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接走

上宫嘴上没答应七元帮忙,过了一晚上,中方钧天的奶娘几乎全涌进了长应星宿。在清绝和鹿凉有空照顾他们儿子之前,孩子暂时寄托在长应星宿由七元亲自照顾,为此,七元向天庙示假一月——不开例会不看公文,全职在星宿带娃喂奶。

一月后,清绝的身体痊愈,上宫以为七元会把孩子还回去了,一日开例会,修养完毕的清绝和居家照顾妻子的鹿凉已双双赶赴清辉殿开例会,上宫在七元经常喜欢站的位置并未如意的见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时,捧着一沓文书的古楼兢兢业业的走出来为上宫答疑解惑,他道:“主宰,长应星君刚到天庙便收到了他小侄子尿床的消息,长应星君速速回星宿换尿片了,恐怕要耽误些时辰。长应星君十分善解人意,不想耽搁例会进展,便请了示假。”众星君暗中向座上瞟了一眼,他们的主宰定住一张冷脸,毫无生机的灰白色星瞳使得他的整副面孔看起来像精湛技术雕刻而成的木偶,后背倚着靠座的精致木偶没有吱声,感到尴尬的群星纷纷发言称赞,有个嘴皮子溜太快说星君真是个好父亲。众星君的目光陡然指向清绝和她身边头上发着绿光的鹿凉,又一波流言蜚语从此要疯传了。

下一次的例会,照样是群星聚集,上宫端正的于上座观望着座下,一片寂静中,有一位星君先提出了疑问:“怎么不见长应星君?”这正是上宫想问的,同样是一手捧着文书,一手执笔记录例会重要事宜的兢兢业业的斗魁星君停笔走了出来,释疑解惑:“长应星君昨日带着他小侄子去东方玄天看日出晒太阳吹风,无暇参加例会,今日示假。”众星君不敢说话了,慑怯的望着座上的上宫。

上宫额头的青筋狂跳,右手搭着的扶手被捏出了皲裂。

非正星向的晦星们早些年比较乖巧,在天庙的管制下,说不上是言听计从,也较为遵纪守法。可是,非正星向暗度陈仓几百年终于动手了——某日,西北幽天的晦星侵袭了北方玄天,他们专欺负弱势的星民,令北方玄天死伤惨烈。事态紧急,天庙召开了一次群星商榷会,这一次,长应星君没有缺席。上宫从七嘴八舌的众星君中一眼瞄到了一言不发杵在人堆里像个装饰品的七元,这时一个豪放的声音吼道:“还不能打?东方玄天的都星民死伤一半了!!!”

“好——”

聒噪的讨论现场的声音立即沉淀了下去。

“说的真好!!!”一阵热烈的掌声在鸦雀无声的大殿上突兀的传了出来,前面的人影挪了开,展露出扎在人堆里鼓掌的七元。“你真棒!!!”七元停滞在竖起两根大拇指嘴上挂着标准的微笑的动作,像一个和平使者的雕塑。

“傻了你?”站他旁边的清绝推了推这个奇怪的长应星君。

七元:“说的好!!!”

清绝:“……”

接着,众人便见反常的七元反复的比着两个大拇指和微笑,做着“你真棒”奇怪的动作。悉心的星君就能看见座上的主宰早已明白,冷灰色的星瞳瞄着“雕塑”七元,“七元”似是感受到了露馅的危机,倏忽化作了一堆碎纸逃散了。种星君的目光再往上看,他们的主宰已不掩饰自己的愤怒,随即掰断座椅上的一边扶手丢向人群里的清绝,清绝侧身一躲,那东西扑了空砸落在地碎成了几半。继而,惊魂未定的清绝听得上宫震动大殿威怒的声音冲入她的耳中。

“你把孩子领回去!!!”

