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门口,陈余却忽然停下脚步,脸上堆起虚伪的关切,对兰秋说:“你在这等等我,我先去和老师说。万一你进去,老师觉得人多不愿意分奖励就不好了。”她试图让这个拙劣的借口听起来合理。
兰秋懒得戳穿,敷衍地点了点头。
陈余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教务处厚重的铁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后,她推门而入。
教务处内,几张黄棕色的旧办公桌整齐排列,桌面上铺着有些磨损的绿色玻璃板。不少桌角的漆已经斑驳脱落,露出了白色的底层。每张桌子上都堆着小山般的作业本、教案或报表,几乎每个老师手边都放着一个款式老旧的保温杯。墙壁上挂着红色的锦旗,上面写着“辛勤园丁”、“师德高尚”等字样,旁边的公告栏贴满了工整手写的课程表与值班安排。几位老师正伏案疾书,或认真批改作业,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略显陈旧却严谨认真的氛围,仿佛与外界的混乱隔绝,依旧坚守着教书育人的本分。
陈余进门的一瞬间,脸上刻意维持的亲切瞬间褪去,转而换上了一副惊慌焦急的面孔。办公室里,只有一位坐在靠里位置的老师正正地看着她,其他老师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继续埋头于自己的工作,似乎对这类“学生汇报”习以为常。
陈余快步走到那位老师桌前,低下头,用仅容两人听见的声音急切地说:“老师,我是初一(21)班的学生。事故那天,我亲眼看见我们班一个叫兰秋的同学,她……她把一个炸弹扔了出去,害死了好多同学!她肯定有问题!”
那位不知名的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不时点头,耐心听着。
陈余见状,胆子大了些,继续说:“老师,她现在就在门口,我可以把她叫进来,您……您怎么处置她都行。”
那位老师终于出声,语调平稳:“好啊。”
陈余心下窃喜,又有点心虚地补充:“老师,我跟您说的事,您千万别告诉她是我说的啊。还有……就是,那个奖励……怎么领啊?”
听到“奖励”二字,那位老师的笑容更深了,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细缝。他回头,招呼了一位身材瘦高、戴着黑框眼镜的男老师过来,吩咐道:“你带她去仓库领奖品。”然后,他转回头,和蔼地对陈余说:“你做得不错,去跟着这位老师领奖励吧。顺便,帮我把那位兰同学叫进来。”
陈余连忙答应,喜滋滋地退了出去。推开门,见兰秋还等在原处,她微微一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兰秋,老师叫你进去。”
兰秋内心纠结了一秒,是否要装出惊讶或难过的表情配合一下这场戏,但下一秒就放弃了——她觉得实在没必要为这么蠢的对手浪费演技。于是,她面无表情,甚至没看陈余一眼,径直推门走进了办公室。
陈余被这反常的冷静弄得一愣,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但前方带路的老师已经催促,她很快便将这点疑虑抛诸脑后,满心期待着属于自己的“奖励”了。
兰秋一踏入办公室,瞬间感到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或直白,或隐秘,或强烈。她不动声色地反手缓缓关上门,那位接待陈余的老师——看起来像是一位主任——笑眯眯地招呼她过去。
兰秋走到办公桌旁,那位主任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陡然变得严肃:“就是你,害了那么多同学,是吧?”
兰秋立刻佯装出一副害怕又惶恐的样子,身体微微发抖——这倒也不用太演,面对这么多不明的视线,她的紧张是真实的。她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老师,我……我当时太害怕了……”
主任见她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觉得她果然好拿捏。他语气放缓,带着诱导:“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老师不责罚你。但你得帮老师做件事,将功折罪,好不好?”
兰秋连忙点头,脸上写满急于证明自己的“忠诚”:“好!老师您说,我一定做到!”她心里却终于确认,果然是这样,恐怕教师团队里已经有所腐朽,目前这腐朽全面与否,还犹未可知。
主任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招手唤来一位一直安静站在角落的高挑男老师。他凑近那位男老师,低声耳语了几句,男老师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兰秋,没有在兰秋脸上过多停留,便向着门口走去。主任冲男老师的背影扬了扬下巴,示意文秋跟上。
兰秋连忙低着头,跟着那位高挑的男老师走出了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一离开办公室,仿佛跨过了一道无形的界限。走在前面的男老师周身气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原本平平无奇的皮鞋仿佛瞬间变得锃亮,剪裁普通的制服在他身上穿出了高级西装的挺括感。他带着兰秋径直走向一个无人的隐秘角落,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他的面容彻底清晰起来。肤色冷白,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利落分明。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颜色是深黑色,在微弱光线下,仿佛蕴藏着流转的星河与隐忍的风暴。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一种与这校园格格不入的清冷与贵气。
两人仅仅注视着对方,一瞬间,兰秋感到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对,时间确实停滞了!她望向大厅外,飘落的树叶凝固在半空,远处奔跑学生的身影定格成剪影。
“我们有1分钟的时间。”那人开口。他的声音是那种质感极佳的低沉男中音,带着些许冷冽的磁性,像雪山初融的溪流敲击在冰面上,清晰、冷静,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你好,我叫严寒。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我没法说,也不能说。虽然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但我还是想证明,我对你没有坏心思,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他的语速很快,却字字清晰,“时间紧迫,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你要做的事。学校目前分为两个阵营,你应该看得很清楚。但实际上问题很简单,无论你身处哪个阵营,你只要把‘罪恶的根源’毁掉就好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因为我之前的设计,把你拉进了敌对阵营,我很抱歉。但这是目前唯一能保全你的方法。接下来,我要带你去‘狩猎’,然后将‘猎物’交到主任手上。放心,你做的事不会违背你的意愿,这是我们必须走的第一步。最后,我希望你和我能够一起毁掉这个地方,然后走出去。故事的真相我想告诉你,但是目前不可以。相信我,好吗?”
“不好。”兰秋冷漠地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在碰到这个男人的一瞬间,她确实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熟悉不等于信任。你会因为一个陌生人长得像你爷爷就对他推心置腹吗?答案显而易见。
严寒的表情掠过一丝细微的不解,但随即化为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在兰秋清亮的眸子里,他看到了懵懂与警惕,但这才是对的,这才是她应有的反应。
而在严寒深邃的眼底,兰秋看到了无与伦比的浩瀚与深沉,那里仿佛正酝酿着一场足以颠覆一切的风暴。他没有说话,在最后时间递给了兰秋一把钥匙。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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