的光线，在外面那张血皮的遮掩下，显得格外地晦暗。从兜里取出了撬锁的工具，戚砚如法炮制地打开了两扇门，心里甚至有一些遗憾，怀念那只曾经握在手心里的发簪。
“你听，有呼吸声。”
南音望向了一侧的院长室，像是透过门扉看到了里面的人。
“你没听错？”手里的动作一顿，戚砚条件反射地反问了一句，行为却很诚实，抬脚就向前两步，推开了院长室的房门。
一具形容枯槁的尸体，正半躺在那张真皮座椅上。
哦不，或许称不上是尸体，他的胸膛，还在细微地起伏，呼吸微弱，心跳也极其缓慢。
虽然没死，但也快死了。
“还真是，你这耳朵，可真灵~”
许是推门后的说话声更加明显，半躺在椅子上的那人，艰难地睁开了他的双眼，浑浊又干涩的瞳孔无力地转了转，落在了两人的身上，似是在努力分辨。
“嗬...赌...对...对了...”
两人的容貌与里世界里的别无二致，只是服饰上有了变化，反倒是院长，曾经被戳瞎的双眼，此刻竟然能够视物。
明明眼睛干涩到长出了很多条红血丝，他的眼角还是沁出了几分湿润，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解脱还是欣喜，或许是多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到了一起，莫名地令人有些心酸...
“季院长，我们会通知基地，安排人来救援。”
“不...我才...不是...院长...”
基地人才紧缺，一个好的医生，也能救助很多条生命，眼前这人，明显还是个正常的人类，要是能救下来，也不错。
只是没想到，对方的态度有些奇怪。
没细想，戚砚又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小型的联络器，按了几个按钮，调到了特定的频道，开口道：“贺时念，来四楼院长室。”
呼吸声又沉了沉，老人过分消瘦的尸体，好像已经支持不了他的呼吸，每一下就是剧烈的疼痛感，面上的血色也浅了一些，他像是没听到戚砚说的话，只是缓缓地挪动着脑袋，看向了窗外。
破裂的皮子，露出了几条缺口，不算明媚的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落在了院长苍老又疲惫的脸上，光影斑驳。
目视着久未看到的阳光，他扯了扯嘴角，浮现了一抹释然又畅快的笑容，轻声地叹息道：“阳光...真美...”
真想，一直沐浴在阳光下...
搭在椅子一侧的右手缓慢地向上抬起，指尖被笼罩在斑驳的阳光里，细小的尘埃在里面跳舞，然后——
重重地落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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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现世（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