最后,清绝把自己儿子从七元的手上带回了南方炎天。七元把上宫气得不轻,便将天庙所有的公文交给了七元,让他管两百年的公文,古楼终于放了闲假。

差不多两百年后,七元实在是受不了折磨,溜出了中方钧天,跑去南方炎天找清绝诉苦。清绝悠闲坐躺在一把太师椅上,听完七元的诉讼,她道:“他这么虐待你啊,但是他是主宰,我帮不了你太多,不过你可以在我这踏踏实实的躲着吧,绝不能让你遭受非人的虐待。”

七元乐滋滋的笑了下,突然向到了前段时间的事情,说道:“听闻,不久之前,鹿凉送了你一份大礼来哄你,你却把人轰走了。这是为何?之前因为孩子的事情鹿凉着实混蛋来一次,幸而翻然悔改得及时,照顾你也照顾得不错,鹿凉这种情窦不开的闷葫芦能想到招哄你,实属天崩地裂的变化,刚萌发的小豆芽,别一下就掐了,你要悉心培育方能茁壮成长。”

“你晓得他送了我什么?”

“他送了你送什么?”

“《育儿经》。”

七元:“……”

因为当初的事件,清绝并未那么轻易原谅鹿凉,这就让鹿凉时不时来南方炎天送礼求原谅。而清绝和鹿凉中间夹着一个儿子,清绝便很公平的决定一人带一月,如此父爱和母爱都能平均分配,大人间的矛盾也影响不了小孩。

天仙小铺新进了一批果干,清绝特地留了部分给七元享用,七元感天动地的抓了几包果干塞身上,拿着一包边吃边走,不巧,听到了清绝的三名女星官说的几句闲话。

“那孩子取了名字,是叫星昼来着,是万泽女君取的。”

“一个晦星配得上这个名字吗?”

“嘘!说起来真是奇怪,万泽女君和一谶星君的儿子,恁就是个不会发光的晦星呢?两位星君英明一世,就栽在了这个孩子上。”

“你再多的感慨也没用,我们都清楚,晦星是不能待在正星向的,我觉得,过不了多久,就会把他驱逐出境了。”

“好了,我们都别议论了,女君听见就不好了。”

七元的心一沉,决定去趟一谶星宿。

西方颢天。

星昼近两百岁,不哭不笑不说话,看你不顺眼就让你“去死”,目空一切的眼神使得你自己像一个被观赏的傻逼。星昼满一百岁之前喜欢粘人,到了两百岁就学会了拒人于千里之外,鹿凉安排照顾他的星官钩明偏偏是个爱哭鼻子的软蛋,星昼一个凶狠的眼神飞过去,钩明当场被这一个小孩吓哭了。鹿凉撸完猫出来看看他的儿子,大老远就听到他的软蛋星官钩明嚎啕大哭。

“星君——”钩名的膝盖扑通跪地上,嚎道:“星君,少君被拐跑了!!!”

一只玄纸鹤扇着翅膀飞到了鹿凉的面前,他摊开手掌,纸鹤变成一张纸,上面留下一行字:鹿凉,你儿子借我玩几天。

鹿凉额头的青筋暴起,将纸片揉成一团,怒吼:“七元——”

远在中方钧天的七元打了一个喷嚏,他搓了搓鼻子,看了看被他拐来的一团矮影。案桌上摆了一桌的“花里胡哨”的零嘴,可谁知道,这是七元用来审批公文的案桌,上宫公报私仇的折磨了七元百余年,七元看到公文就想吐,便把文殿的一桌的公文丢了换成了眼前的这些零嘴。七元拿起自认为能哄小孩的橘子,在星昼面前蹲下来逗他,星昼一双漂亮的眼睛好像是在告诉七元“你是傻逼”。

“七元,把我儿子还来!”

鹿凉声形并现的闯入文殿,正在哄孩子的七元转移目光,热情的送上橘子,说道:“诶,鹿凉,你儿子不吃,给你吃了。”鹿凉怒目横眉的越过七元,抓起星昼的手想走,七元急快的拦在门口,“不能带他走。”七元想到,这是鹿凉的儿子,他把鹿凉的儿子拐走等同是人贩子,不是很有资格说这话,可他只能硬撑着道:“鹿凉,我觉得,孩子留在我身边会好一点,来,我们出去,我跟你解释清楚……”

鹿凉甩开七元伸来的手,满腔怒火,道:“我是他的父尊!”

