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诡气。
十分浓郁的诡气,像是包裹着诡域的灰雾一样,包裹着远处的庄园,宛如黑夜里的守护。
庄园没有开灯,隐匿在了夜色里,可弥漫出来的血腥气,又彰显了它的存在,静谧又危险。
南音侧耳,只听到了簌簌的风声,还有很远处的争斗声。
扭头,远处的天边还映着些许的红光,看来戚砚那边一时半会都不会结束,而她,倒是想会一会,庄园里的那两位。
毕竟,里面还有将他们禁锢在原地的小女孩。
难得看到成为了诡物,还能拥有自己意志的家伙,当真是令她有几分好奇。不过更重要的是,这诡域待着不舒服,她想早点出去。
按照这黄鼠狼所说,等明天晚上就来不及了,一切都将尘埃入定,要眼睁睁地看着戚砚他们,变成田地里植物的果实。
或者如同孟聿知一样,提前从玉米株里挖出来,昏睡不醒。
这样,完好无损离开的南音,再回基地就太过显眼了,在特事局那里不好交待,还要被继续劝说入队、强制入队等等...
最坏的,就是怀疑她的身份。
诡异为什么不杀她?还要放任她离开?她究竟是几级契物师?是不是降临组织的间谍,故意谋害小队成员...
想想,都觉得头疼。
“大人这是...在担心那几个人?要不要小的让徒子徒孙们...”大概是南音凝视的时间有些久,被提溜着的黄鼠狼揣摩着她的心思,开了口。
“嗯?”
“该担心的是你。”
他们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了,应该也很难被派遣到这个诡域里,来救助其他小队吧?况且,戚砚自己都说过,闻久安和贺时念两人,都已经到达了五阶。而他和姜启,也不会低于这个水准。
对于几只操控着尸体的黄鼠狼,不应该捉襟见肘。至于那迷惑人心的能力,有了前车之鉴,又少了蜡烛的催发,也尚可应付。
倒是那群黄鼠狼,躲火都快来不及了...
“哈哈哈哈...那几个皮猴子,随他们去吧...”它的徒子徒孙多的是,可不在乎那么一个两个,平日里,也就需要几个给它按摩捶腿、找些吃食罢了。
接着话头一转:“大人下一步,是想要进庄园?这趁夜进去里面...可不是个好主意哟...万一引得里面的家伙发怒...这白日里的春雨,您怕是也见识过了,不是那么好沾的。”
即便是它这老家伙,见着了都犯怵。生活在农场里,碰着植物,是十分常见的事,一不留神,身上就会沾染上好几颗种子。接着就是各种暗招,什么下雨、下雪,就为了催生种子。
也就是这地里的尸体需要处理,他们也才没想着,将这些开了智的精怪们,给一网打尽。
否则,它给那些不长眼的徒子徒孙们去除种子,还要花费好多时间。当然,其中也有它这个老祖坐镇的原因,真要火拼起来,虽然见不得好,但是偷摸弄死个小女娃娃,可是简单得很。
这不——
庄园主一直严防死守,不就是怕那些外人,还有它们,对那个小女娃娃下手吗?
白日里,能力受限,就安排只小鹦鹉飞出来应付那些人类,顺便暗地里动些手脚。夜里,提防它们这些家伙,一步都不肯离开庄园,每时每刻要把小女娃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真不明白这两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血浓于水的亲情?
只是血脉上的联系,就能硬生生地克制住杀人的愿望,容忍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孩子,在一个诡物横生的诡域里,安稳又平静地生活?
黄鼠狼不理解。
“害怕了?那你就留在外面吧?”南音没什么过多的想法,更没有在意里面的危险,拎着它的脖子,向下一甩。
翻了一个跟头,它稳稳地落了地,舔着脸问:“那...大人可否将修行秘法透露一二?”
前行的脚步顿住,分出了一缕心神,南音问:“你叫什么?”
