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跟公司的大小领导都打过招呼之后，转头示意让门边的秘书开门，对候在门外的人说：

“江淮，进来吧。”

江淮没怎么变，还是只到耳垂的短发，额前的碎发用发胶固定在朝右的方向，露出光洁的额头。宽额挺鼻，眉粗唇薄，纵使没有表情，也让人感受到从内心深处蔓延出来的寒意。

“这一身黑，我还以为伏地魔来了呢。”小助理在最远处嘟囔了一声。

深灰色内搭衬衣，黑色西服外套，黑色长裤，以及黑色的运动鞋。173的身高，纵然没有高跟鞋也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跟谢晚萤记忆中一样，干练又不近人情。

“江淮在业内的知名度很高，想必我不用多做介绍了。接下来，总经理的职务将由她一手代理，希望大家能积极配合总经理的工作。”

董事长游刃有余地介绍着公司新来的顶梁柱，为了让江淮快点融入公司，他随即就让下面的人一一做自我介绍。从左手边开始顺时针往下，谢晚萤在最后一个。

江淮的能力很强，家世背景好，颜值也高，站起来自我介绍的人都把手放在身前，拘谨地看着江淮，闪着星星眼，等江淮礼貌性地回一句“你好”才坐下。更别提做会议记录没见过大场面的小助理们了。

谢晚萤是全场最淡然的一个，没有看江淮，也没有含胸收腹，下巴微微抬起平视前方：

“谢晚萤，执行总监，请多指教。”

语气慵然，不紧不慢，似乎并不愿意多看江淮一眼。

她是自我介绍的最后一个，董事长看气氛骤然有点不对，便笑着出来打圆场：

“对了，我看过江总经理的资料，好像跟晚萤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看来我们公司人才辈出，高材生很多啊。”

江淮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不似刚进来时那样犹如一座冰雕，仿佛化开了一条缝，融了丝丝春风进去。

“对，我们是校友，以前认识。”

岂止是认识。

她们曾经心意相通，情意交融，他们牵手，接吻，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

谢晚萤打开硬壳的蓝色文件夹，似乎不想用全部的精力来回应这件事，这个所谓的“校友”，只配她在工作的时候分出微不足道的一点精神来应付。

“点头之交而已，不熟。”

江淮眼底闪过刺痛，随即勾了一个不露山水的表情，似笑却非笑：“的确，希望之后可以合作愉快。”

她在总经理的位置上落座，对董事长交换了一下眼神，“可以开始了。先看看最近谈好的巴黎那个案子吧。谢总监，我听说这次是你亲自出马才谈拢的，干得不错。不过你好像生病了，我希望不要影响到你的状态。”

谢晚萤拿过激光笔：“多虑了，总经理。”

总经理，叫职称果然是最能疏远人的方式。

曾经，谢晚萤喜欢追着叫她“部长”，一天恨不得叫一百八十遍，江淮却觉得比任何一个昵称都要亲密。

“部长，你好帅哦~不是说你男人婆的意思哦！就是觉得，女孩子帅起来还，还挺好看的嘿嘿。”

谢晚萤笑起来有个梨涡，在右侧的脸颊上若隐若现，让人忍不住想去戳一下。

这人刚加入办公室部门的时候，什么都不会，连打字都是一根手指单戳。她偷偷找江淮，说江淮打字快，能不能教教她。江淮拒绝了：

“如果打字都不会，我不知道你可以为部门做什么。”

这句话很冷酷，甚至可以说无情。刚过十八岁的小姑娘脸皮薄，大多听了就会哭出来。但谢晚萤没有，她将这句话深深刻进脑子里：

“对哦，部长你说得真好！”

头一回，江淮骂人还会被夸。

她没帮谢晚萤，但漂亮的女孩子总是自带buff，在一通诚恳且开朗的请求下，副部长愿意给她开后门，让她每天下了晚课去值班区练习敲字。坐在墙角最不起眼的角落，不会打扰别人，也能自得安静。

那天很晚了，江淮写完一个策划书，抬头发现墙角那个位置还亮着灯。

谢晚萤趴在桌上，及腰的卷发被她用一根笔绾在后脑勺，几缕垂到脸前，羽毛般停歇在脸颊上，随着呼吸，发梢会有规律地晃动。别说，不说话不发疯的时候，的确会让很多人误会她是一个知性温婉的人。

在办公室睡觉可不是个好习惯，倒也不是说太不正经。而是室内的空调太低，容易感冒。

叩叩。

江淮敲了两下桌子，还没开口叫人，谢晚萤就跟被扎破的气球般猛然坐了起来，大叫：

“QWERT！YUIOP！”

她直溜溜坐在原地，眼睛瞪得宛如铜铃，身体醒了，大脑还没醒。

脑袋无力地晃悠，晃悠，眼神晃到了江淮身上，以为还在刚才那个被江淮拉着手教她敲键盘的美梦里，于是惺忪地憨笑一声：

“嘿嘿，部长，我老喜欢你了~”

语罢，脑袋脱力地砸向桌面，想继续睡。

砰！

脑门在桌面发出壮烈的清脆声响，痛感才将她彻底带回现实。

眼睛嗖地睁开，就看到一双包裹在黑色长裤里的腿。意识和理智都骇然回归，她怯生生坐起来，把手放到键盘上，欲盖弥彰。

“那个......哈哈......”

她佝偻脊背，缩着脖子，谨小慎微地勾出一个谄媚的笑：“部长，你还没走呐？”

江淮两手环胸，臀靠着桌子边缘，“暂时走不了。”

“啊？”谢晚萤眨了两下眼睛，“为什么啊？”

江淮凑近上半身，恰好灯在她身后，这个前倾的动作就在谢晚萤头上罩了一团阴影，很是压迫。她说：

“刚才有个人跟我告白，现在又装什么都没发生。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谢晚萤骑虎难下，索性就把脸皮厚到底了：“还能怎么办，答应她呗。”

江淮说，“我对你没兴趣。”

是“没兴趣”，不是“讨厌”。这说明......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追你咯！”

江淮原地无语——这人的脑回路怎么回事？