“这个我很清楚,但孩子留在我这里真的会好一些……”

“七元!你搞清楚,他是我和清绝的儿子,不是你的,你和清绝的关系仅次于兄妹,有时候请你收一收你的不轨感情。你和星昼的关系也仅次于舅侄,他与你没有任何血缘亲情,你现在是在过分的越界!!!”

“越什么界?”清绝提着一袋天仙小铺的鲜橘子走进他俩的争执中,她是来送橘子的,巧合的看见了鹿凉在找七元的麻烦。清绝放下橘子,转脸冲鹿凉道:“以后星昼就住在长应星宿了,我批准了。”

鹿凉:“你为何总是帮着他?”

“因为他在我心里十分重要!”

七元本是想劝架,但是清绝这一回嘴,七元一说话就是火上浇油,弄巧成拙。鹿凉的眸光寻求帮助似的投向了他儿子,指望他儿子愿意跟他走。“星昼,我是你父尊,你必须跟我走。”他俩大概是没有处出什么父子情,只见鹿凉的儿子走去抱住了七元的大腿,七元大愣,星昼手脚并用的攀上了他的上身,一双手抱紧了他的脖子,“我不喜欢你。”虽说童言无忌,可遭自己亲生儿子嫌弃,这滋味堪比苦瓜拌黄莲,七元心疼他这兄弟,欲解释来着,鹿凉给了他一个“祝福你全家”的眼神一刻不愿留的开了任意门消失了。

“行了,我是来给你送新橘子的,任务完成,我该走了。星昼有你照顾,我很放心,我会常来看他的。”

七元:“你不问问我为什么?”

“他们背后是怎么议论的,你我全清楚,唯独他天生的情感缺陷,完全不知道孩子内心的孤独。”是啊,孤独,七元去西方颢天看到星昼时,他是正在跟别家野孩子打架,被五个熊孩子欺负得喘不上气。一谶星宿里的星官星士定是看不起这位少君,连基本保护的人都没有。星昼拴着他脖子的一双细小的手臂上,能看清分布不均的青一块紫一块。晦星最终是会被驱逐至非正星向,至少以七元长应星君的身份能够保住他。走到门口的清绝止住脚步,回眸一笑,道:“七元,你就是这么靠谱,我最喜欢你了。”

七元随心而笑,吊在他脖子下的星昼忽然给了他一脚,跳了下来。七元捂着被踹的胸口,小短腿踹他身上还真的蛮疼的,他看着冷酷转身的矮影,疑惑道:“我以为你不喜欢你父尊,是喜欢我呢!”

“去死。”

中方钧天,天庙。

斗魁星君古楼捧着一沓处理完的公文步履匆匆地踏进文殿,刚进去,里面便射出来一道寒光将他冻住。星昼入住长应星宿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待在天庙的上宫必然少不了听到一些流言蜚语。古楼在来的路上听人说长应星君来过一趟,他用自己洞察觉里的本领来看,这兄弟二人已经为那事开闹过了,见上宫满脸的不如意,估计二人并未争吵出一个好结果。

“主宰,有一件怪事,不知你听说否?”

上宫继续看公文,没理他。

古楼就当是默许,说道:“一谶星君和万泽女君星光璀璨,福佑一方,怎么可能生下一个不会发光的孩子呢?我道听途说来一个绯闻,说一谶星君与西北幽天的一位晦星是挚友,一谶星君成婚当日,曾因他抛下新娘而去,便有人怀疑,一谶星宿的少君,是一谶星君与西北幽天的那位晦星结的孽果。这种花边传闻确实是可笑,可若是加以利用,变废为宝,或是能为主宰分忧。”上宫的眸光斜向古楼,听他续道:“说一谶星君和那位晦星生出孩子是荒谬至极,然把万泽女君与那人放一起,实在难以不让人想入非非,晦星与正星向的战争一触即发,长应星君收养的晦星,只能是驱逐出境。一谶星君和万泽女君与非正星向的晦星们是何关系,也有待考量。纵然治不了一谶星君和万泽女君的罪,但他们生下的晦星,绝无待在长应星宿的可能。”

“可……”上宫抬起脸,一双灰白色的空洞似的星瞳里不带任何感情,道:“吾想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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