“小的,当年在家里排行老三,现在都叫我一声黄三爷。”
“黄三爷?”这就称上爷了?南音眉眼微瞥,浓墨的夜色,遮掩了她的神情,声音平淡不夹杂一丝情绪。
“都是给的一声尊称,在大人面前当然不敢,就叫小的黄老三好了。”毕竟是有求于人,它到底是不敢托大,只好降低了辈分。
“哦...黄老三...”应了一声,又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南音就没再搭理,径直往前走去:“等我出来,你要是还在,再谈。当然也有一个前提——”
“你没骗我。”
诚意才能换来诚意,谎言只能带来毁灭。
南音状似兴致缺缺,没有对黄老三讲的话,过多的提问和追寻,实则都听了进去,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春日里的夜风微凉,吹动着发丝飘扬晃动,但不冻人,她的脚步轻松又惬意,衣摆间也生起了些许微风。
本该是悠扬又舒缓的夜晚,生生被空气里的血腥气破坏了氛围,而在血腥气之下,还潜藏着一些别的味道。
几十米的距离,说不上长,不过一小会的时间,就走到了。庄园黑色的大铁门仍然是关着的状态,两侧的围墙高耸,还扎着一些玻璃碎块,南音伸手推了推,没有推动。
四周涌动的诡气,却颤动了下,迸发出了冷冽的气息。
是警告,也是杀意。
当着人家的面,破门而入,似乎算不上一个好对策,估摸着墙壁的高度,南音向后退了几步,脚尖轻点,向前冲刺,脚掌踏上了墙面,然后借着冲刺的力道,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在墙壁上踏了两步,一举跨过了围墙顶端的碎玻璃,跃起,屈膝,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明明昨天白日里,这里的土地都裂开了好几条一米多宽的沟壑,此时又恢复了整合的模样,只是空气里——
有几分血腥气,和尸体腐烂后的恶臭...
脚踩着并不平整的土地,南音低垂着眼眸,扫视了一圈,只看到了黑暗里格外模糊的轮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和那天瞧见的,似乎有了些不同。高度上、长势上,都不太一样...
她勉力逡巡了一圈,方才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
“咔嚓。”
清脆的一声响,南音只感觉脚底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又硬又脆,低垂下视线,挪开了右脚,看到了微微泛白的色彩。
夜色里,没有灯,果真是捉襟见肘。
少了那些幽绿色眼珠的老鼠群,在妖力的加持下,在这间宅子里,她的视野,又被削弱了一些,只能看到事物模糊的轮廓。
就比如脚下被踩断的东西,有些白,细长条,一头较宽,两端微微凸起呈圆滑的不规则形状。在它的旁边,还有几条类似的细长条,以及旁边连接着的,扇贝壳一样的大一些的块状物。
组合起来...
是...一只手掌?
在冒出这个想法后,南音越看,越觉得像是一只手掌。视线随着移动,在周围的其他地方,也发现了不少长条状的泛白东西,有的分布散乱,有的靠在了一起。
断掉了的手骨、脚骨、胸腹、肋骨?
半掩在泥土里,半遮在草木下,草草的,曝尸在院子里,任由着腐烂、发臭,被虫蚁啃食个干干净净。
难怪,血腥气下,还有和泥土、草木混杂着的臭味...
更难怪,那两个当家长的,不允许那个小女孩往外面跑...
看似精致整洁的宅子,实际上只是他们精心编织的幻觉吗?等到夜晚,就会显露原形?
怀揣着这样的猜测,南音又往前走了几步,没有去看上锁的大门,她稍稍绕了一圈,准备找一找玻璃窗户。
玻璃,易碎品,轻轻一砸,就能碎了,正好可以让她打开走进去,总比捶门、锤墙的动静小多了。
毕竟,这还是别人的家。
只是都不需要南音动手,这宅子的窗户,自然而然就是碎裂的状态,好像是之前的人,扔了什么重物,砸裂的,连细碎的玻璃渣,都掉进了里面。
房子里面,同样是漆黑的一片,只是碎裂的玻璃,反着十分微弱的光。
凑近,四下打量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什么晃动着的影子,包括之前颤动的诡气,此刻也异常的平静。
南音静默着观察了好一会儿,方试探着伸出了手,避开了尖锐的还粘连在窗框上的玻璃碎片,握住了里面的窗户开关。
刚要伸手向下拧,蓦地,手臂上惊现了一抹冰凉。
不是什么滴落的血水,而是柔软又僵硬的东西,是一只掌面、指缝都沾着凝固血渍的、死人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臂,力道渐渐大地,要掐断她的骨头。
伸手,掰开手指,甩出。
“哐啷!”
没有小心翼翼地避开玻璃碎片,南音动作快速地扯下了那截手掌,朝着屋里甩去,叮呤咣啷地也不知道砸到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她伸手就推开了窗户。
细长的发丝坠落,密密麻麻的,遮住了南音伸出的手臂,生起了细细密密的痒意,一张死气沉沉的苍白面容,倒挂在窗边,赫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瞳孔扩散,眸色黝黑,却恰好直勾勾地对上了南音的视线,粘稠的暗红血渍,顺着七窍的位置,缓慢地滴落。
“滴答!滴答!”
明明不应该看得如此真切,但连苍白底下的暗青尸斑,她都看得十分的清楚,包括——
那微微勾起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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